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跑路

夜奔

天上又開始飄起稀稀落落的薄雪,八百裏洞庭雲消霧散,冷凝肅殺。

這日,虞楚昭閉着眼睛抖抖索索的從被子裏面鑽出來,身邊溫暖不在,睜眼一看,英布早就出去練兵了,床頭上放着簡單的早點,帳子裏面燒着炭火,微微去掉了湖畔的濕氣。虞楚昭習以為常的爬下床吃了東西,往外頭走。

副将涉間看見虞楚昭這會兒從英布的軍帳出來,從鼻子裏面哼了一聲,瞧不起一般擡着下巴往別處走。

自家大将軍喜好龍陽之事,實在不是什麽拿得上臺面的東西,如今竟然已經明目張膽到了這個地步?軍中留宿一個來歷不明的少年,天天放在帳中養着!

虞楚昭看着涉間的表情就知道這古板家夥想的是什麽,興致一來就湊上去調戲這個中年武将,妖裏妖氣道:“涉間将軍啊,大将軍呢?”

涉間被這一聲一叫,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就是五體投地,站穩後臉色更黑,粗聲粗氣道:“不知道!”

虞楚昭筆畫一個蘭花指:“喲,這是不想告訴我呢,還是不想告訴我呢!”

涉間額頭上的青筋跳動了一下。

不待涉間回答,虞楚昭就往他身上一靠,涉間瞬間倒退五步。虞楚昭故作柔弱的倒在地上:“嘤嘤嘤,涉間将軍這是欺負我麽?”這句話頗得項梁真傳。

涉間嘴唇無力的開合了一下,最後還是咬牙閉嘴,覺得還是什麽都不說的好。

虞楚昭朝涉間抛媚眼:“帥哥,來一發麽?”

涉間臉色漲紅,随後變得慘白,伸手去想要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子。

虞楚昭索性往地上一躺,大叫道:“救命啊!涉間将軍不要!非禮啊!”

涉間一愣,随後慌忙逃遁而去。

虞楚昭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在雪地上打了個滾,撲棱夠了才站起來,繼續踩着雪溜達。

秦二世二年一月,章邯終于幹掉了張楚勢力,開始追着魏咎跑。虞楚昭估計不日英布就該回調。

虞楚昭雙手往袖子裏一藏,心道,魏咎這人聰明了一輩子,最不該的就是被一忽悠稱王了,最後還不得不***殉國。後戰國時代的平民王政運動最終還是被舊貴族王政複國所取代。

虞楚昭擡頭看天上飄落的雪花,駐足一會,想着現在就把英布忽悠回去給項羽用的可能性有多大,最後還是自己搖頭否決了這個不靠譜的想法。

英布就和現在躲在暗處的一衆謀士、武将一樣,小心觀察風吹草動,絕不會輕易出山。謀而後動這方面,項羽其實也算頗得真傳了。

“喲,這練兵勤快的,打算又去抄誰老家呢?”虞楚昭負着手,大搖大擺的逛到營地旁邊的空地上。

英布一身單衣,立于寒風小雪中,看起來倒也是大将之風。

英布看到虞楚昭,順手将手中長刀丢到兵器架上,轉頭搭上虞楚昭肩膀:“這不是打算去追那魏咎?免得你覺得我打算造反。”

虞楚昭笑着扣扣自己腮幫子,望着英布不說話。

英布被他笑的渾身發毛,忍不住擡手掐掐虞楚昭下巴:“你到底想說什麽就直說,文人似的憋着不覺得難受?”

虞楚昭把英布不老實的手拍下來,笑吟吟的望他:“你知道我是哪邊的?就知道我說你造反?”

英布笑:“看看能不能拐帶走。”

虞楚昭伸手拍拍英布英俊的臉龐:“你認為?”

英布眯着眼睛,嘿嘿笑了兩聲,看起來狼一樣狡猾:“那你憑什麽覺得我會跟你走?”

虞楚昭一梗,當即哭笑不得。這年頭活着爬到将軍位子上的人絕對都是成了精的,這自己表現的難道很明顯?這樣都能猜到……

虞楚昭只好道:“那我們不日分別?”

