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姐出嫁

正如段挽月所料,裴氏果然按兵不動,一直等了四天以後,元帥府裏終于有了動靜,但不是因裴氏而起的。

晚飯過後,府裏下人便開始忙活了起來,不多時,府裏的正門和觀月閣便挂滿了大紅色的燈籠,然而府裏的人卻沒有多少人是面帶喜色的。

堂堂一個元帥府嫡小姐,竟是下嫁給一個六品文官次子,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人還是身患殘疾、命不久矣的人——這茬婚事,換做誰都是笑不出來的吧?

彙雅苑裏,裏屋的房門緊閉着,屋子裏頭不時傳來陣陣聲響,還有各種藥香味從門縫裏飄散出來。

若雪已經在守在門口邊上幾乎一天了,總算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輕輕敲了一下門,低聲道:“小姐已經在屋裏一整天了,不如先出來用些晚膳吧?”

屋子裏卻沒有傳來段挽月回答的聲音,倒是變得靜悄悄的。

半響,緊閉了大半天的房門終于打開了,只段挽月手裏拿着一個清玉色瓷瓶,悠悠走了出來,看了一眼空落落的院子,忽然道:“大姐姐可是已經準備好了?”

“不知道,”若雪搖了搖頭:“大夫人一直在觀月閣裏,奴婢也不方便過去。”

段挽月淡淡地應了一聲,一邊收起手裏的瓷瓶,一邊道:“那我們晚些時候再去吧,反正也不急這一時的功夫。”

然而段挽月話音剛落,便有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響了起來,段挽月擡眸瞥了一眼,認出了來者正是段雲歌身邊的天珞。

段挽月微微一笑,輕聲道:“瞧,我還沒着急着去,呢,有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若雪和段挽月相視一笑,便向着天珞道:“天珞妹妹怎的這時候過來了?莫非大小姐已經準備好了?”

天珞急急地走到段挽月跟前,福了身子道:“大小姐在屋裏已經等三小姐許久了,眼下正焦急呢,所以遣了奴婢來請三小姐。”

“大姐姐明日便要出嫁了,想來心裏也是舍不得挽月,只是……”

段挽月說着,故意停了下來,神色有些遲疑,暗暗地看着天珞的神情。

天珞雖小,好在也是個明白人,僅僅是段挽月的語氣,天珞就猜到了段挽月的意思,于是道:“三小姐就放心吧,大夫人和老爺已經回去歇着了,眼下只剩大小姐一人在房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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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挽月笑着點了點頭,留下若雪在院子裏收拾着自己配藥留下的一地狼藉,便和天珞一同前往段雲歌的屋子裏。

段挽月才進觀月閣的門,遠遠地就看見了段雲歌站在門邊上,刺眼的鮮紅色羅裙上繡着金絲,巨大的鳳冠垂在她的面前,隐隐還能夠看見段雲歌的臉容,一張精致的臉畫着厚重的妝容,卻還能夠看得出來是帶着蒼白的,那雙鳳眸裏沒有色彩,滿滿的盈滿了憂傷。

段挽月看着段雲歌,不由得一陣感傷,擠出一個微笑,走了過去:“這麽晚了,大姐姐怎的還在外頭?快進去歇着吧。”

雖說段挽月是穿越過來的,對這個家裏的人都沒有多少感情,但是面對着這個大姐姐卻還是同情的,一個為了封建所犧牲的女子,但是從她想要逃婚一事來看,段雲歌的心性卻是比誰都要堅硬幾分的。

段雲歌一見是段挽月來了,也不管自己身上的裙擺絆腳,急急忙忙地就往段挽月的身上撲去,眼睛裏更是溢出了淚水:“三妹妹可來!大姐姐等得可苦了!”

段挽月被迎面撲來段雲歌吓了一跳,趕緊伸手扶着段雲歌,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夜深了,外頭涼,咱們還是進屋子裏罷。”

段雲歌點了點頭,留下天珑在門外把風,自己則和段挽月走了進去,挨着坐了下去,搖曳的燭光下映着兩個絕色女子的面容,然而兩人的臉上都有些沉重。

“三妹妹,東西可是做好了?”

兩人對視了片刻,見沒有了外人,段雲歌便迫不急待地問道。

段挽月點了點頭,從衣袖裏把那只瓷瓶拿了出來,塞到段雲歌的手心裏,壓低了聲音道:“這個藥是挽月剛剛才趕了出來的,大姐姐只需在上花嬌前服下,半個時辰內即可發作。”

段雲歌看着手心裏的瓷瓶,不由得握緊了瓷瓶,鳳眸裏的淚水嘩啦啦地留下來了,壓着哭腔道:“大姐姐真是謝謝三妹妹了!”

