第91章

“林若、林若, 你還愣着幹什麽，跳下去救人啊。”

林宣跟林若巡邏，是林若自己?要來水庫的, 夏季嗎，幾個半大的孩子在水庫邊玩, 一個小點的孩子掉下去，大孩子下去救，兩個都沉了下去。

林若和林宣正好這時候趕到現場。

林若已經四年?沒有做夢了，林宣覺得這回林若的夢游症能好。

夢游症是林宣給林若的病症起的形容詞。

自從填報志願那天被大卡車撞了, 醒來後?她就長期處于渾渾噩噩狀态, 好容易畢了業, 第一天上班，她要來水庫, 林宣不敢放林若一個人亂跑，這些年?她跟少?了一半的魂魄似的迷糊, 出?門都會?有個人跟着。

現在情況緊急, 可林宣不會?水，能下去救人的只?有林若。

但林若在發呆啊。

林宣急死?了, 搖晃着林若, “你醒醒啊林若，孩子在水裏呢, 得救啊。”

水裏？林若恍恍惚惚，很多記憶洶湧而?至，腦袋越來越清明。

就像六歲那年?, 她突然醒過?來, 記得自己?是一只?小錦鯉的記憶。

現在，她想起來了, 她被大卡車撞飛之?後?，去見了那個沒有她的時間線的顧年?，在那裏生?活過?四年?。

後?來，她跟東南西?北四個在大洪水裏死?掉，她看到顧年?那麽悲傷，傷心到不願意去重生?，他走了好久的路，跋山涉水，把她送回到清河村池塘裏小鯉魚的魚身?上，然後?他又走了六個春秋，去把六歲的她給叫醒了。

那顧年?現在怎麽樣了，他還有另外?一個時間線的記憶嗎？

東南西?北四個小的怎麽樣了？

娘娘成童星了嗎，小北考上大學?了嗎，還有東東，他做上生?意帶上全家住上大房子、過?上好日子了嗎？

Advertisement

一堆的問題，但是現在沒空去想。

清醒的林若，當務之?急是把落水的孩子救上來。

可能因為她曾經是一條小鯉魚，天生?水性好，但架不住兩個撲騰的半大孩子，抱住她胳膊腿又撲騰又拽。

林若一個人拖不動兩個小孩，本來想一個一個救的，但現在被兩個小孩同時抱死?了。

就在她快撐不住，嗆了好幾口水的時候，有人跳了下來，随後?，她和孩子們都被拖上了岸。

接着，有人給她做人工心肺複蘇，林若覺得肋骨快被壓斷了，林若感覺到給她做人工呼吸的是顧年?，放心的睡着了。

她從醫院的病床上醒來後?，聽到的是林宣的聲音。

“可算醒了，急死?個人了。”林宣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林若一骨碌爬起來，“我睡了多久了？”

“四十分鐘。”林宣說：“今天不用再去上班，要不你再睡會?？”

睡個鬼哦，還有一堆事情要搞清楚，林若現在清醒的很，什麽都記起來了，但是大學?期間到分派實習，她記不得了。

好多事要去找顧年?對對。

單位她是知道在哪的，兩個時間線的人物地點都是一樣的，林若現在就要去市公安局。

林宣今天請過?假，陪着她一起，有些事情，林若只?能先問他，從填報志願開始問，“我不是要讀政法大學?嗎，第一志願怎麽填報了公安大學?？”

林宣給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其?實這個問題，我們一直都想問了，你被卡車撞之?前，自己?改主意改選了第一志願，醒了林炎一問，你就頭暈犯惡心，我們誰也不敢問吶。”

“那，這四年?我怎麽過?的？”

“像沒有靈魂的木偶。”林宣擔憂的很，但萬分慶幸，從水庫救人後?的林若，靈氣又回來了，成了從前那個樂觀開朗、靈動還帶點缺心眼的妹妹。

“顧年?哥這四年?怎麽樣？”林若同樣擔心這邊的親人們，這四年?，她的親人們肯定都擔心死?了，等去見了顧年?，她就請假回上海看媽媽。

林宣道：“年?哥好擔心你，跟你.媽商量後?，給你接到一塊兒住了。”

林若：……這樣的嗎？所以，這四年?，她在兩邊的時間線，都跟顧年?睡在一個屋頭下，所以他們才能在夢裏見到另外?一個自己?吧。

兩人到了市局，林宣又自豪了，“年?哥就是年?哥，已經是刑偵一隊的支隊長了。”

在一隊啊，林若直奔刑偵支隊，見到了又帥又冷的支隊長顧年?。

顧年?從卷宗上擡眼，問道：“好了？”

‘好了’兩個字怎麽理解呢？

應該是問她清醒了沒有，林若連忙點頭，“好了，顧年?哥，你現在有時間嗎？”

“單位裏，叫顧隊。”顧年?聲線沒有波動。

林若聽不出?來情緒變化，心想自己?回來了，他怎麽這樣淡定呀？

夢裏面，他不是一直自己?跟自己?較勁，叫另一個自己?把她還回來嗎？

現在她回來了，看不出?他的歡欣雀躍。

不開心。

林若悶悶不樂，情緒不穩，不開心道：“哦，那等你下班，我們聊聊。”

