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宋清吟掐住宋時矜嫩白的脖子, 手指用力。
她的眼神逐漸變得偏執,骨節還未曾開始泛白,她就發現自己的手腕被人桎梏住,宋清吟再一擡眼, 直直對上宋時矜冰涼的雙眼。
昏黃燭光下, 宋時矜神态平靜, 盯着她的眼是從未有過的波瀾不驚。
宋清吟指尖一顫,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究竟是做了什麽。
下意識想要收回手時, 宋時矜卻始終不松開。
“淑嘉, 你松手。”宋清吟露在外的脖頸泛着紅,她使勁想要掙脫開宋時矜的手,卻不料直接将宋時矜拉扯着坐了起來。
兩人直接一高一低對視着,宋時矜緩緩開口:“是你吧?”
“什麽?”宋清吟瞬間沒有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宋時矜語氣淡淡:“我與容铖之間的事情, 安插進永樂宮的宮女, 都是你做的, 包括從小到大有關我所有的傳言,是你做的吧。”
少傾,宋清吟定下思緒, 她緩慢開口:“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宋清吟, 我們所有情分到此為止, 你記住,從今以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絕對不會容忍你在我眼皮子下安然無事。”宋時矜突然用力甩開她的手,直起身子。
宋清吟往後踉跄幾步,後腰撞在柱子上才站穩。
“宋時矜,你以為我很喜歡你嗎,你……”
“閉嘴。”
宋時矜伸手指着她, 眼睛定在她身上下了床,赤腳一步一步行至她面前,指尖點着她的額頭,語氣嚣張:“你不需要告訴我你有多麽的不喜歡我,很不巧的是,我也覺得你很惡心。”
“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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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矜的指風一轉朝向門口,眼神難忍嫌惡。
看着她這幅模樣,宋清吟的臉色幾番變化,最終怒火沖天的轉身出了屋子。
直到屋子裏重新恢複安靜,宋時矜這才冷靜下來。
想起宋清吟适才的所有作為,她當真是覺得惡心透頂,這樣的人,這樣的人怎麽配被她真心對待數十年,竟然會趁人之危動手殺人。
宋時矜思緒翻湧,閉了閉眼。
一個沒忍住,她忽然往前走了幾步扶着屏風幹嘔起來。
回屋子的路上本就吐的一幹二淨,此時卻因為宋清吟的做法再次覺得惡心以至于有了想要嘔吐的沖動。
宋時矜在屋子裏暈的昏天黑地,雲霄聽見動靜趕緊奔了進來。
“殿下!”雲霄大驚失色。
宋時矜扶着雲霄的胳膊坐在地上,她捂着胃部低垂眼睑。
腦海中思緒紛雜,宋時矜與宋清吟的那些對話中,不經意的一句絕對不會容忍宋清吟在她眼皮底下繼續過得風生水起,讓宋時矜想起了些奇怪之事。
那個夢裏面,她在西涼孤單了一輩子。
今日這幾句話卻給宋時矜提了醒,如果這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她沒能将宋清吟送離京城,卻反被送離開了呢。
送她走的人會是誰,是宋陵郅主動決定?還是宋清吟的挑唆?亦或是也有端親王的手筆在裏面。
宋時矜被這陣嘔吐感折磨的眼前眩暈,軟軟地靠着雲霄暈了過去。
次日宋時矜醒來已經過了早飯時間。
她睡着的時候雲霄一直守在旁邊,眼看着宋時矜睜眼,雲霄湊近問:“殿下,身子可有不适?”
“頭暈。”宋時矜擡手按了按太陽穴,煩躁不已。
雲霄扶她坐起,将手邊的藥碗遞過來道:“喝點醒酒湯,許是昨夜折騰的太厲害了。”
“四房的長孫走了嗎?”宋時矜接過碗,靠着軟枕忽然記起這人。
“沒呢。”
宋時矜沉默片刻,嗯了聲:“待會兒咱們離開時你去說一聲,就說我請他傍晚小聚。”
“是。”雲霄低聲應下,“您與四房又無什麽交集,何必拉攏關系。”
宋時矜的手指輕輕敲着碗的外沿:“不是拉攏,可以說是志同道合者合作罷了。”
範家其實早已爛的不成樣子。
大房掌權的這些年來,典型的算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全部都靠着範太後支撐着臺面,不僅如此,大房還得打腫臉支撐着其他幾房的日常支出,的确算是不容易。
如今既然遇上四房的人,宋時矜何不透露出自己的意向,若是能達成共識,說不準還能友好合作一番。
畢竟沒人不喜歡有頭腦的夥伴。
傍晚百香樓三樓角落的雅間內,宋時矜盤腿坐在軟墊上,執起壺柄斟滿茶,而後小口淺酌。
門外來來回回經過深淺不一的腳步聲,雲霄幾次擡眸都不見木門有動靜。
今日離開範府時,雲霄去尋了範公子。
可誰知對方并未見客,只讓下屬回應了一句已知曉,雲霄會意,交代了時間地點才離開。
可此時再看卻不見人的到來,雲霄思慮一陣,問道:“殿下,範公子會來嗎?”
