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身心交瘁

“……小姐?”

若雪站在緊閉着的房門前,輕輕敲了敲沉重的木門,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可是門裏門外都是一片死寂。

已經第三天了。

在得知龍淩簫跳崖自盡後,段挽月突然暈了過去,把若雪和段景閻吓得夠嗆,後來才得知段挽月本就染了風寒,再加上那天一淋雨,竟開始發了燒,一下就昏迷了兩天。

段挽月昏迷了兩天以後,醒來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趁着屋子裏頭沒有別人在,把房門給栓上了,無論若雪和其他人如何敲門、呼喚,都不肯出來,也沒有回答過一句話,更沒有把房門打開。

段景閻心知段挽月傷心,也為了不再刺激到她的情緒,壓下了命人把門撞開的念頭,只吩咐若雪和天珞輪着來哄着段挽月。

若雪回過頭,一臉擔憂地看着同樣一臉不安的天珞,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龍淩簫雖不是第一次來元帥府,但天珞畢竟是段雲歌的人,她對龍淩簫的印象也只停留在高高在上的公主的層面上;但若雪是一直跟在段挽月身邊的,段挽月和龍淩簫兩人感情之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更不是三言兩語可以道出的,如今卻突然傳來了龍淩簫的噩耗,別說是段挽月一時間接受不了了,就連若雪也不敢相信。

若雪的眼角有些濕潤了。

不過在那樣的情況下,龍淩簫若是不選擇自盡這一條路,那麽下場和那些媵侍是一樣的——被抓到山裏去當所謂的壓寨夫人。

從高高在上的公主,一瞬間變成山裏頭永不見天日的山寨主夫人,這個落差換做誰也不能接受吧?

而且更為主要的是,那是對皇族公主清白和聲譽極大的損害。

“……還是不要打擾小姐了,讓她靜靜吧。”

若雪轉身,與天珞擦肩而過,靜靜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天珞也不敢相信龍淩簫就這麽死了。

原本是終生大喜事,卻在片刻之間變成了生死訣別,尚未出閣的公主在眨眼間變成了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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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珞不由得一陣感慨,不敢再多想,上前一步,輕輕敲門:“奴婢先行告退,小姐有事就喊奴婢吧,奴婢在小姐隔壁的房間裏侯着。”

門的另一邊依然一片死寂,天珞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垂下了頭,卻在轉身的那一瞬間看到了直直地站在拱門處的若岚。

“你先回去吧。”

若岚瞥了一眼天珞,徑直走到門前,直到天珞回去了房間裏以後,猶豫了片刻,才擡起手敲了敲門。

“小姐,奴婢是若岚。”

若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心情也異常沉重。

雖說若岚現在是段挽月的婢女,但好歹也跟在龍淩簫那麽多年了,主仆之情可見一斑,但如今龍淩簫卻死了,若岚一瞬間變得茫然了起來——自己是應該回去組織裏頭聽從安排,還是按着龍淩簫的意願繼續守在段挽月身邊?

“……什麽事?”

門的裏頭一片死寂,就在若岚準備轉身離開時,段挽月終于開口說話了,聲音沙啞得如同一個老太婆。

幾日滴水未進的段挽月只感覺喉嚨幹得像是被火燒一般地疼,而說出口的話也是那麽地無力,正如她幾日未曾進食的身體一般虛弱。

那一天的暴雨,給段挽月留下的不僅僅只是發燒過後身體如散架般的酸軟無力——那天龍淩簫的死,比那些抽在她臉上的雨滴還要痛,打得她那麽疼,像是燒紅了的鐵塊一樣,在她的心裏烙下一道屬于他的印記。

段挽月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也忘記不了,那一瞬間痛到窒息的感覺。

若岚對于段挽月突然之間有了回應感到十分詫異,但一時間又想不起方才該說的事了,沉默了片刻後,幽幽地問了一句:“小姐……可曾喜歡過他?”

房間裏的段挽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後背緊緊地挨着木門,跌坐在地上,目光穿過對面牆上窗紙,看着明亮的天空,似乎又看到了第一次見面時龍淩簫那副滿是擔憂與心疼的面容。

段挽月的眼睛被刺痛了,把頭埋在雙臂之中,眼淚不受控制般地湧出,輕輕地啜泣着。

對于若岚的問題,段挽月心裏早已有了答案——在龍淩簫出嫁前那天晚上來找她時,她已經清楚了自己心中想要的是什麽,而龍淩簫的死,只是讓她更加确定了那份念頭罷了。

“……小姐還是當奴婢沒問過吧。”

房門的另一頭一片死寂,若岚也在懊悔不該在這個時候問如此敏感的問題,垂了垂眸,開口道:“奴婢先離開了。”

“若岚,”段挽月突然開口叫住了她:“你說,這會不會只是他為了掩人耳目而做的假象?”