“現在就聊吧。”

顧年?給一直欲言又止的林宣推出?去，關上辦公室的門，本來已經下定的決心，開始猶豫了。

準備了這麽久，在辦公室裏，會?不會?太倉促？

可要不是人工呼吸的時候，林若徹底暈了過?去，水庫邊的時候，顧年?就要說了。

林若都等急了，“顧年?哥，你要沒想好說什麽，那我先說。”

“不，我先說。”

“那你說。”

顧年?深吸一口氣，堅定了決心，聲音不大，卻铿锵有力，他注視着林若的眼睛，無比認真，“若若，做我女朋友吧。”

女朋友？太突然了吧！

林若的腦子裏，瞬間閃回了無數的回憶，顧年?是從啥時候喜歡她的？

她竟然沒有察覺到。

然後?突然間要搞對象，她沒有心裏準備。

林若慌慌張張道：“領導，我想請假，我想回家看看我媽。”

“你……”顧年?還想說什麽。

林若打?斷他道：“顧年?哥，我一直拿你當哥哥，你突然要跟我處對象，得給點時間讓我消化一下吧，總之?，等我回來再談。”

不給顧年?反應時間，林若飛快逃離他辦公室，路上碰到單位同事，雖然不記得他們的名字，但是她依舊跟他們問好。

但同事們都非常詫異的看着她。

林宣追了上來，追停林若，問道：“你跑什麽呀？”

林若鑽到他車裏面，吐槽道：“讓家裏給你買這麽貴的車上下班，你要臉嗎？”

林宣：“又沒花你家錢。”

林若：“……算你狠，送我去火車站，我要回上海。”

那一來一回得兩三天，林宣問道：“你沒請假啊。”

林若：“請了，我跟顧年?哥請了假了。”

林宣跟看傻子一樣看她，随後?恍然大悟，哦，林若雖然清醒過?來，但是她不記得這四年?之?間的事。

他把車開出?去一條街，指着路邊的轄區派出?所，說道：“我們倆在這裏實習。”

林若：“……不是市局的刑偵支隊實習嗎？”

林宣好笑，“就你？擦線畢業，能有地方實習不錯了，還想進刑偵支隊，你要臉嗎？”

林若捂臉，難怪市局裏她以為的那些前輩同事，都跟看神經病一樣看她，她放下捂臉的雙手，瞪了林宣一眼，“下去陪我請假。”

四年?來，這是周婉心最?開心的幾天，因為若若回來了，是完完全全的回來，不再渾渾噩噩，她的魂回來了。

在女兒面前，她陪着女兒一起開開心心，只?是背過?若若，在林喬生?面前，她才哽咽，“若若她徹底醒過?來了，太好了。”

林喬生?每天早中晚都要接到顧年?的電話，顧年?此刻的忐忑和患得患失的煎熬，林喬生?最?能感同身?受，當年?他追婉心，心也是時刻在油鍋裏煎熬。

他說：“顧年?那邊怎麽辦，你能看出?若若喜不喜歡他？”

周婉心道：“若若感情上到現在還沒開竅，顧年?茶飯不思幾天，她吃吃喝喝睡睡，沒事人一樣，就算喜歡，她自己?現在應該還沒意識到。”

林喬生?說：“我覺得若若如果要喜歡一個人，一定是顧年?。“

“為什麽？”周婉心好奇，哽咽的眼淚都回去了。

林喬生?道：“你喜歡我，是因為早在很久以前，我們通書信那會?，我就已經提前住進了你心裏，你覺得顧年?，是什麽時候住到若若心裏的？”

周婉心想想林喬生?的話，還真的是這樣，如果換成若若和顧年?，那得更早。

她說：“六歲那年?吧，若若去找我，被顧年?撿到的那天，顧年?估計就住到她心裏了。”

林喬生?想，比那還早。

他說：“若若說她被大卡車撞了後?，去了另外?一個時間線，不管那是她做夢的也好，還是真的也好，早在她還是一條小鯉魚的時候，顧年?就在她的心裏了。”

周婉心恍然大悟，是的，若若和顧年?從一開始，就分不開了。

吃飯的時候，她跟林喬生?都沒提顧年?來電話的事，不想給林若壓力。

電視上正在播出?一部大火的穿越劇，裏面女主角是從古代穿來的，女主角幼年?時期的小演員叫林本宮，觀衆們親切的叫她小名‘娘娘’，她演這部劇，已經分不清是角色還是本人了。

林若看到電視劇裏的娘娘，猛然站了起來，回來這個時間線，三妹妹依舊成了童星。

那是誰去幫她改變人生?軌跡的？

林若指着電視機，驚訝到結巴，“媽、媽，那個是娘娘。”

“是娘娘呀。”周婉心微笑道：“顧年?領養的四個弟弟妹妹，叫東南西?北，這個是小西?。”