英布伸手刮刮自己剃得鐵青的下巴,微微挑起一條眉毛:“你又知道我會放你走?你身上的那些說不清的秘密估計趙高會很感興趣……”

虞楚昭不笑了,望着英布,一會兒之後背着手回頭走:“趙丞相文武全才,怎麽會對我這小人物有興趣?”

英布站在原地不動,嘴角勾着笑:“是麽……抓住他!”兩旁士兵不知何事,但還是沖虞楚昭撲上來。

虞楚昭往回走時眼珠子一直到處亂瞄,只聽見英布一聲暴喝,知道事情要遭,連滾帶爬也沒跑得掉,再次被捆成粽子一樣扔進帳篷中。

是夜,小雪漫天,軍營中火把照亮雪地,倒是顯得比往日更加亮些。

軍帳中,虞楚昭撇着嘴,雙手被綁住坐在榻上:“你一早就打算這麽幹了?”

英布聳聳肩把靴子脫下來,自己也在榻上坐了,看着虞楚昭表情有些複雜:“也沒這麽想……算了,你老實點,看你本事不錯,章邯也許要你當個軍師什麽的……對了,你叫什麽名兒?”

虞楚昭給氣樂了,再一想也是,一直都沒報上名號,随後眼珠子一轉,開口:“項羽。”

英布表情錯愕:“都傳項羽身材高大,力能扛鼎?你這,這……”找不到形容詞了。

虞楚昭又忽悠道:“你就不用報名號了,英布是吧?早年有人給你批命,犯了事之後能成大事……”

英布完全混亂了,一把捂住虞楚昭的嘴,不讓他再說點什麽聳人聽聞的事情出來,想想又放下手,在虞楚昭嘴上親一口,被子一蒙,睡覺去了。

“将軍!走水啦!”一嗓子打破了雪夜的寧靜。

就像這一嗓子開啓了什麽開關一樣,軍營中喧嘩聲頓起,将洞庭南岸寂靜的夜擾亂。

虞楚昭被聲音驚醒過來,“咻”的從床上坐起來,英布已經赤着上身沖出去了。

火光瞬間印上軍帳,外頭亂糟糟的一片,估計是沒想到這小雪天氣也能燒起來。這顯然是被潑了火油!這時候,這種地方,估計就是魏咎折返回來偷襲!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虞楚昭只有雙手還被綁着,他一躍而起,光腳往外奔,沖到外頭只見軍帳、糧草具在燃燒,火光照的夜空一片火紅,飛雪在火光照映下猶如未燃盡的飛灰。

馬匹受驚嘶鳴出聲,滿臉灰土的兵卒呼喊救火,還有身上粘了火油的士兵大聲慘叫着滿地打滾,有的脫下着火的棉袍。一切嘈雜的恍如戰場。

虞楚昭埋下頭,小心避開着火的地方和迎面撞過來的士兵,耳朵辨識出馬匹發出嘶鳴聲的地點,一路急行而去,想着趁亂偷一匹馬出來,好往東邊逃跑,先回了項梁隊伍裏面再說,項羽要是,要是活着,一定也能巡回去。總之就是走了再說!

虞楚昭小心翼翼摸到營地邊界,正想着怎麽偷馬,突然間前方響起來奔馬的聲音,虞楚昭一愣,随後轉頭飛奔逃命。

“他奶奶的!小爺怎麽就這麽背啊!”虞楚昭欲哭無淚,簡直了!兩次身陷亂軍從中,偏偏自己兩邊一邊都不是!

虞楚昭跑半路上抓住一個正要去救火的兵卒:“快找你們将軍!敵軍夜襲!”

那兵卒被抓住一愣,看見這人是被将軍命令抓起來的,一時竟然回不過神:“你你你,你不是……”

虞楚昭一巴掌拍到哪士卒頭上:“靠,敢情是個結巴!”

虞楚昭轉頭就往來時的方向一路狂奔,大叫:“敵軍偷營!”,一邊又抓住一個士兵叫道:“快通知你們将軍!別管那勞什子的火情了!”