“我不知。”宋時矜把玩着一飲而盡的空杯盞,笑了笑,“不過我猜他今日會來,就算不來,也會派遣屬下前來。”
雲霄提着壺柄添茶,詫異道:“殿下為何如此說?”
“他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宋時矜垂眸挽着袖口,嗓音清澈:“四房是整個範家裏唯一頭腦清醒的,若想取而代之,那就只能選擇更有力的合作夥伴,而本宮,就是那個最好的。”
“範公子,你說對嗎?”
話音落,木門忽然被推開。
雲霄适時看過去,門口正好站着兩個人。
宋時矜手上動作未曾停頓,她擡眼笑意淺淡:“本宮猜的可還準?”
“長公主冰雪聰明,若為男兒,定然會幹出一番大事業。”站在前面的男子丹鳳眼狹長,略顯涼薄的唇角揚起,稍稍柔化了臉部的冷硬。
“範公子此言差矣。”宋時矜清洗幹淨一只杯盞,擱置在對面,緩緩往裏頭添水:“家中已有兄長雄才大略,本宮也只有些潦草意見,為兄分憂。”
宋時矜說這番話時,兩人已經一前一後入了雅間。
木門被合上,最前頭的男子作揖行禮:“在下範思珏,見過長公主殿下。”
“範公子不必多禮,請坐。”宋時矜笑容加深,打趣道:“能讓我等候多時的男人,範公子還是第二個。”
範思珏挑眉:“我還以為會是第一個,出場到底是應該特殊些,才能被殿下記住不是。”
此人說話不拘小節,雖說隐隐有些撩撥,可宋時矜卻不覺得被冒犯。
他随便的幾句話,就讓兩人之間的陌生感消散不少。
“範公子是聰明人,我就不拐彎抹角了。”宋時矜摩擦着杯盞,聲音逐漸變得嚴肅:“你應該知道我從昌州來,知府便是從我的手上被革職,你若是與我站在一條線上,我能許你想要的。”
範思珏低垂着眼睑半晌未曾應聲,他莫名道:“想要什麽公主都能許給我嗎?”
宋時矜皺眉,擡頭對上範思珏坦然的眸。
這一眼使範思珏低下眼,擋住他眼裏的情緒,無聲地對抗在雅間內暈染開來。
良久後,範思珏道:“我想要範家。”
“自然。”宋時矜了然勾唇,見對方這般好說話,她也沒有再猶豫,舉了舉杯直爽道:“範家的賬簿以及暗處所有的行動,範公子可以做到的吧?”
範思珏神情雷打不動:“公主可真是會給我找麻煩事兒。”
宋時矜手指一頓,“做不到嗎?”
适才那些話在腦海中回蕩幾圈,宋時矜思索是不是自己要求的太多,正想着,只聽範思珏認真道:“不過公主既然找上我,那刀山火海,範某必定為公主效力。”
宋時矜為他這番話中的力度所驚嘆,視線交織,宋時矜恍惚覺得,範思珏這人給她的印象着實熟悉的緊。
正欲開口,範思珏率先道:“殿下何時歸京?”
這話讓宋時矜腦子裏的思緒慢慢散開,她的手指拂過桌面:“暫且未定,待範家的事情調查清楚。”
兩人又交談一陣,宋時矜才起身離開百香樓。
待上了馬車,宋時矜越想越不對勁。
“範思珏是不是認識我?”宋時矜低聲詢問。
雲霄下意識看她:“可是能有何人是不認識您的呢?”
