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維護
沈銀這一墜馬,周遭看戲的人再怎麽也坐不下去了。
個個起身往這邊趕來,看着沈銀半仰着脖頸跪靠在木跨欄上,有的想要伸手去扶,卻被沈銀崩潰的吼叫聲驚吓到。
“別動我,都別動我。”沈銀雙手靈活的左右揮動,生怕有人來碰他的脖子,“我的脖子斷了,好疼。”
宋時矜慢悠悠從樹後面走出來,将彈弓藏好,跟在容铖身邊一前一後到了人群周圍。
盯着他這副模樣,宋時矜彎了彎唇,揚聲道:“脖子沒斷呢,要是斷了你就死了。”
沈銀痛呼聲驟然減弱,對上宋時矜含笑的眸子,他不戰而栗:“快,給我請郎中,快點讓我爹來,我要回家。”
“別啊。”宋時矜拉住去要請郎中的男人,“沈公子不是還要教我騎馬嗎?”
“甄小姐可別說笑了,沈公子都這副模樣了要如何教你騎馬。”男人一臉無奈,可被宋時矜拉扯着衣袖走不開,只能站在原處為沈銀打抱不平。
宋時矜偏頭輕笑:“沈公子從偷偷摸摸動手腳開始就應該明白,開始由你喊,結束可得我來。”
周圍說話的聲音頓住,沈銀面色一僵,忍着痛苦冷臉問:“你說什麽?”
“我說什麽你不心知肚明,還得我挑破告訴你?”宋時矜松開拉着男人的手,指尖輕輕撚了撚:“不是要去請你爹嗎,去請吧,今日這事情總得來個人說道說道,若你爹不來,沈公子,你也不想讓阿緒哥哥去通知葉伯父吧。”
宋時矜這話威懾力不小,本就是小輩之間小打小鬧惹出來的禍事,現在卻要由長輩出面處理,要真這麽幹了,那日後這昌州城內沈銀又該如何做人。
思量再三,沈銀咬牙沖小厮吼道:“還不去請我爹來。”
小厮轉眼就沒了人影,容铖低頭看了看維護她的宋時矜,心口一陣暖流淌過。
他明白宋時矜的意思,從一開始她或許并沒有要準備教訓沈銀,拿着彈弓也不過是以防萬一,最嚴重也就是往他手臂上打去。
但是沈銀對他動手,宋時矜定然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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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頭頂的視線,宋時矜仰起頭看着他:“感動了?”
“嗯。”容铖點頭,在宋時矜的眼下,笑着道:“感動得快要死掉了。”
宋時矜嬌嗔瞪他,卻又趕緊道:“呸呸呸,什麽死不死的,不能說這個字。”
容铖笑了聲,移開視線看向适才來時的門口。
一衆人在旁邊等着,直到沈銀的痛呼聲越來越小,門口窸窸窣窣腳步聲響起,宋時矜轉身看去,前頭的中年男子身着暗紅長衫,腳步匆匆往此處趕來。
宋時矜盯着看了一陣,沈老爺走到跟前來,氣沖沖的問:“怎麽回事?”
“爹,我疼。”沈銀看見沈老爺後一陣嚎叫,抽抽噎噎的絲毫不顧及周遭是否有人在看。
與沈老爺一起來的還有位郎中,看見沈銀這副模樣,他驚呼一聲,趕緊讓人将沈銀放平躺好。
郎中蹲在沈銀身邊仔細檢查,沈老爺聽着小厮說了一路,自然明白了這事情是如何為之。
沈老爺偏頭看向宋時矜,她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手指輕輕點在另一手背上,笑着問:“沈老爺這樣瞧着我,是想要興師問罪嗎?”
“興師問罪不至于,只是想問問甄小姐為何要這樣對我兒,比不過就動手,難道是京城來的就了不起嗎?”沈老爺聲音拔高,聒噪地令宋時矜擡手抓耳朵。
容铖微微擰了擰眉,伸手将宋時矜按到身後,淡聲道:“京城來的了不了得起晚輩不知,晚輩只知甄小姐的父親是刑部尚書,伯父是鎮國公。沈老爺難道殊不知禍從口出這四字嗎?”
沈老爺面色難看,怒斥道:“葉家就是這麽教你的?沒教養的東西。”
“教養這東西也得看人,遇見你這樣的一般不輕易拿出來。”容铖巧言能辯,半分往日裏的沉穩都不顯。
宋時矜站在他身後神情微怔,這是在護着自己嗎?