身後奔馬已至,一路踏平燃燒後的軍帳,踩着焦土沖進營地!

虞楚昭沒命飛奔,身後沒反應過來反擊或逃遁的士兵發出慘叫聲。虞楚昭只能看見地面上扭曲的影子,頭也不敢回。

營地內雞飛狗跳,一時間雪地上分不清哪裏是染上的火光、哪裏是撒上的鮮血。

涉間盔甲未穿,正指揮滅火,和虞楚昭迎面撞。

涉間一見虞楚昭瞬間炸毛:“你你,你這個……”

虞楚昭跑他身邊兜了一圈,拽起涉間接着狂奔:“敵軍偷營!”

涉間邊跑邊暴怒道:“将軍帶你不薄!”

虞楚昭呸了一聲把嘴裏飄進來的飛灰吐掉,涉間怒目而視,虞楚昭無奈道:“不是呸你……不是我的問題!”

涉間嫌虞楚昭跑的慢,開始拖着虞楚昭跑:“外頭圍上來了?”

虞楚昭跑的直翻白眼,上氣不接下氣道:“《孫子兵法》道十倍而圍,魏咎手下自然沒有那麽多人,只能是夜襲。”

涉間大罵着甩掉虞楚昭的手,轉頭迎上敵軍而去:“他奶奶的!老子會他一會!”

虞楚昭弓着腰直喘,聳聳肩,示意他随意,自己接着往回跑,順便看看哪裏才能溜出去。反正涉間都知道了,估計也沒他什麽事情了。

夜襲之人本打算偷偷摸摸潛進來,誰知道還未到秦軍營地邊界,就被半夜趁亂逃跑的虞楚昭撞見,這人回頭便跑,還到處嚷嚷,所以這夜襲也已經名不副實了。領軍的将士對着虞楚昭慌亂逃竄的背影氣的牙癢癢。

英布不愧日後被稱作一代名将,幾乎在不可能做出反應的時間內迅速組織起了反擊陣線。火光跳動中,又一場厮殺拉開序幕!

虞楚昭一貓腰躲過砍來的一刀,就地一滾拾起一把掉落在地的長劍,兩手綁在一處握劍,一劍砍翻一個敵方兵卒,邊跑邊想方設法割繩子。劍太長,手翻不過來,急的虞楚昭直跳腳。

“嗖!”的一聲,一根冷箭破空刺向正在逃跑的虞楚昭,虞楚昭正是避之不及,大叫一聲。“嗖!”的一聲,又是一支箭羽淩空而過,直直将那箭從中間劈成兩半!

虞楚昭回頭,就見英布微微調整弓箭方向,又是一箭追出去!虞楚昭背後響起一聲慘叫。正是那偷襲的将士被一箭射下馬來!

虞楚昭隔着亂軍和火光和英布對視了一秒,随即往那無人的坐騎方向飛奔而去!英布微微斂目,随即反手收弓,提刀上陣。

大火燒了一夜,連帶湖畔荒草也燒了個精光。英布叉着腿坐在光禿禿的石頭上,拿袖子抹了把臉上粘上的血漬。地上橫七豎八的全是屍體,有敵方得到,也有同袍的。黎明時候雪又大起來,掩埋了一部分折戟沉沙的景象。

涉間滿臉焦黑,胡子眉毛亂成一團,他看看英布,最後道:“那個小子呢?”

英布聳聳肩:“不知。”

涉間咬咬牙:“跑了?”

英布一曬:“許是死了。”

涉間表情難看道:“這可是趙丞相要的人,丞相交代各軍要時刻注意,将軍不能因為幾日同床共枕……”

英布對着涉間龇牙笑,偏偏看起來卻像是兇狠的狼:“丞相是讓王離抓人,我不過碰巧路過。”

涉間臉皮一僵:“可是……”

英布站起來拍拍涉間的面頰:“這裏可不是皇城腳下的中尉軍,你也不在丞相眼皮子下面待着!這裏,我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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