“大姐姐言重了,挽月也是心疼大姐姐才願意幫的,你我姐妹一場,別說這麽些生分的話。”

段挽月見段雲歌這個樣子,及時轉移了話題,語氣平平淡淡的,生生把氣氛裏的悲戚給壓着了。

段雲歌聞言,更是感激地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門邊上,嚴肅道:“三妹妹可還記得前大夫人?即是三妹妹的生母。”

直覺告訴段挽月其中定有貓膩,于是點了點頭,不作聲,繼續等着段雲歌往下說。

“大姐姐的生母,即是大夫人嚴氏,那時候懷着另一個孩子,而嚴氏正是得寵之時,父親每一天都宿在嚴氏房裏。”

“這本來也是沒有什麽的,我年紀小,不懂事,那時候根本就不知道得寵意味着什麽……”

“可是有一天,我看見嚴氏拿着什麽東西就進了安氏的房間裏,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說了些什麽,我只知道的是,那天晚上嚴氏走了以後,安氏沒過幾天就早産了,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是,安氏死了……産婆和大夫都說她是難産而亡……”

段雲歌的聲音突然停了,眼睛定定地看着那道跳動的燭火,眼裏似乎也有隐隐火苗。

還沒等段挽月有所反應,段雲歌猛地抓住了段挽月的手:“三妹妹,大姐姐可以肯定安氏的死和嚴氏是拉不開關系的!安氏以前待我極好,我這一手繡花的技藝也都是她教會我的,可是……”

段挽月點了點頭,定了定心神,拍着段雲歌的手,一邊安慰着一邊問道:“大姐姐的意思,挽月明白了。只是大姐姐可還記得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

“那時候……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大姐姐那時候也還小,很多都已經記不清了。”

段雲歌咬着牙搖了搖頭,淚水再次沖了出來,卻猛地一愣:“我記起來了,那包東西我曾打開來看過——是一種米白色的小顆粒,帶着淡淡的香味……我只見過一眼,但是卻是這個輩子都不會忘記了……就是它!就是它害了安氏的!”

段挽月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點了點頭,半響才答道:“如此,挽月便謝過大姐姐了,希望大姐姐此去一路順風……”

段雲歌見段挽月沒有過多的表示,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了,握着段挽月的手,堅定道:“三妹妹,你我之間是姐妹,今日得三妹妹相助,日後若有相見之時,大姐姐定為妹妹赴湯蹈火!”

“姐姐且安心去,安定地過日子——這才是你所向往的,不是麽?”段挽月淡淡地笑道,正想着說些什麽時,一陣敲門聲突然響起,緊接着便聽到天珞附在門邊上道:“小姐,夫人和老爺來了……”

“快些迎進門來!”

段雲歌看了一眼段挽月,便一同站了起來。

段景閻帶着嚴氏走了進門,看了一眼段挽月,便轉過頭去看着段雲歌,眉頭微皺:“雲歌,為父本不該來的,只是……終究心裏有些不安……”

“父親放心,雲歌一切都好,只是有些舍不得大家。雲歌以後就不能伺奉父親了,還請父親好好照顧自己,莫叫女兒擔憂了。”

段雲歌說着,眼看着又要落淚,但只是拿起手中的帕子擦了一下眼角,卻借着這個動作收好了那個瓷瓶。

段景閻見了段雲歌這個模樣,心中一陣酸酸的,又想起了這麽多年都不曾和這個女兒親近,心中更是愧疚了。

嚴氏也知道時候出來說話了,柔柔的聲音聽着也是心疼不已:“老爺莫要傷心了,雲歌出嫁可是喜事,怎可落淚?”

“心蘭說得是,你也不要哭了,來,讓父親看看……”

段景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心中的愧疚驅使了,難得和段雲歌親近起來了。

段雲歌也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笑着又和段景閻說了幾句話,段挽月也不過是在一邊上看着罷了。

多說了一會兒話,嚴氏便以天色晚了為由。和段景閻一同離去了,段挽月也跟着告辭了。

段雲歌也不留,只暗暗握緊了緊段挽月的手,眼裏依然一片感激。

第二天一早,段雲歌拜別了嚴氏和段景閻,便上了花轎,在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正式離開了元帥府。

段挽月并沒有去送段雲歌,只是帶着若雪站在自己的院門口,遠遠地看着慢慢變得空落落的後院,若有所思。

“小姐莫要憂心,女子出嫁離家,這是很正常的,不久小姐也要這般了。”

若雪見段挽月一臉憂郁的樣子,輕輕嘆了一口氣,安慰道。

段挽月木讷地點了點頭,轉身準備回房裏去,但看了一眼若雪後,突然“咦”了一聲:“若岚人呢?”

“若岚今日一早就收到了天珑的信,方才等小姐回來以後,便出去了……”

段挽月深呼了一口氣,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看來暴風雨很快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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