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看日出?”
蘇屹擰着眉,擡頭看着裴聿禾,糾結的說:“我起不來……”
裴聿禾忍俊不禁,卻又覺得笑出來不太禮貌,把手握拳放在嘴邊,“你把手機鈴聲打開,然後現在上樓睡覺,明天早上我給你打電話叫你起床。”
“我真的起不來…”蘇屹十分沮喪。
“好啦,你可不可以陪我去看日出啊?我每天一個人出去拍照真的好孤單。”裴聿禾打着同情牌。
“好吧,我明天盡量爬起來。”蘇屹這種吃軟不吃硬的人,最受不了這種套路。
蘇屹回到房間,直接撲到床上。本來覺得今夜很難入睡,但可能是哭的太累了,不一會兒就進入夢鄉。
一夜無夢,直到電話鈴聲把她吵醒,“起床了,趕緊收拾一下,我們去海邊。”
“這麽早嗎?”蘇屹睜眼看看窗外,天空也只是剛剛泛白而已。
“那太陽要是出來了,你就只能看日落咯。”裴聿禾似笑非笑的說着,“我在樓下等你啊。”
蘇屹從床上爬起來,嘆了口氣,覺得爽約實在不好,好歹找了身衣服,洗臉刷牙就下樓了。
“走吧。”明明醒來的時間都差不多,裴聿禾看着明顯神清氣爽。
蘇屹低着頭跟在他身後,眼睛半閉着向前走,并沒有意識到前面的裴聿禾已經停了下來,直接就朝着他的後背撞了上去。
“哎喲!”蘇屹捂着腦袋,一直沒站穩,還踉跄了一下。
“你走路都不睜眼的嗎?”裴聿禾看着她低着頭,搖搖晃晃,頭發也跟着一擺一擺的,就走到她的身後,手放在她肩膀上,推着她向前走。
五分鐘左右就到了海邊,兩個人坐下,将腿伸直,海水偶爾沖向他們的腳。微涼的海水将蘇屹喚醒,遠方海天一線的地方,泛起橙色的光。“好美啊。”蘇屹感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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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那顆星,”裴聿禾指着天上最亮的那顆星星,“那顆是啓明星,就是金星。”
“你學天文的嗎?”
“不是,這些是我媽媽告訴我的,她對天文很感興趣。”裴聿禾頓了頓,“她是個特別溫柔的人,溫柔到她似乎永遠不會生氣。如果惹到她不高興,她也只是說話大聲一點而已。”裴聿禾說起媽媽的時候一直嘴角上揚,帶着笑意,“我小的時候睡不着的話,她就會坐在床邊,教我認星星。我總會在她懷裏睡着,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還是被她抱着的。”
蘇屹偏過頭,注視着他。裴聿禾兩只胳膊在身後撐着地,身體微微後仰,閉上眼睛,“現在北城看不到星星了,我也看不到她了。”
“我前兩天很晚了,也出來坐在海邊看星星。”蘇屹似乎知道為什麽昨天裴聿禾的關注點那麽奇怪了,為了不再繼續讓他回憶這個悲傷的事情,蘇屹也自然而然的将話題轉到自己身上。
“我知道,我從窗戶看見你了。”裴聿禾睜開眼睛回答她,蘇屹有些詫異,“你不睡覺的嗎?”
“說來也是很奇怪,我來到這裏一周,一共做了三次噩夢,每一次醒過來,”裴聿禾看着蘇屹,“都能看見你。”
那天晚上,裴聿禾在夢裏面看見,他和媽媽一起去了天文館,媽媽像個講解員一樣,給他講述着宇宙、星球。媽媽眼中的熱情是只有在和天文有關的事情上,才會表露出來的。畫面一轉,他看見媽媽在那輛燃燒的汽車裏……裴聿禾被噩夢驚醒,這個畫面他不止看見過一次,每次睜眼還是止不住的心慌。
他從床上坐起來,望着窗外,卻意外的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蘇屹穿着一條快到腳踝的灰色長裙,頭發随便挽在腦後,在沙灘上走來走去,時而回頭看看自己的腳印,又去海水裏蹚了蹚。裴聿禾就這樣看着她,看了十多分鐘。
月光将她的身影籠罩,海面上的點點波光為她陪襯,不知怎的,裴聿禾似是看到一個在舞臺上翩翩起舞的蘇屹,只有一束追光,海風和海浪的聲音是她的音樂,她一個人也是會發光的。但是這些話也只有很久之後的蘇屹才能知道了。
太陽全部出現了,天空被鍍了金 一樣,像是被誰打翻了調色盤一般。
兩個人散步回去,又在附近買了些早飯回去。面對面坐着吃飯時,裴聿禾收到鄭昊的微信“計劃有變,我過幾天再過去,你等着我啊!”