宋時矜将這個人在腦海中反複回想了個遍,卻仍舊發現找不出一丁點的記憶來。
她拍了拍腦袋,搖搖頭道:“走吧,容铖應該已經回客棧了。”
而雅間內的窗畔邊,範思珏撫着腰間玉佩,眼看着馬車從視線中消失才收回來。
随從跟在他身邊打小一起長大,看見這一幕,他心中略微不是滋味:“公子,她當真已經把您忘了。”
“無礙。”範思珏擡手,“日後總有機會再見的。”
話音落,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
範思珏挪開視線朝出看去,他輕輕吐出一口氣。
回到客棧,容铖将這幾日查來的地圖擱置在眼前一一查看。
這些都是範家的個個産業所處的位置,範家這些年的生意越做越大,絲綢與陶瓷占據主要,其其次零零碎碎都有一些涉及。
不過讓容铖發現後覺得不對勁的是,範家最近有意接觸鋼鐵器,範家大老爺曾幾次拜訪浔陽制鐵行家。
私制鐵器在大宋是禁止的行為,作為外戚,範氏衆人不僅知道,而且應該很清楚才是。
現下這樣的作為,也不知究竟是要為何。
看清楚範家産業那幾個地址,容铖安排了人前去調查。
片刻後,宋時矜在外敲開門,他偏頭看了看,勾唇問:“何時回來的?”
“前不久。”宋時矜摸摸發髻,站在門口探進腦袋:“今夜不要不要出去走一走,聽說湖心亭邊上今夜有戲班子來呢。”
“你想去嗎?”容铖将紙張收好,起身往出走:“用飯了嗎?”
宋時矜乖乖跟在他身後,搖搖頭道:“沒呢,想同你一起。”
容铖擡手在她後腦勺上拍了把,笑笑:“走吧。”
晚飯被容铖安排在畫舫甲板上,宋時矜坐在容铖對面,側身看着甲板下的清澈河面,裏面的魚兒像是受驚一般四處游走,宋時矜伸出手指在水面上輕輕碰了碰,一圈圈波紋蕩漾開。
容铖往她的盤子裏夾了塊魚,提醒:“小心些。”
“來此處多日,都沒有好好看一看這景色,浔陽河上的風景果真一絕。”宋時矜收回身子坐好,捏着木箸撥動着盤子裏的魚肉,“說起來咱們何時才能回京?”
“想他們了?”容铖喝了口湯。
宋時矜今夜胃口不大好,随便用了些就再沒有食欲了,随意擡眼就看見了不想看見的人,她輕輕嘆息道:“倒也不是,就是覺得京城裏頭到底還是沒有那麽多的彎彎繞繞,在這外面,我活的不自在。”
這話叫容铖一愣,半晌都沒應聲。
雖然知道宋時矜只是說在昌州與浔陽滞留的這段時間,可又想起了前世她在西涼待了一生的場景。
“長公主殿下,容将軍,好巧。”
聞聲容铖回過神來,剛一擡頭,就對上了宋時矜淡漠的雙眼,他回頭看去,只見畫舫靠近河岸邊停駐,而範大夫人與宋清吟站在岸上。
容铖的視線壓根沒有往宋清吟身上看去,範大夫人笑着道:“郡主獨自在府上,也無人陪她聊天,本想着來找殿下與容将軍,誰知二位竟在此處用飯。”
她眼睛上下打量一番,神态揶揄:“瞧着二位關系應當很是親近。”
“那是自然。”宋清吟截住了宋時矜想要說的話,她彎着眉眼看向容铖,“嘉兒與容铖一道長大,兩人自幼關系便好過旁人,況且這麽些年來,容铖身邊可就只有嘉兒這麽一個姑娘呢。”
宋清吟說話陰陽怪氣,分明聽着是在解釋宋時矜與容铖的關系,可宋時矜聽在耳裏就是覺得很不對勁。
她不着痕跡的偏頭與容铖對視一眼,在眼中看到想要的答案,宋時矜懶散的敲響桌子:“要不是因為皇兄來信,讓容将軍好生照看我,免得發生什麽意外,你以為容将軍每日很有閑工夫嗎?”
這話是在跟誰說,容铖明白,宋清吟更明白。
她笑了笑,正想再接話時,被範大夫人搶了先:“不知二位可有興致,随我去閣樓上飲壺好酒?”
