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借人洩憤

斑駁的陽光被踩成一塊塊碎片，零零散散地落在地上。

知語軒裏，太監和婢女匆匆地走着，手裏各都捧着或擡着大小不一的物件。

段挽月很早就被下人們搬東西的動靜給吵醒了，卻故意不起床，側躺在床上，靜靜地看着她們把燭臺、首飾盒等小物件給搬走，甚至連椅子也搬走了兩張。

“小姐還不願意起來？”

好不容易等屋子裏頭少了些人，若岚趕緊溜到了段挽月床邊，輕輕推了推她：“小姐可是還想磨叽一陣子？”

段挽月撇了撇嘴，并不作答，只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好蒙住她的臉。

然而被子卻在下一秒被人扯了下來——

段挽月黑着一張臉，不滿地瞪着扯她被子的那個嬷嬷，那嬷嬷不光不怕被段挽月瞪，還抱着被子理直氣壯地道：“還請王妃快快起床梳洗，老奴們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只待與王妃一同到王爺那兒交差。”

段挽月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依這嬷嬷的意思，估計她再多賴一會兒，只怕會被那嬷嬷當作被子那般，抱着就走了吧？

“知道了。”

段挽月的眉頭就沒松開過，直到那嬷嬷退下了以後，才仰天長嘆一聲：“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啊——我到底是為了什麽才會選擇嫁進來啊！”

此時的段挽月已經開始後悔了，早知這龍允晨不是個省事的料，她哪怕當場與龍惠連和康成帝拼命，也不會選擇把這茬婚事給答應下來。

若岚看着一臉懊惱的段挽月，無奈地嘆了口氣：“都是奴婢不中用，要是昨日能抓緊機會把若雪救出來，或許小姐就不用這般了。”

若岚還記着昨夜把策王府幾乎翻遍了以後，才在一所小黑屋裏發現了若雪，所幸她并無大礙，而且看上去他們待她似乎也還不錯。

可若岚就想不通了，明明那時候她已經觀察過了四周并沒有其他人，可就是幾乎要把若雪從小黑屋裏帶出來時，包公公突然殺了出來，僅是幾招便把若雪從她手裏搶了回去，若岚心知自己并非是包公公的對手，無奈之下也只能逃。

“罷了罷了，終究是要過這一關的。”

段挽月連連搖頭，連連嘆氣，十分不情願地起了床，讓若岚給她梳洗，等到出門時回頭一看時，房間裏空曠了不少，不難看出被人搬走了不少東西——也不難看出，幕後之主并不想讓她再回來這裏住似的。

段挽月狠狠地咬牙，哼了一聲，摔門而去，卻在出了知語軒的大門時，看見了一身鵝黃色衣裙的白昕顏。

無論白昕顏是出于什麽心情，段挽月此時也沒有心思去搭理她了，腳步也沒有停下，只是瞥了她一眼後，便繼續往前走了。

白昕顏的微笑頓時凝固在了臉上，神色也有些不自然，正想着伸手把段挽月攔下時，卻被若岚很不客氣地拍掉了。

若岚瞥了一眼缃素，才把目光挪回了白昕顏身上，淡淡地提醒道：“小姐心情不佳，夫人還是慎重些為好。”

“呸——真是狗仗人勢！”

若岚的腳還沒邁出出，白昕顏身後的缃素就炸了鍋：“你與我都不過只是個婢子，你憑什麽指責夫人？你哪來的膽子指責夫人？”

若岚并沒有搭理缃素，倒是想起了段挽月曾交代過的事，正想着開口警告時，身前的段挽月已停下了腳步，轉了回身來，笑着看着缃素：“憑她是我的人——如何？”

段挽月一句話把缃素堵得死死的，不敢再作聲了，連白昕顏也只覺得一陣尴尬，不由得表了态：“早就教過你莫要多嘴，還不快向王妃認錯？”

“認錯有用的話，這世界還有王法了？”

段挽月冷笑，她本就因若雪被扣下而極度不爽，方才在門口看見她們時，虧她秉着息事寧人的心态，不去招惹她們，結果倒好，有人非要不知好歹地往槍口上撞，也休怪她不講理了。

“母妃的教導挽月可是絲毫都不敢忘——正如母妃所說的，不懲不足為戒。”