裴聿禾并沒有和蘇屹提起這件事情,而是說了另一件事,“我快遞的地址填的是這個別墅地址,但是它顯示送到了附近的驿站,你知道在哪兒嗎?”
“知道,我買的泥剛好昨天到了,待會一起去拿吧。”
“泥?”裴聿禾有些不解。
“恩…就是捏的泥,雕塑那種。”蘇屹的手在空中比劃兩下。
“你來這裏之前是學什麽的?”
“美院的,主修油畫,雕塑、版畫什麽的都會一點。”
“我說呢,上次看見你身上有紅顏料,還以為你受傷了。”裴聿禾恍然大悟。
“我都習慣了,所以沒在意。”蘇屹撓了撓頭。
趁着外面還不太熱,兩人決定出門拿快遞。裴聿禾剛打開門,外面的陽光擠進來,蘇屹就趕緊跑回三樓,邊跑邊說:“等一下,我馬上下來!”
不一會兒就急急忙忙的跑回來,手裏還拿着一個小瓶子,對着身上猛噴。
“這什麽啊?”裴聿禾覺得味道有些嗆,後退了一步。
“防曬噴霧,剛才忘記換長袖了,我不想被曬黑!”蘇屹一邊噴,一邊說。
“怪不得你在這邊待這麽長時間,也不算黑。”裴聿禾挑了挑眉,笑着說:“你穿長袖不熱嗎?”
“當然熱啊,所以我也不經常出去,我的好基因可不能被紫外線害了。”蘇屹不只是白,誇張一點說還是白到反光那種,全靠遺傳基因,她便很珍惜她的膚色。
裴聿禾笑着搖搖頭,這小丫頭還真是很奇怪。
驿站離得并不遠,幾分鐘也就到了。蘇屹的快遞箱子并不小,但她似乎習以為常,抱着就要往外走。裴聿禾直接攔住她,把箱子抱過來,這箱子對于他來說輕而易舉,但是對于蘇屹一個女生來說,走回民宿還是有些費力的。“你之前就這樣抱回去啊?”
“當然。”蘇屹拿着他的小盒子,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他,似乎在說,不然怎樣。
“你那小胳膊能受得了?”
“那沒辦法啊,我平時就一個人。”蘇屹攤手。
“那你之前的房客呢?”裴聿禾挑眉看她。
“我都是一個人躲在三層的,他們也是經常出去玩,所以住在這的時間,并沒有見過幾面。”
“在我沒離開之前,你有什麽事都可以找我幫忙。”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卻讓蘇屹感受到十足的心安。
回去的過程中,路過一家新開的密室逃脫。蘇屹便接到了一張宣傳單,那人在她跟前說着店裏的項目,突然來搭話的陌生人使蘇屹有些手足無措,她求助的看向裴聿禾。
“你想玩嗎?我可以陪你一起。”裴聿禾低頭問她。
“可是我們還拿着快遞啊。”之前的蘇屹肯定會直接拒絕的,但是現在,她有些想去嘗試了。
“我們先回去把快遞放下,下午再來,好不好?”裴聿禾詢問着他的意見。
蘇屹點頭,裴聿禾下巴沖那人揚了揚,用眼神在鼓勵着蘇屹去和那人說話,“我…我們先把東西放回去,下午會再…過來的。”一句話讓蘇屹說的磕磕絆絆。
兩個人離開店門口,裴聿禾問她“所以你第一次看見我,就說話結巴,原來是害怕啊。”
“主要是吓到了。”蘇屹此時低着頭,回想起那天的場景,有些不好意思。
“害,我還以為你在垂涎我的美色。”裴聿禾欠欠的說。
“屁嘞!”蘇屹擡手就要給他一拳,被裴聿禾一閃身躲開,又哈哈哈笑着繼續向前跑。蘇屹在後面追,沒跑幾步就氣喘籲籲,慢慢的走在後面。裴聿禾看她沒跟上,就站在前面等着她。
蘇屹走到他身邊,“這回你能想到我面試的時候,演技有多好了吧。”
裴聿禾剛才只是想逗逗她,沒想到會回到這個話題,看她很自然的說出來,又有點心疼了,
“其實你現在這樣就挺好的,沒必要去演,去改變。你只是比其他人對這個世界适應的慢了一點兒。”
“真的嗎?可是我還是總覺得我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蘇屹聽他這話突然有點哽咽。
“哪兒會有人跟這個世界完全融入的呢?每個人都會有想逃離的點,但是他們依舊硬着頭皮去面對。每個人都會有脆弱的一面,人心又不是鐵打的。”
蘇屹擡頭看天空,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眼睛有些紅了,這一切都被裴聿禾看在眼中,“別哭啊,我現在手裏拿着東西沒法兒哄你,而且你一哭多了,就跟我最開始看見那個高冷的蘇屹像兩個人了。”
蘇屹突然笑出聲,“我之前的同學對我的第一印象都是很高冷,但是他們不知道我看見他們的時候有多緊張。”
“那你這AB面還差挺多。”
回到民宿以後,兩個人都癱在了沙發上,蘇屹最先坐起來,“你想喝咖啡嗎?不是速溶的。”
裴聿禾也回過神兒了,“喝。”
“好嘞!”蘇屹穿着拖鞋踏踏地跑到廚房,蹲在一個櫃子前面,翻翻找找,拿出來一堆東西,“這個咖啡豆是我上回回家,從我媽那裏偷來的,不知道她從哪兒買的,有點莓果味兒。”
燒水,洗濾紙,磨豆,加水,一系列動作有條不紊,在等待的過程中,裴聿禾開始和她搭話,
“你是不是喜歡一個人在家琢磨這種東西啊?”
