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西涼使臣入京的日子正好定下, 八月二十六。

這消息傳入長公主府邸時,宋時矜正在修剪花枝,聞言她手指微頓,忽而像是想起什麽來揚起唇角笑了笑。

雲霄見狀, 下意識便想起前幾日宋時矜交代的事情:“殿下, 您吩咐的事情已經着人去辦了。”

“讓人小心些, 別被人發現。”宋時矜握着剪刀小心剪着多長出的花枝,“有些時候人心就像這花枝, 得時時刻刻多提防着, 可不能讓對方先一步下手。”

“可不是。”

雲霄接過宋時矜遞來的剪刀,又将浸濕的帕子交給她,“容将軍近來不知是在忙何事。”

宋時矜擦拭幹淨手指尖的污垢,擡眼掃過她:“怎麽了?”

“再過不久就是容家二公子與雲家小姐的婚宴了。”雲霄旁敲側擊的提了嘴。

宋時矜笑着問:“說這個做什麽。”

“奴婢還記得當初雲家時常前去容家時, 殿下聽信謠言以為雲家小姐是要與容将軍結親之事時的模樣, 如今晃眼一過, 竟是已到了兩家定親的日子了。”

雲霄笑嘻嘻的,見她這樣打趣,宋時矜難得的沒有反駁什麽。

從她生病開始到痊愈, 雲霄的情緒都一直很低落, 心裏總是覺得是因為她沒有保護好宋時矜, 所以才會出現那樣的事情。

眼下好不容易有些心情打趣,宋時矜也不想掃興。

“是啊。”她緩緩起身,走到圓桌前飲茶,“當初那會兒,可真真覺得那都是噩夢。”

管事從前院過來,敲開門站在門口道:“殿下,容将軍在外。”

宋時矜擱置下茶盞, 詫異道:“他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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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說有要事。”

這的确是容铖慣來喜歡說的話,宋時矜點點頭,應聲:“我速速就來。”

一盞茶的功夫,宋時矜更衣後出現在了前廳。

容铖擡頭看着她,嘴角噙着笑意:“要出去嗎?”

宋時矜漫步進來:“去哪兒?”

“今夜南郊有場煙花盛宴,陪你去看看。”容铖喝完最後一口茶,站起身。

宋時矜回想了一下,前幾日虞綿也同她說起這件事,想了想道:“那叫上虞綿吧,早前她就同我說了這件事情。”

容铖跟虞綿也不是認識一兩日了,但今夜本打算只與宋時矜兩人的,多出一人怎麽都奇怪的緊。

他口頭答應的利索,心裏面卻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

還沒離開公主府,就安排慶俞前去邀請了宋陵啓。

直到夜裏,四人同行也實屬熱鬧。

虞綿起初并不知曉宋陵啓也會前來,此番看見後,攬着宋時矜的胳膊一個勁的害羞。

又是摸鬓角又是撥弄裙擺,低聲對宋時矜抱怨:“你怎沒有告訴我呀。”

宋時矜掃她一眼:“我也不知。”

虞綿瞪着她:“又騙我。”

宋時矜無奈的扯嘴角:“這是容铖臨時安排下的,我當真不知。”

見她一臉認真,虞綿也知道怕也是真的。

宋時矜看了眼人山人海,偏頭對她道:“今夜給你準備的大驚喜,可還喜歡?”

虞綿半天沒有應答,宋時矜又道:“算算日子,你也已有小半月沒見三哥了吧。”

“上回見他,可還是你暈倒的時候呢。”

虞綿眼皮微微擡了下:“倒也不是我同你抱怨,說實話,我與你三哥的緣分,可當真還沒有跟袁家那位公子的深。”

“袁家?”宋時矜回想許久才記起這人,眨眨眼:“怎麽說。”

虞綿的手指揪着帕子,聲音低低的:“袁家近來與咱們府走得很近,我與他就時常能見上一面,袁家小公子雖說閱歷少,但說起話來倒是懂得讨人喜歡。”

宋時矜聽見這話,下意識看了她一眼。

眼底露出些興味的笑意來,下意識反問道:“那到底是讨人喜歡還是讨你喜歡啊。”

虞綿滿臉郁悶:“讨我喜歡作甚,我喜歡誰這遍京城還有誰不知嗎?”

這話說的聲音有些高,宋時矜與虞綿兩人同時回了頭。

她們身後跟着容铖與宋陵啓,虞綿雙頰微紅,瞄了眼宋陵啓就趕緊收回眼。

容铖聽見她的話,刻意去看宋陵啓:“什麽感覺?”

“什麽什麽感覺?”宋陵啓側眸瞧他,冷嗤道:“可不就是從小到大都這副模樣,我早已習慣,況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裏頭的想法。”

“你說的沒錯,我的确不知道你的想法。”容铖悶聲笑。

宋陵啓無奈至極,實在是懶得解釋。

他撇開腦子裏适才那人說的所有話,擡眸盯了眼正前方虞綿的後腦勺,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視線微微停駐片刻,繼而轉移開。

容铖将這一幕看在眼裏,思緒稍頓,低聲道:“珍惜眼前人。”

宋陵啓奇怪的掃過他,沒吭聲。

“別等你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容铖盡是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與神情,聽的宋陵啓難受,下意識反駁道:“也并非是所有人都會後悔,誰知道以後的事情。”

宋陵啓見他不信,轉念道:“你若不信,咱們賭一把就是。”

這話容铖并沒有給他任何回應,搖搖頭以示不認可,而後擡步就走。

南郊有個湖,煙花就在湖心島上燃放。

湖邊停了許多畫舫,容铖一早便定好雅間,等幾人上了畫舫,便有人前來帶路。

雅間很大,宋時矜入內走了一圈。

“說起享受生活樂趣,倒是沒人能比得過我三哥了。”宋時矜揚唇打趣,回頭盯着入座的宋陵啓,“三哥,你說是嗎?”