還是說,已經将自己當成了葉家公子。
宋時矜心口砰砰亂跳,呼吸都略顯急促。
慢慢收攏思緒,她上前一步盯着半天說不出話來的沈老爺:“這事情孰是孰非我們可以不追究,但是沈老爺,你要不要跟我聊一聊?”
沈老爺冷眼看她:“跟你有什麽好聊的。”
“沒有嗎?”宋時矜微微一笑,“我要說的事情如果在這裏直接說出來,你會後悔得罪我的。”
沈老爺不說話,宋時矜拍了拍衣袖:“聽說這月末,沈老爺與人約在永平縣見面?”
此話一出,沈老爺臉色驟然大變,就連容铖夜下意識偏頭看向她。
半個時辰後,近水閣對面的茶樓裏。
沈老爺搓着雙手笑意讨好,低聲問道:“甄小姐方才那話……”
“是想要說聽不懂嗎?”宋時矜吹了吹茶水面,緩聲道:“你确定要我挑明了與你講述?”
沈老爺連連擺手:“不必!不必!”
他咽下口水,神色微微慌張:“甄小姐想要什麽,只要盡我所能,一定能滿足你的願望。”
宋時矜不在與他打啞謎,伸出自己的手指一一細數:“其一,你必須配合我,且不得說出我的身份,若你膽敢違背,我第一個抓的就是你。”
“其二,近水閣老板與知府夫人之間究竟有何關系,你須得幫我留意。”
“其三,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必須随叫随到。”
沈老爺抹着額頭的汗,顫抖道:“甄小姐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何将昌州之事掌握得如此詳細。”
“以上三點你是否能以項上人頭應允。”宋時矜目光灼灼。
沈老爺點頭,下一瞬他便看見宋時矜從衣袖間翻出令牌露在他眼前。
他瞪大眼,宋時矜慢慢開口:“販賣私鹽之罪,你應該不會想要沈家一百多口人跟你一起背負。”
傍晚回到葉府,宋時矜思緒高度集中的鬧了一整日,眼下疲憊不已。
直接拒了晚飯回到院子,懶洋洋的撲倒在榻上。
雲霄湊近為她捏肩膀,“小姐,今日與沈老爺見面了嗎?”
“見面了。”思及此,宋時矜莫名笑了聲:“把他狠狠的吓了一通,今夜沈家怕是都睡不好覺。”
容铖剛進門就聽見這兩人的說話聲,他手裏擡着托盤立在門口,思忖片刻腳步輕緩的往進走。
他剛走到珠簾處,雲霄回頭看見,手下動作微頓。
雲霄緩緩起身,貼着牆退了出去。
看着她癱在榻上一動不動,容铖不知想到什麽,放下托盤過去繼續雲霄适才的動作。
宋時矜舒服地輕哼,将臉埋在臂彎裏,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容铖聽見她愈發平穩的呼吸聲,松了酸疼的手指,怔忡的盯着她露出的半截側臉。
看着今日那般張揚的宋時矜,容铖就會想起夢裏的那個她。
前世的夢境中,他們兩人在大宋的最後一次見面,是她去和親的那個傍晚,容铖整裝護送和親隊伍,将她送至邊疆。
和親時她仍是如今年歲,但只不同的是她的面上失去了明朗笑意,只剩頹然。
宋時矜一身華服,眉間花钿将她那三份英氣壓制住,更襯得臉蛋明豔動人。
他負手而立,垂眸看着眼前人,艱澀出聲:“殿下,此番離京前路茫茫,一切望珍重。”
金尊玉貴嬌養大的姑娘紅唇翕動,終是沒有再說話。
她轉身一步一步登上馬車,而他在夢裏像個局外人般飄蕩在空中,看見另一個自己掐着手心生生熬紅了一雙眼。
容铖猛地抽回思緒,看着宋時矜的眼神苦澀。
他這次只身前往昌州,卻不料宋時矜因為他徹底偏離了前世軌跡。
她跟着他一起來了昌州。
可每每見到她,容铖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他手足無措,卻也越發不能看見宋時矜因他傷心難過的樣子。
容铖正出神着,卻看見宋時矜肩頭一顫從夢中驚醒,睜開眼睛迷茫地四處張望。
她翻身坐起,揉揉脖子,卻在看見面前的男人霎時後退。
“你……你怎麽在這兒。”宋時矜嗓音微沙,她咳嗽兩聲。
容铖轉身将杯盞遞給宋時矜:“來給你送晚飯,怎麽了,夢魇了嗎?”
宋時矜神情恍惚,嗯了聲,接下來的話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她竟看見昌州發生地動,黑河村龍堂水庫河堤崩塌,将近一整個村莊的百姓盡數死傷。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今天可以求一個收藏和評論嗎(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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