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謝珥紅着臉出現在謝謹行面前那刻, 謝謹行愣了愣,忘記了足下的腳步。
瑞親王則朗聲笑了起來,“你這丫頭, 多年不見,怎的一點變化都沒有?這都多大人了, 還作這種小孩子打扮, 也不嫌幼稚,不嫌羞人哪?”
看着王爺止不住的大笑,謝珥也不羞不躁, 摸摸頭上用綠绉紗綁起的兩個小髻, 俏皮道:“還不是怕舅爺爺忘了我,看不見這頭包子會趕我出去。”
瑞親王被逗得哈哈大笑, 立馬就命人給姑娘賞了不少金銀。
等瑞親王走開, 只留兄妹二人說話,謝謹行依舊像木頭人似的杵在原地,灰眸裏看不清什麽情緒。
謝珥害羞地垂低了頭,手指掐着衣角攥吧攥的, 把衣角揉得皺巴巴一團。
“是不是...不好看?沒有小時候可愛了是嗎...”
天知道, 剛才謝珥在宮中讓翠枝幫忙梳了這麽個發型出宮的時候, 被那些宮女太監驚訝地暗中圍觀了好久。
剛才進王府時, 那王府的管家和婢女們也是, 看她的眼神閃過一絲驚訝, 前來伺候茶水的婢女只顧着偷瞄她的“包子頭”,都差點被溢出的茶水燙了。
謝珥鼓了鼓腮,“說話呀。”
謝謹行一步步走前來, 在她面前站定, 情不自禁朝她伸手, 輕輕摸了摸她發頂的小髻。
謝珥全程臉被燒紅似的,垂着臉,眼睛眨呀眨,緊張地等着他。
“挺好看的...”謝謹行沒發現自己開口時,聲音有些啞,“但是,下次還是梳回之前的發型吧。”
得知他是真的喜歡她的包子頭後,謝珥松了口氣,含笑地仰起小臉看他。
“哥哥若喜歡,往後只跟你一起時,我都綁這頭發好不好?”
少女眸裏像藏了一整條銀路星河,好看得讓人越發癡迷。
謝珥知道自己這六年的缺席,讓兄長一個人抗下了多少孤單難熬的日子,所以,如今她多做一些作為彌補,都是應該的。
等以後兄長越來越優秀,找到另外一個能代替她愛兄長一輩子的姑娘,到時她這個妹妹的角色就變得不那麽重要了吧?
畢竟妻子的作用要遠比妹妹作用大得多。
“哥哥...”謝珥想了想,覺得兄長可能還停留在六年前那段戛然而止的親情關系中,于是,忍住羞恥緩步上前,想拉住他手輕輕撒嬌。
誰知謝謹行以為她又要拿臉蹭他,踉跄着後退了一大步。
謝珥瞪大了杏眸,有種受傷的情緒在醞釀。
她有些生氣,既然她都為他做到這一步了,即便他真的嫌棄,好歹陪她演一演,讓她別那麽尴尬呀。
于是,姑娘嬌嗔着快步跨前,不等他逼退,伸手圈住他腰不讓他退後,然後,在男子眸色微暗驚怔中,踮腳飛快地往他下巴上一蹭,立馬松開退後幾步,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甜笑道:
“哥哥,爾爾最喜歡你了,你要努力,今年秋闱一定要取得好成績呀。”
謝謹行一路走回暗室的時候,修長的指尖一直在輕挲下巴的位置。
就...很煩,一直有種馨甜柔軟的觸感在,弄得他心煩意亂。
明明打算要把瑞親王解決掉的,但一想到謝珥那雙滿含期待的眼神,和她笑得滿庭花失色的笑容道,讓他秋闱一定取得好成績。
想要秋闱得到好成績,前提是今年秋闱不能取消啊,瑞親王是皇帝同父同母的親手足,若這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裏發生什麽噩耗,皇帝以及長公主為表手足情,搞不好要取消今年的秋闱。
于是,謝謹行硬着頭皮進了刑訊室。
“謝指揮使,準備好了嗎?”
負責執刑的殺手眸色淡淡,沒什麽感情道。
謝謹行道“稍等”,然後起身脫下身上那件剛才謝珥親自幫她穿上的,她親做的秋衣。
“保管好,別沾血。”
謝謹行把衣裳折疊整齊交給一旁的同寅,随後光着一身筋肌結實的身子,心甘情願地往邢臺上一趴。
“來吧。”
這位女殺手以前同謝謹行出自同一部,雖說當行刺這種事,殺手就不得帶有正常人的情感,但這位女殺手見慣了這位年輕英俊的上司,行事淩厲出色的一面,早已心猿意馬。
此刻看他精瘦健實身材上,縱橫交錯的舊傷,這每一道傷,都是作為殺手無上光榮的勳章,女殺手執刑時忍不住松了手。
謝謹行忍受着刺骨冰寒同時炙烈焚燒的疼痛,還一面忍住劇痛,面無表情道:“執刑任務時放松,王爺事後會怎樣對待你我,你該懂的。”
女殺手聞言一愣,複又加重了炙鐵按壓在他身上的力度。
冰寒炙燒感頓時漫遍四肢百骸,劇痛蔓延至全身,饒是一個自小被虐打長大的人,此刻也難以忍受這般的痛,全身痙`攣着,指尖把地下室的地磚摳出幾條血痕。
“謝指揮使!!”
