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猶記得前世宋時矜和親離去時, 容铖前去尋找的那位名醫,此時正在京城內。

也不知是湊巧還是有人刻意為之,尋來他并沒有耗費太長時間。

等容铖帶着白先生入宮,姚皇後正好昏迷三日。

宋陵郅剛剛離開皇後宮內, 前朝諸事繁多, 還要等他前去處理, 之狠無法分身來照顧姚皇後。

不過好在等他離開,宋時矜後腳便到。

“來了?”宋時矜詫異詢問。

容铖點頭示意, 卻再看向宋時矜的那一刻眼底透出淡淡疑惑, 她将這眼神看的一清二楚,于是等白先生入內號脈時,宋時矜拉着容铖走到長廊盡頭詢問。

“你做什麽那個眼神?”

容铖擡手撓撓眼底,有些納悶:“昨日尋來白先生, 問起他為何會突然出現在京城, 聽他說起從很久之前就有人在尋他。”

宋時矜也是詫異不已:“是何人?”

“不清楚。”容铖抿抿唇, 神情困惑,“難不成還有人從一開始就知曉姚皇後會中毒暈厥?”

“若真是這樣的話……”宋時矜心裏像是打起鼓來,她遲疑道:“也不知是敵是友。”

這話說的不錯。

如果一早去尋找白先生的人是敵人, 那便複雜了。

要麽是下毒之人, 要麽是知曉這一切卻不曾宣之于口的人。

兩人談話期間, 白先生已經號完脈,提着藥箱在殿內寫好藥方,親自交到宋時矜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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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娘娘所中之毒令脈象變得亂雜,若是想要根治,或許會麻煩得多,但草民會盡力一試。”白先生看見宋時矜神色沉頓,又道:“且不說恢複原樣, 但至少能繼續好生生活。”

宋時矜松了口氣,反手将藥方遞交給雲霄。

雙手交疊微微欠身道謝:“大恩不言謝,若是白先生當真能醫治好嫂嫂,我必有重謝。”

白先生笑着側身避開宋時矜的大禮,搖頭,“長公主不必客氣,救死扶傷乃草民的本分。”

他急着回去思索醫治方法,話畢行了禮便被慶俞帶着離開。

宋時矜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宮門才緩緩開口:“這位白先生當真神醫?”

“神醫說不上,但這些病症白先生當都見過。”容铖偏過身子盯着宋時矜,莫名失笑,“當年他沒能救下皇上,是因為你的離去給他帶來太大的打擊,郁郁寡歡以至于氣結于心離世身亡。”

這些都是宋時矜不知道的過去。

她回望着容铖,其實宋時矜心裏明白,對于容铖現在的笑意來說,定然是前世諸多苦澀換來的。

他還能笑,并非能說明如今多開心,只能說苦難過去了。

思及此,宋時矜嘴角帶着澀意。

伸手捏住容铖的手指,緩緩捏了捏而後緊握在手心。

許是毒素過重,白先生日日前來為姚皇後施針逼毒,也不過是脈象平穩不少。

一直到十二月底,即将臨近次年歲首,姚皇後才在衆人的努力下轉醒。

她醒來時宋陵郅正在床畔陪她。

剛一睜眼,就看見宋陵郅那雙泛着血絲的眼。

姚皇後心中澀意翻湧,顫抖着握住他的手,張張嘴,卻因許久未曾開口說話而不知如何發聲。

宋陵郅俯身,額頭抵在她的手背上:“別急,慢慢說。”

丫鬟遞來溫水,宋陵郅小口給她喂下些許,又讓白先生來把脈。

白先生笑着道:“底子到底是差了,日後若是想要懷孕生子,怕是得好好調理才是。”

“現下只要能讓她安然無恙的醒來,那就是朕的心願了。”宋陵郅緊緊抓着她的手不肯松開,起身對白先生道:“救命之恩,朕永志不忘。”

白先生在世間飄蕩許久,救苦救難從未有過怨言。

如今他為了姚皇後的身子在皇宮中滞留許久,如今既然姚皇後的身子大好,那便是分別的日子。

離開那日正是除夕,姚皇後已能下地行走,白先生給姚皇後留下三張藥方。

細細叮咛道:“這些都是極常見的藥材,娘娘若是相信在下,依次服用下這湯藥,靜待年底,腹中定然有望。”

姚皇後的手指拂過小腹,她抿唇笑起:“多謝白先生。”

“那在下告辭。”

白先生點頭作別,一如來時輕飄飄的模樣。

回到宮中,才發現宋時矜在殿中等她許久。

“妹妹來了。”姚皇後挑眉。

宋時矜起身行禮,而後扶着她的胳膊緊挨着姚皇後坐下,“長樂宮冷清,便過來與嫂嫂說說話。”

“日子過得可真快啊。”姚皇後執起茶盞,抿口花茶,“去年的除夕晚宴上,你為難範柔安的場景可還歷歷在目。”

宋時矜紅了紅臉:“嫂嫂又打趣我。”

“成了。”姚皇後陪着她笑了陣,正經了臉色,“說罷,今日過來是有什麽事?”

宋時矜頓時眸色輕閃,沒想到姚皇後會看出來。

她嘴角的笑意停頓片刻,也不再裝腔作勢,認真道:“白先生入宮前,容铖曾經問過他為何會在京中,白先生道一早也有人尋他,正巧在此處。”

“但妹妹心裏知曉,這不是碰巧。”

姚皇後放下茶盞,清冷眉眼略顯生疏,“那你這話是想表明什麽?”

“嫂嫂就告訴我實話吧。”宋時矜擡起眼,目光緊鎖在姚皇後的臉上,絲毫不肯挪動半分,“起初尋找白先生的那位,是嫂嫂自己個兒吧?”