段挽月怎麽也不肯相信,明明前幾天還信誓旦旦地叫她和他一起走的龍淩簫,叫她等他回來的龍淩簫,竟然會跳崖自盡。

“奴婢不知。”

若岚茫然地搖了搖頭,咬了咬牙,低聲道:“奴婢聯系不上藍玉了……恐怕兇多吉少。”

段挽月忽然擡起頭來,眼角還挂着淚珠,冷冷地笑了。

“兇多吉少……”

段挽月低聲呢喃道,聲音被淚水打濕,卻也比上兩句話恢複了些許生氣:“去廚房裏拿些飯菜來吧。”

若岚的猛地怔了一下,趕緊應了一聲,飛奔着去廚房。

若岚雖然身在觀月閣,但平日裏也沒少聽下人們嚼耳根子,對于段挽月昏迷醒來後把自己鎖在房間裏不肯出來一事,她倒也是知情的,出于對龍淩簫命令的絕對服從,若岚也開始擔心起段挽月的身體了——一個不過十幾歲的小丫頭,三天不吃不喝的,能受得了麽?

若岚自然也是擔心的,但一聽說若雪和段景閻敲了好久的門也不見有回應,若岚的心裏也是沒底的,如今段挽月終于主動提出要吃東西,若岚懸着的一顆心也總算是放了下來,腳步也有意加快了。

今日過來雖然有碰運氣的成分,但更主要的是,觀月閣有了動靜——若岚在離開以後終于想起了要和段挽月說的那件事是什麽了。

而段景閻一聽說段挽月願意吃東西了,趕緊命人挑了一大碗飯和一大盤菜出來,還囑咐着若岚千萬不要提起龍淩簫,免得段挽月又傷心。

若岚敷衍地應着,回到彙雅苑裏時,若雪和天珞也都站在門前,緊張而又好奇地張望着,滿腦子想的都是快點兒見到段挽月,看看她三天不吃東西會憔悴得成什麽樣。

若岚捧着一盤飯菜,才敲了門,段挽月便把門打開了。

“小姐,”

若岚進去了以後,把若雪和天珞留在了門外,順手關上房門,走到段挽月面前,把飯菜放下。

段挽月的臉色差了很多,眼眶通紅,眼中布滿血絲,雙唇蒼白,整個人毫無生氣。

若岚的心猛地顫了一下,沒想到僅是三天的時間,卻讓段挽月憔悴了如此多,或許龍淩簫在她心裏還真有一席之地的。

若岚想到這兒,不由得暗暗開心起來,下意識地想到龍淩簫知道以後會有多激動。可念頭一轉,卻又蔫了下去——龍淩簫已經死了,他哪裏還有機會知道?

若岚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忽然想起了正事,于是低聲道:“那邊有動靜了。”

“說說。”

段挽月用那雙哭得發紅的眼睛瞥了一眼若岚,低下頭慢吞吞地吃着飯。

若岚有點不忍心看到段挽月這麽一副疲憊的樣子,但現在的她就像個已裂開的瓷娃娃一般,只要悄悄一碰,就會碎落一地。

“……不知怎的,大夫人最近性情變得有些暴躁了起來。對了,奴婢還聽說,二小姐的月信遲了好些日子了。”

若岚艱難地開口,又回頭看着段挽月:“奴婢就在外面侯着,小姐還是先吃飯,養好了身子再說罷。”

段挽月不說話,默默地吃着飯,而若岚則是在見到段挽月點頭以後,才轉身離開,順便把門帶上。

若岚剛把門關上,若雪就把若岚的去路給堵住了,而天珞也很識趣地站在遠處把風。

“小姐如何了?”

若岚看得出若雪比自己更要着急着段挽月的情況,只是眼下段挽月确實有了些好轉,于是搖了搖頭:“放心,小姐已經想開了。”

若雪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了些許笑容,把若岚送出了彙雅苑後,又急急地回到門邊侯着,生怕錯過段挽月說的一個字。

“誰在外面?”

段挽月放下碗筷,看了一眼門上映着的身影,試探地問道:“若雪?”

“是的!”

若雪立刻就回答了,聲音似乎有些激動。

“進來,幫我梳妝打扮。”

段挽月扶着門框,緩緩站了起來,而若雪似乎也是激動異常,段挽月的話音才落,便見若雪像一陣風似的卷了進來。

若雪自然是沒有放過段挽月的臉色的,心疼地嘆了一口氣,一邊安慰着段挽月,一邊給段挽月挽發髻、施胭脂,直到段挽月幾乎快要睡着時,才大功告成。

段挽月仔細地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好在胭脂夠多,這才掩去了部分憔悴疲憊的神色,但若是仔細瞧,還是能看出段挽月這三天是煎熬着過來的。

“走吧。”

段挽月放下銅鏡,猛地起了身。

若雪微微一怔,趕緊快步追了上去,急急地勸道:“小姐的身體還未好,這是要上哪兒去?”

“先去倚馨園坐坐,”段挽月在天珞驚訝又疑惑的眼神中快步走出彙雅苑,頭也不回一下,絲毫沒有發現身後的若雪幾乎是跑了起來的,淡淡道:“接着才去去觀月閣裏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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