本就是兩人之間的晚飯,範大夫人這麽一摻和,生生變成了四人。
宋時矜冷着臉坐在宋清吟對面,聽容铖與範大夫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其實說起來我也是受端親王囑托,定要好生看護着郡主,怕她人生地不熟的過的不自在。”範大夫人對宋清吟笑的親昵,“不過殿下與将軍都在,那我就能放心了。”
宋時矜冷眼掃過去,滿臉不悅,容铖忽然在桌幾下按住她的胳膊,笑着接話:“郡主與殿下自幼關系好,定會一同照顧的。”
他這話顯然是沒将宋時矜放在眼裏。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宋清吟心裏接連許久對宋時矜的厭惡終于打消不少,她彎着唇角小口飲酒。
不同于宋清吟的好心情,宋時矜被這話弄得心梗。
桌面上酒壺裏的清酒接二連三被宋時矜倒進酒杯喝下,末了,她舔舔嘴角還有些意猶未盡。
等容铖察覺到不對勁看過來時,宋時矜已經醉的徹底了,雙眼迷茫,臉頰酡紅,這樣一副難見的嬌憨若不是有人在場,容铖定然要好好笑一笑的。
可偏生礙着面前的人,他只能皺一皺眉,伸手撥開酒壺。
雲霄半蹲在宋時矜身邊,扶着她的肩膀不讓她往旁邊倒去,誰知下一刻,宋時矜忽然起身,醉眼朦胧的拉扯住容铖的胳膊:“容铖,你站起來!”
她醉的不清,容铖沒辦法給她講道理,只能先順着站起來。
宋時矜醉酒沉溺,松開容铖的衣袖猛的往前撲進他的懷裏,兩只手揚的高高揪住容铖的衣領哀怨控訴:“容铖!你為什麽不愛我!”
對面座位上的範大夫人眼神震驚,宋清吟一雙手死死捏着帕子,指甲已經掐進了掌心。
兩人都将目光落在容铖的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容铖自然是察覺到了,他還以為宋時矜是像昨夜裝醉酒脫身,于是不耐擰眉:“長公主自重。”
“你怎麽能這麽跟我講話!”宋時矜氣的輕聲哼哼,整個人都挂在了容铖的身上,手指軟趴趴的戳着他的胸膛,“你要說……你要說你愛我!對,你要愛我……”
許是因為委屈,宋時矜說着說着聲音裏面都帶了些哭腔,這實在是逼真的厲害,不太像是宋時矜能夠裝出來的,容铖眸色一斂,立時三刻将人打橫抱進了懷裏。
“長公主醉酒的厲害,我先送她回去,多謝範夫人款待。”容铖從始至終都沒有跟宋清吟多說一句話,他抱着人快步下了閣樓。
等進了馬車,容铖這才低頭去看懷裏的人。
宋時矜眼尾泛着紅,看着實在是怪可憐的,容铖擡手撥了撥她的頭發,嗓音含笑:“傻瓜。”
今日這出戲,不過是唱給端親王與範家看的,可誰知宋時矜居然當了真。
端親王定然是不想看見宋時矜與他的關系更進一步的,若是如此,那宋陵郅就又多了一重保障。
容铖雖與宋陵郅從小一起長大,可到底是年少情分,但若宋時矜與容铖在一起後,容铖可就不是大宋的最後一道防線了,而是宋陵郅的最後一道防線。
容铖思量萬千,唯獨忘了宋時矜。
他心懷愧疚,輕柔地拂過宋時矜的眼角。
馬車搖晃,容铖今日累了一整天,眼下佳人在懷,他難免生出些倦意。
就那麽往後一靠,枕在車廂內閉眼小憩。
不多時,睡意還未到深處,容铖像是被夢魇住。
耳畔邊街道兩側的聲音喧嚣,宋時矜的呼吸聲清淺,容铖感覺思緒拉扯,再一睜眼,他看見了随着晚風晃動的車簾。
容铖緩緩撫上心口,說不明的痛楚從心底溢出。
百轉千回間,容铖耳心傳出噪聲,他咬緊牙齒往後仰去,後腦勺重重砸在車廂內。
“她會死都是因為你,容铖。”
男人熟悉的聲音低沉沙啞,帶着不可名狀的戾氣。
這個聲音……
容铖的喉結輕輕滑動,眼皮微顫。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評論掉落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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