大抵是沒料到宋時矜會這樣說,但也有可能是被她戳中心事,姚皇後的面上閃過奇怪。

“你怎會般問。”姚皇後輕笑。

“我無事又為何要給自己尋郎中來治病?”

宋時矜知曉姚皇後不會立時三刻便承認,所以再來此處之前,她将夢裏頭的東西全部都重新捋清楚。

直到三次之後,宋時矜才發現這一切似乎都在姚皇後的股掌中。

姚皇後此人,宋時矜不怕她會叛變宋陵郅。

只猜想她是否一早就知道什麽,但是為了保全某個不能說出口的秘密才久久忍耐着。

思及此,宋時矜垂眸細聲細氣的問:“嫂嫂是為了救哥哥吧?”

“……”破天荒的姚皇後一句回應都沒有,她沉默着。

宋時矜輕笑:“我就知道。”

“有人給哥哥下毒,你知曉,但你不想讓哥哥中毒身亡,所以才一早就從中截下那每一次的毒藥。下毒之人是嫂嫂的陪嫁嬷嬷霜姑,對嗎?”宋時矜仔細分析,“但至于嫂嫂為何喝下毒藥都不肯将其倒掉,妹妹實在不明白。”

姚皇後見此事瞞不下去,她坐直身子眼底漠然:“我有我想要守護的東西,你也是,那何必要将一切都知道的那麽清楚,有些東西不知道其實要好得多。”

“可是你不能這麽欺騙我們。”宋時矜猛地站起身,“還是說你也是端親王的人?”

姚皇後瞬間擡眼,“我不是。”

宋時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終轉身就走。

她這一走,姚皇後以為她是要前去告知端親王,驚的立刻起身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宋時矜的步子猛地停下。

姚皇後皺眉,咬牙道:“我不是端親王的人。”

“霜姑給皇上下藥,被我截下後,為了不讓霜姑告知端親王藥沒有交給皇上,只有我喝下,霜姑能複命,我也能救下皇上。”

雖然這理由着實有些牽強,但宋時矜仍是信了。

突然轉身道:“嫂嫂莫不是瘋了,你可知曉你在哥哥眼裏是何等重要的人,如若你有事,你要讓哥哥怎麽走過那麽長的餘生。”

姚皇後雙腿發軟,還有許多的事情她不能告訴宋時矜,幸好她沒有追問,而是換了別的話。

那一刻,她癱軟的坐下去,低低道:“可我不能看着他去死啊。”

宋時矜微怔,神情恍惚。

大抵是因為适才在皇後宮裏的對話,參加晚宴時宋時矜的情緒并不比以往高。

就算是容夫人今夜在場,宋時矜也依舊眉間恹恹,懶散的舉杯敬酒。

範柔安仍舊坐在那頭的位置上,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彙,這次宋時矜率先收回目光。

這人說她蠢,此話雖不假但她也是個可憐人。

一切看起來都風平浪靜,但實際上平靜的表面下早已是暗波洶湧。

容铖坐在宋時矜右手下方,他的視線在對面的端親王身上停留片刻,這一眼被宋時矜瞧見,敬酒時才有空問及發生了何事。

這些天宋時矜照料姚皇後,無暇顧及容铖與宋陵郅所商議之事。

直到現在,她才反應過來這一切似乎并不如同她所想的那樣簡單。

譬如仔細留意下,端親王與範太後偶爾的對視,宋陵郅與宋陵啓擡起酒杯時,眉眼間的提防。

中途離場吹風醒酒時,容铖跟了出來。

宋時矜偏頭,“到底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容铖大抵是喝得有些多,但好在眼神依舊清明,揚揚下巴:“走走嗎?”

宋時矜無奈,跟着他繞着石子路一圈又一圈。

直到一陣冷風吹起,容铖将她拉進紅梅園,寒意稍稍消散開。

容铖笑:“你這是什麽臉色?”

“我這是給你看的臉色!”宋時矜嘟囔,“每次一有事情都瞞着我,那我以後也不想知道了。”

“那我告訴你成嗎?”容铖揉着太陽穴。

宋時矜冷哼:“我不稀罕了。”

看着她這樣一副傲嬌模樣,容铖稀罕的緊,趁着醉意将人捁進懷裏喃喃道:“不行。”

實在是懶得跟酒鬼計較,宋時矜掙脫開就要走。

誰料容铖一身酒氣的從身後将宋時矜抱住,高挺的鼻梁嵌入她脖頸,冰火交融,容铖委屈的問:“長公主殿下是不要我了嗎?”

宋時矜翻了個白眼,擡手推他卻發現這人力氣大的推不動。

無奈之下,宋時矜伸手摸摸他的腦袋。

容铖推着她往裏走,雙手緊緊交握,不要臉的繼續道:“要親親才能好。”

宋時矜咂舌:“……”

不等她的回應,前頭正好是個假山。

容铖将宋時矜在懷裏轉了個方向,而後揪着她精巧的下巴迫使宋時矜仰起頭,下一刻,滿腔酒香滑入宋時矜的唇舌之間。

酒香與宋時矜的香氣融彙在一處,容铖沉溺其中。

仍舊還記得全部記起前世回憶的那個夜晚,他獨自一人裹着披風立在窗口,看着西涼的方向也站了很久,只是唯有口中的那聲“淑嘉”怎麽都喚不出來。

自那時起,容铖便暗暗發誓。

哪怕今生冰雪消融,世間毀滅。

他都要抓緊宋時矜的手,再不叫她失望。

思及此,容铖真情實感的用了些力,把宋時矜咬的一個激靈。

她猛地擡頭撞了容铖一下,兩人分開後,宋時矜捂着嘴巴往後退。

不可置信的盯着容铖,滿心都在想。

她愛的這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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