“恩。”蘇屹點頭,“你看電視下面櫃子旁邊有個黑膠機,櫃子裏面就是黑膠,要是一個人的話,我就在這放。樓上還有一個,我畫畫或者捏泥的時候聽,這好像是我在這個房子裏唯一能制造出的聲響。”蘇屹将咖啡倒出,“我的世界裏沒有幾個人,除了我家人,朋友兩只手能數的過來。”
“所以你一個人來這個島上,半夜睡不着,就自己在這兒喝酒。”裴聿禾接過咖啡,“或者一個人晚上出去,在海邊散步。”
“你是不是有個副業?”蘇屹不解的看着他,“你不會白天是攝影師,晚上當心理醫生吧。”
“當然不是,我哪兒會治愈別人,就是有點像罷了。”裴聿禾說完喝了一口咖啡。
“像什麽?”蘇屹沒聽懂他剛才說的話。
“沒什麽,我上樓洗個澡,待會兒就去密室吧。”裴聿禾一口把咖啡悶了,大有壯士喝酒的意思。他将杯子沖洗了一遍,放在旁邊,就轉身上樓,腦海中竟浮現出前幾個月他的模樣。經常半夜就會被夢魇纏住,後半夜根本就睡不着覺,只能喝酒,喝的爛醉,把酒當做安眠藥,助他入睡。
蘇屹不解的看向他,但是敵不過她心思敏感,看出他的不對勁,想着待會要避開這個話題。他将咖啡喝完,也上樓洗澡換衣服。
兩人在樓下見面,一起走到密室逃脫的店裏。主題是卧底之死的謎團,因為是剛開,所以只有他們兩個人被關到一個小黑屋裏。
進去之後,裴聿禾玩心大開,東找找西摸摸,并不是認真的在尋找着鑰匙,讓他們出去。蘇屹進到裏面之後,也只是偶爾回他一兩句話,大多數時候只是跟着他走。蘇屹是第一次來玩密室逃脫,沒有想到是一個漆黑的封閉空間。
過了十幾分鐘,裴聿禾突然用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比作槍狀,指着蘇屹的腦後,“別動!我是警察。”
蘇屹突然定住,沒有其他動作,也沒有尖叫,而裴聿禾卻能明顯的感覺到她的肩膀在顫抖,整個人都處于顫栗狀态。裴聿禾一瞬間回過神,意識到蘇屹有多害怕,不是害怕黑,就是密閉恐懼症。
他把手從蘇屹肩膀放下,握住她的手腕,感覺到她皮膚的微涼。“跟着我走,馬上就能出去了。”裴聿禾在她耳邊說。
“好。”蘇屹木讷的跟着他的步伐。
裴聿禾集中精力尋找線索,憑借他跟鄭昊那幫人多次玩過的經驗,沒用多長時間,就找出鑰匙,帶着蘇屹走出去。
“兩位覺得這間密室設置有什麽bug嗎?我們這裏剛開,還得改進。”密室的負責人問他們。
“房間裏面加一盞燈吧,要不然只用手電筒和電腦屏幕的光太暗了,不好看見字。”裴聿禾跟他說。
“好的好的,我們繼續改進。”負責人朝他們點點頭,心裏想着,弄那麽亮,還有什麽恐怖的氛圍,而且都和劇情不搭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