坐在軟榻上的虞綿聞言,下意識将目光落在宋陵啓的身上。

只見他笑了笑:“自然,可惜你是個女兒身,若是兒郎,我定會帶你前去平柳巷看一看那位頭牌月影姑娘,溫柔小意不說,那曲子可唱得真真絕了。”

“咱們好不容易出來,談什麽平柳巷。”容铖給他斟滿茶,稍稍擰眉:“這樣安逸的日子還能再過幾日?不久後便又是一場硬仗要打。”

虞綿壓下剛才聽到的那番話,頓了頓道:“女兒身就不能去看了?扮做兒郎不就成。”

這兩人……

宋時矜一言難盡的回頭盯着虞綿,許久後才低低咳嗽一聲,打岔道:“說什麽呢。”

“怎麽,我說錯了嗎?”虞綿眼睛裏頭還有紅血絲,她抿着嘴角,“平柳巷那種地方,三皇子以後還是不要去的好,若是染上什麽奇奇怪怪的病,怕是有辱皇家顏面。”

宋陵啓像是刻意與她作對一般,嘴角緩緩擡起:“怎麽會,月影在此之前可從沒有過別人。”

“那你就是說……”虞綿嗓音已經開始發顫,“她已經是你的人了?”

宋陵啓擡眼神色未變,略一挑眉似肯定。

虞綿眼圈生紅,整個人像是突然被什麽重擊了一般。

屋子裏突然安靜許久,宋時矜擰眉與容铖剛對上視線,就看見虞綿提着裙擺風風火火沖到宋陵啓跟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起身往出拽。

宋時矜吓得心髒驟停:“綿綿,你這是做什麽?”

“帶我去。”虞綿攥着宋陵啓的手腕死死用力,哽咽道:“你帶我去看,讓我看清楚你口中那個月影,到底哪裏比我好。”

宋陵啓掙開她的手:“你有完沒完。”

“沒完。”虞綿擡手捂臉,“就算是排隊,這麽些年總也該輪到我了,你……你怎麽能這麽對我。我虞綿從生下來就事事如意,唯獨在你這裏,我什麽都算不上,我就算是卑微到土裏可你還是什麽都看不見。”

“虞……”

“宋陵啓!”

宋陵啓剛張開嘴就被宋時矜猛地拔高聲音的一聲提醒打斷,他深吸口氣,反手扣住她的胳膊:“你不是想去看看你到底比她差到哪裏,成,我這就帶你去瞧清楚。”

他們兩人剛出門,宋時矜就打算擡步跟上去。

容铖趕緊拉住她:“你做什麽?”

“我得去看看,總不能讓他們兩個人單獨在一起,若是出了什麽事情我該怎麽跟宣平侯夫婦交代。”宋時矜額頭生出汗。

“不用。”容铖隔着窗戶看了眼宋陵啓的背影,“你三哥自有分寸。”

宋時矜氣急:“他能有個什麽分寸啊,他若是真的有分寸就不會在剛才說那些話了,還當着綿綿跟前說,宋陵啓他到底是個什麽榆木腦袋,活該當一輩子孤寡老人。”

容铖見宋時矜氣成這副模樣,緩了緩後,認真解釋道:“虞綿跟你三哥本就不是良配,若是此番真的去了平柳巷,看清楚你三哥與她壓根就不過有什麽結果,說不準虞綿能放下這感情。”

“她不會放下的。”宋時矜握住了手指,神情趨近于失力。

虞綿這人其實比誰都簡單,死腦子一根筋,要不是真的傷透到極致,她都還能在心裏面找借口為宋陵啓開脫。

就像她真的去看了月影,也一定會改自己的毛病,讓自己變成月影的影子,而不是放下宋陵啓。

虞綿一生順遂,從沒受過什麽苦。

唯有在感情上吃了太多的苦。

思及此,宋時矜回過神。

正巧窗外燃起煙花,宋時矜遙遙朝湖心島上看去,姹紫嫣紅的花朵在天空中綻放。

容铖站在宋時矜身後,稍稍擡起胳膊繞過她的肩膀輕輕環住。

剛才看着宋陵啓那般篤定的模樣,容铖就忽然想起,上輩子的他一生未娶。

恐怕當初宋時矜和親離京時,他也那般認為吧。

煙火點亮空中的那一瞬間,容铖低頭,嘴角劃過她的額角穩穩落在發頂上,笑着道:“時矜,阿湛與雲三姑娘都要成婚了。”

“嗯。”宋時矜眨眨眼,将心裏面适才那些擔憂屏除。

容铖低聲詢問:“等大事已了,你可願嫁我?”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

小紅包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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