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困獸

有些時候,虞楚昭真為這幫武将的智商着急,比如現在項羽那一聲“額?”

虞楚昭拍拍額頭,忍無可忍道:“殷通會甘心自己權利被架空?只怕這次來的不是桓楚也會有其他人!項家和殷家,這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小叔愛惜羽毛,不能背上殺了朋友的名聲!不然以後誰敢來投他?不過給你一個借口,日後說出去也不會不好聽!你就算殺了殷通,有了我受傷一說,也是個理由,旁人說不出什麽來。”

項羽怒道:“那他就算計你,故意讓你受傷?”

虞楚昭嘆息:“你小叔估計寧願我不受傷!但桓楚做事出乎了他的意料。”畢竟桓楚立場不明,也許恨不得河蚌相争,漁翁得利!

項羽沉默片刻,咬牙道:“他調查你!你以往貼身所帶玉佩那日在他手裏!”

虞楚昭笑了,嘲道:“是了,你信我因為有我們兩的關系在,要換做旁人,你能這麽相信?”

項羽怒道:“但是你受傷了!”

虞楚昭撫平項羽眉間褶皺:“桓楚射箭了得,要是真心取我性命,傷的就不是肩膀了!”

項羽就像一頭無處發火的獅子,在房間內團團轉。虞楚昭不再說話,安靜的跪坐在床上。

良久,項羽雙手覆面,長嘆一口氣:“爺寧願日後就守着你一人過日子。”

虞楚昭動容。總算知道這歷史上不可一世的霸王為何終究不肯過江東了。虞姬自刎,怕是這鐵血柔情之人也不願獨活了吧。

“身在亂世,身不由己。”最後,虞楚昭嘆息。不是你項羽不去争,天下人就不忌憚你,還有你手中的百鬼朝皇。

“你可知那百鬼朝皇?”

項羽點頭:“那真是……”

虞楚昭目光放空:“百鬼跪拜的是皇!”

房間內一片死寂,項羽發出壓抑的喘息,“噗通”一聲跪在床下,哽咽道:“傳說,傳說此刀……”

虞楚昭淡淡開口道:“此刀封印萬鬼,食人血肉。飼以血肉,方能得之。”

項羽連滾帶爬爬到床邊,抖着手摸虞楚昭□□在外的手臂、脖頸:“為何?”

“彼可取而代之!”

項羽把頭枕着虞楚昭的腿,悶了半晌開口道:“日後該如何?”

虞楚昭手指滑過項羽亂糟糟的頭發,慢悠悠道:“等着哪天殷通等不及,想來找你尋桓楚的時候。”

項羽擡頭:“殷通可是認為我抓了桓楚?”

虞楚昭點頭:“他會擔心桓楚說出自己的計劃,以此來試探一二。”

項羽猶豫道:“你不怪小叔?”

虞楚昭眯眯眼:“日後再算賬。不過你可不能和他生了嫌隙,畢竟是自家人。”

項羽閉了閉眼:“那改日再提殷通人頭向小叔謝罪吧。”

項梁最近坐卧難安,利劍懸在頭上,他和殷通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桓楚逃跑,怕只是借機離開吳中,遠離項家和殷通之争。之前刺殺不成,殷通恐怕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生怕項羽已經拿下桓楚,下一個便是他殷通!

項梁看着空蕩蕩的花園發了會呆,裏面沒有了那個整日只知道玩撥浪鼓的小屁孩。只怕那小屁孩已經在怨他算計了自己吧,特別是還傷了他的心上人……那孩子的心總是太過柔軟,難能可貴,卻也是成大事者的大忌。

空蕩蕩的花園在秋風中尤為蕭瑟,落葉上“啪嗒”一聲,落上了一滴水珠。吳中迎來了今年秋季的第一場雨。

秋雨連綿。項梁雙眼通紅,他猶記得初到吳中之時,殷通和他把酒言歡,同游會稽,那時兩人具是年少,意氣飛揚。面前是管家呈上來的請帖,請項梁前去殷府上一聚。

項梁收拾了心情,抖抖袍子站起來,眉眼飛揚,渾不似年近不惑的模樣。項梁找來管家吩咐道:“去把羽兒找來殷府,就說殷大人有事要問他。”殷通自己說是卸職,但誰也不能真不把他當個人物。

時近傍晚,城西校場泥濘不堪,龍且冒雨策馬而來,老遠便看見虞子期在和項羽過招,未用兵刃,徒手拆招。一白一黑兩道身影在大雨中交錯翻飛,速度極快,帶着雨幕留下殘影。士卒圍觀,紛紛叫好。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項羽功夫明顯極好,當今能勝出他的估計寥寥可數。虞子期自知不敵,往後撤開三步,一撩袍襟對項羽拱拱手,算是謝過他手下留情。項羽半空停身,鹞子翻身落在梅花樁上,擺手一曬。

龍且頗為遺憾的搖搖頭,總不見項羽真動手,怕是只有上了戰場才能見到了。這邊士兵不過兩千,一千五還是他帶來的兵,原本屬于騰龍軍團,但短短半年時間內均是對項羽死心塌地。