男子滿身燒焦的腥臭,背脊冒着黑煙,痛得眼神逐漸迷離,可他一看見不遠處少女親手給他縫制的秋衣,縱然趴倒滾落在地,玷了一身污泥腥血,唇角還是忍不住勾了勾。
沈言之夜裏抄着無人的近路,一路披星戴月,直到進入城外一個竹林的木屋,才把身上遮蔽面容的鬥篷鬥笠摘下。
“師父,請不要難過,小師妹已經被我們的人救出宮,安頓下來後,你就可以去看她了。”
沈言之安慰那個鄭姓樵夫道。
鄭克之雙拳砸進了木牆裏,抽出是滿是木屑和刺,痛得淚水縱橫。
“大晉皇族都不是好東西!尤其東宮那狗賊!玷污我盈兒!公子,你要替老夫報仇,一定要...要殺了東宮那狗賊啊!”
一旁的婁泰皺了皺眉,“克之不得無禮!少不忍則成大亂,聽公子安排!”
沈言之等鄭克之情緒緩和,才幽幽道:“長公主得民心,我們範家若想清雪,顯然不能在她從政期間,太子此人昏庸無道,他才是我們要借的風。”
“另外,公子,謝家那邊似乎有些情況生變。一直以來我們的計劃就是讓公子忍辱當端陽郡主的上門贅婿,以順理成章獲得繼承權,但現在不單單是嫡子出生的問題了,公子讨好的對象,似乎也出了問題。”
“謝月菀來了?”沈言之聞言,眉宇一皺。
婁泰驚訝道:“公子認識張月菀?”
“張氏本來是江州臨安縣商戶女,這些年靠着倒賣的本事迅速發家,據說是這位張月菀姑娘眼光非常毒辣,這些年張家就是靠着她這近乎未蔔先知的才能,低價買進,高價賣出,賺了不少。”
“可最近,這姑娘突然把家中所有錢敗光後,說自己不是這個家的孩子,不辭遠道來到京城尋親,我機緣巧合下認識了她,還從她口中隐約發現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端陽郡主是皇族後裔,但凡留有皇族血統的嫡族都配有一塊特別的玉佩,這個張家的姑娘也有玉佩,你懷疑她可能才是端陽郡主的親生女兒,現在的青霞縣主不是,對嗎?”
未等婁泰說完,沈言之就道。
婁泰瞪大了眼睛:“公子怎麽知...”
“不用懷疑,她的确是。她竟然提前了一年知道自己的身世,婁泰,你找人去把她抓起來,別讓她有機會見到端陽郡主。”
沈言之一改平日的溫良儒雅,變得狠硬道。
“公子,既然現在青霞縣主對你并無半點情,我們現在改變還來得及,依我看,那張姑娘如今正落魄,現在反而是俘虜她心最好的時機,公子你何不出面幫郡主一家團聚?”
婁泰一如上輩子一樣說道。
而這次,沈言之都不帶猶豫的,直接脫口而出道:“不可!”
“為何不可?”婁泰一臉疑惑。
公子不在意所行的手段,假如真的在意,當初也不會入将軍府當義子,那現在只是換一個成婚對象,怎麽就在意起這點了?
沈言之也意識到自己激動,逼使自己平靜下來,繼續道:“當初之所以決定走這步,無非是看重将軍府可以承繼的軍權,還有長公主那邊的關系。現在,将軍府有了嫡子,郡主再不必找義子當繼承人,這已經是一點,還有一點則是,長公主同青霞縣主那邊的關系。”
“長公主同青霞縣主是自小培養起來的感情,假如現在得知親孫女另有其人,她能不能同一個突然冒出來,商戶出身的孫女親近,還未可知,但能夠肯定的是,到時候青霞縣主這邊關系肯定大不如前了,而同一個從沒相處過突然冒出的‘親孫女’,肯定是沒有跟一個自小相處、打心眼疼過來的‘親孫女’來得要好。”
“所以,将軍府軍權那邊現在是不奢望了,何必再去打破現在僅有的籌碼和機會?”
他這番話是說得有道理的,婁泰聽完,當即又嘆息,“當初我說要設計把将軍府嫡子除去,公子你又不肯,現在他們躲到宮裏去了,唉!!”
沈言之沒敢告訴婁泰,即便郡主帶嫡子躲到宮裏,他還有的是辦法下手。
活過一輩子,範家的那些仇怨,讓他背負了太多,上輩子直到死,他都沒能再見她一眼。
想必爾爾直到死那一刻,做夢都沒想到對自己用情至深的郎君,會一邊對自己說着不離不棄的話,一邊又同別的女人做無恥的事吧?
倘若她死後下了黃泉,得知一切真相,得知原來他一直騙她感情,原來他故意寫信讓她難過,是為了更容易博得大奸宦的同情,結果卻不慎讓她喪命,如果,她得知他同謝月菀有`染,連孩子都有了...
她一定更加難過痛苦得要死吧?
還真是所幸她生前沒有知道...
沈言之一邊在自嘲,一邊握了握拳,所幸這輩子還什麽都沒發生,而他,也一定不要再讓這種可能發生了,哪怕是要犧牲所有...
作者有話說:
決定了!12月的每個周六周日,都給你們發三更~~~說到做到!!得努力存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