“他什麽時候領養的？”林若忙問道，顧年?自己?肯定領養不了，但是顧家可以。

“四年?前。”周婉心說：“一開始幹架幹的厲害，最?後?都被顧年?給壓服了。”

四年?前？所以，顧年?在夢裏看到她的一切後?，就去找這個時間線上的弟弟妹妹們去了。

所以，大家都還在一起！

林若飯也不吃了，抓起包就跑，“媽，我要回京市去。”

周婉心哭笑不得，其?實每個人都想把原原本本的四年?經歷告訴她，但這小丫頭，自己?腦子太混亂，在家窩了好幾天，看了電視才想起來東南西?北。

周婉心跟林喬生?說：“我們也去京市吧，顧年?給若若準備了驚喜，缺了我們不行。”

“嗯，我把林炎和家華都叫回來，我們一起去。”

快十點了，顧年?還沒有下班。

他爸推開他辦公室，顧年?擡起頭，“爸，你進來怎麽不敲門啊？”

“在單位叫領導。”顧正初看兒子依舊魂不守舍，問道：“若若還沒給你打?電話嗎，你回家等也是一樣。”

“可她連家在哪裏都不記得。”顧年?說：“如果她想來找我，可能會?來單位。”

那個莽莽撞撞的姑娘，肯定第一時間會?沖到單位，如果他不再，她才會?去打?聽，他們現在住哪兒？

顧年?想想忍不住笑，可笑了一會?，又笑不出?來了，等了那麽久的表白，太糟糕了。

辦公室的玻璃窗被小石子砸的‘嘎啦’響，誰呀，竟敢砸公安局辦公樓的窗戶？

顧年?開了窗戶，一顆石頭子擦着他耳尖飛進來，他看到林若站在樓下，他能清清楚楚的看清路燈下她釋然的笑臉。

林若回來了。

顧年?生?出?了無法言喻的欣慰，她終究還是回來了。

從樓上到樓下，三層樓、七十八個臺階，外?加走到她面前的六十六步距離，他覺得走了好久好久，就像用盡了一輩子的力氣，走到清河村的小池塘、又走了六個春夏秋冬，走到六歲的她身?邊。

現在，他們都回來了，回到這個剛剛好的時間來。

回京市的火車上，林若仔細想過?顧年?的告白，想着想着，她心裏充滿了喜悅，原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就已經喜歡顧年?了。

但是她和顧年?可不一樣，她不要在這裏，她要回家說。

她跟以前一樣，抱着顧年?的胳膊撒嬌，“顧年?哥，我們回家吧。”

這要不是單位，要不是那些加班未走的同事，個個伸長脖子探頭在窗戶邊看，顧年?肯定要給她抱起來。

估計樓上那些個單身?漢們也是這麽想的，就等着看他失控呢，他偏不。

顧年?揉揉她的臉，他已經知道林若的答案了，他不怕了。

“知道家在哪嗎？”

林若笑，“不知道，你給我們準備的是什麽樣的家，租的還是買的，樓房還是電梯房？”

“等回家你就知道了。”

顧年?信心滿滿，“我給你回家的禮物，你一定會?喜歡。”

林若沒想到被顧年?領去了大雜院，她和顧年?、帶着東南西?北住了三年?的大雜院。

大雜院已經整個兒的被東東買下來了，重新裝修過?，但是他們住過?的那間，還維持着原來的布局。

騰空的那幾家鄰居門口，現在依舊都站滿着鄰居，而?這些鄰居，個個都是她珍愛的家人。

她的媽媽、林叔叔，林炎和林宣，家華，東南西?北，甚至連她親爸都來了。

大家都笑，“若若，歡迎回家。”

回家、回家，她已經回家了。

天生?樂觀的林若，把手捂在臉上，眼淚止不住的從指縫裏掉下來。

太好了，她回家了，家裏面，她珍惜的每一個人都在。

大家在院子裏圍坐一桌，喝了啤酒吃了宵夜，晚上睡覺，東東南南和小北，還擠在以前的一間屋子裏，娘娘睡閣樓前，嘀咕一句，“本宮要就寝了，你們動靜都小點兒。”

她再次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裏帶着濕潤的水汽。

林若和顧年?，依舊擠在小單間裏的那張窄床上，和以前不同，這一次林若沒有靠牆、顧年?也沒有靠邊。

他們挨的很近，近到能聽清楚對方的心跳。

借着月光，他們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彼此的心意。

幾乎是同時間脫口而?出?：

顧年?再次說：“若若，做我女朋友吧。”

而?林若說的是：“顧年?，我們結婚吧。”

不給林若反應的機會?，顧年?連忙道：“那你可別反悔，我們明早就去結婚。”

林若在他懷裏笑，“結就結，怕你呀。”

兩人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六歲的林若從招待所跑出?來，在大街上撞到了一個小男孩，把他撞的趔趄，自己?也跌倒了，還來不及道歉，那個小男孩拉起她，問：“你是誰家的小孩，怎麽一個人跑出?來了？”

不等叫林若的小女孩回答，叫顧年?的小男孩想了想說：“哦，想起來了，你是我家的，走吧，我帶你回家，再帶你去找媽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