當然,城東校場倒是有三千多人,但是那是殷通養的兵。除開殷通的人手,還有六七千人歸屬郡尉楊彪,直屬朝廷,平日不見,不知藏在何處。

一匹快馬沖進來,來人人滾鞍落馬,對項羽急速說了句什麽。項羽臉色一變,飛身上馬,對虞子期道:“回去替我守着昭昭!”随後拍馬而去。

龍且和虞子期對視一眼,雙方色變,均是快馬回城。

虞楚昭蹲在抄手游廊的欄杆上揣着項羽昨個給買的桂花糖發呆,屋檐上的雨已經串成水幕。海棠花被風雨打的七零八落,剩下光禿禿的枝幹對着鉛灰色的天。虞楚昭往嘴裏塞了塊桂花糖,一邊腮幫子鼓起來,慢慢皺起眉頭。

公元前209年,秦二世元年,趙高、李斯擁胡亥,四月扶蘇、蒙恬被殺,天下大亂。是年七月,陳勝吳廣起義大澤鄉,號張楚,如今估計已經兵分三路攻秦。

看這雨下的,應該也差不多到時候了,但是虞楚昭總覺得心裏不安穩,好像忘記了什麽,或者就是要發生什麽。

虞府伫立在雨幕之中,百年宅院顯現出一種平日不可見的蕭索。行人匆匆而過,周圍住戶紛紛關窗閉戶,無人敢擡頭看一眼。虞子期捂住嘴巴,悄無聲息的退下去,一閃身上了對面樓的屋頂,悄無聲息的趴下來,皺眉盯着被數百士兵包圍起來的虞府。秋雨之中,一溜鐵騎肅然而立,手持弓箭、□□、長刀的士兵埋伏在虞府院牆之外。

虞楚昭含着桂花糖,跳進雨中花園,蹲在地上翻撿石頭,轉頭對游廊上的小厮道:“今個兒怎麽這麽靜?”他依舊在東廂住着,院外便是臨街弄堂,販夫走卒不少,就算是雨天也不見得會消停。

小厮垂着腦袋磕磕絆絆半晌,突然一咬牙就朝虞楚昭沖過來,一手寒光一閃,一柄匕首出現在手上!

虞楚昭地處低位,雙眼一眯,貓腰讓過由抄手游廊上撲下來的小厮,扭過腰對着撲空的小厮後腦上狠命一拍,那小厮血葫蘆一般癱倒在地。虞楚昭長出一口氣,擡手抹掉臉上的雨水、冷汗,丢下手中剛撿的石頭:“還好小爺反應快!”

胖廚子一路尋過來,看見虞楚昭才松口氣:“小祖宗,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龍夫人要撕了我的!”

虞楚昭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胖廚子,擡起下颚示意暈過去的小厮。胖廚子目光掃過去,兩只大手交握了一番,尴尬的笑笑。虞楚昭冷笑一聲,擺擺手。

龍且從密道內溜回家,剛到卧房門口,就聽見虞霜一聲冷笑:“将軍今兒回來可早。”

龍且步子一頓,換上笑臉推開門:“不是着急回家見娘子麽!”

虞霜挺着八個月的肚子,笑臉相迎:“将軍大早上出門,也不知是去哪裏了。”

龍且上去扶着:“去校場了。”

虞霜笑臉一收:“不知是去哪邊校場了!”

龍且僵立在原地,虞霜一把摔開龍且的手,咬牙道:“龍且,我不管你是跟項家還是跟殷家!要是我小弟出了什麽事情,我就是死了也不會放過你!”

龍且嘴唇開合兩下,未及說話又聽見虞霜道:“你當我不知道?那個送去我小弟身邊的廚子是你的人……”

虞霜神色有些凄然:“我給你個心安,你就是這麽對虞家的?你當自己是左右逢源?占着虞家女婿的臉面,又搭着郡守殷通?”

龍且滿臉通紅,幹咳一聲。

虞霜冷笑道:“現下可看見了?外頭圍着的是哪裏來的兵?殷通可是打算放過你?”

老管家虞福哆嗦着從門縫內往外一看,頓時兩股戰戰。外面裏三層外三層圍着全是兵馬,兵刃已然出鞘,雨水從閃着寒光的刀鋒上落下,映着衆士兵冷硬的臉。

虞福打着哆嗦朝後退,肩膀被人一拍,吓得就要大叫,嘴巴又被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捂住。虞楚昭低聲道:“外頭什麽情況?”

虞福聽聞小少爺的聲音方冷靜下來,趕緊将所見一一描述出來。虞楚昭微微發抖,知道此時項羽八成已經是進了殷府了,不知道大姐那頭如何了。虞楚昭視線掃向後面的胖廚子,這人要說是大姐的人,不如說是龍且的人!

“其他人呢?”

管家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大哭道:“其他人……其他人有的過午就出去采買了,還有的現在也不知道去哪裏了!老夫失職啊!”

虞楚昭眼前一黑,他還以為自己這裏鐵桶似得,哪裏知道早就有人滲透進來了!當真能跑到就剩自己一個主子加一個年過半百的老管家!

秋天夜晚來得早,虞府上下一片漆黑,未見一盞燈。虞子期趴在大雨中,狠狠咬住下唇。那些圍着的士兵接到了什麽命令,開始向圍牆、門縫中澆火油,明顯是不打算留下活口了。

虞楚昭站在秋雨中不住瑟瑟發抖,禁不住胡思亂想,項羽那邊不知道事情進展的如何,莫不是失敗了,引來這麽些官兵?虞子期也不知道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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