段挽月向着缃素揚了揚下巴，眼睛往邊上的太監堆上一瞄，揚聲道：“大板二十！”

缃素猛地一顫，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開始磕頭了，白昕顏的臉色也微微一變，也跟着跪了下去，開始為她求情，然而段挽月卻連一個眼神也沒有施舍給她們。

太監們也不敢含糊，自從上次段挽月當衆處罰了兩個丫頭，而且還得到了策王的贊賞後，他們都知道段挽月雖不受寵，但她到底還是策王妃，地位是擺在了那兒的。

段挽月冷冷地看着缃素被兩個太監架了起來，半拖半拽着走了，又對若岚道：“去看着她，莫要出什麽差錯。”

若岚應了一聲便跟着去了，在經過段挽月身邊時，只聽段挽月又道：“找個合适的機會下手。”

白昕顏見若岚急急地跟了上去，臉色驟白，騰地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伸出手直直地逼向段挽月，怒目圓瞪，尖聲叫道：“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你是在報上一回的仇！”

“你以為你是誰，值得我去報仇？”

段挽月一個側身就躲過了白昕顏那伸向她的手，淺笑道：“說實話，和你玩兒還真是沒趣——好歹段雨辰還會下下毒，動動手，可你呢？除了裝可憐，找賢妃以外，你還會什麽？”

段挽月說罷，低眸瞥了一眼白昕顏那又長又尖的指甲，不由得啧啧兩聲：“怎麽，想撓我不成？”

白昕顏此時也是氣得雙目通紅了，全然沒有平日裏那妩媚動人的模樣，反而有幾分像讨人命的女鬼。

“不過是一個丫頭，這就沉不住氣了，果真難成大事。”段挽月看着白昕顏再一次撲了空，也忍不住笑出聲來：“真是不懂賢妃為什麽會找上你。”

“你閉嘴！”

白昕顏尖叫着打斷了段挽月的話，“賢妃”這個字眼就像是魔咒一般，狠狠地箍着她的心，甚至奪去了她的心智。

只要賢妃的一聲令下，她如今所擁有的都會消失——她就無法再待在龍允晨身邊！

“啧……真是沒趣。”

段挽月淺笑着搖了搖頭，輕輕一擡腳，就把白昕顏絆倒外地，讓她面朝地地摔了下去。

白昕顏咬着牙爬了起來，身上沾上的泥濘讓她看起來有些落魄，段挽月正想着揚長而去時，卻聽見身後有人在怒喝：“王妃公然刁難側妃，這可是妒妻所為！”

段挽月挑了挑眉，只是轉個身的功夫，白昕顏就已經被人扶了起來，段挽月再定睛一看，方才喝她的人正是先前在佛堂裏督促着她的崔嬷嬷——賢妃最得力的嬷嬷。

“崔嬷嬷大駕光臨，可是來教導晚輩的？”

段挽月背着雙手笑道，語氣裏有諷刺，神色裏有蔑視。

崔嬷嬷見段挽月不光不認錯，反倒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更是不滿了，老臉一沉，怒道：“老奴受賢妃娘娘之命，前來給王妃宣布列祖列宗的家規。”

崔嬷嬷頓了頓，臉色放緩了些許：“賢妃娘娘經太後娘娘及皇後娘娘教導後，認真反省過了，認同段三小姐為策王妃，只是列祖列宗的家規不可違抗。”

段挽月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她這正妃之位可是康成帝定的，哪裏輪得到她一個賢妃來認同？

段挽月憋住了笑，好奇地問道：“列祖列宗？敢問都是哪位祖宗的？”

“王妃只管遵循，何必理會出處？”

崔嬷嬷被段挽月這一問，立刻又不樂意了，臉色一沉，便又是一聲怒喝，喝完以後，眼睛往身後的嬷嬷身上一瞥，那嬷嬷立刻就會意，把手中的一卷紙捧到了崔嬷嬷面前。

“以下就是列祖列宗定下的二百五十條家規，請王妃務必用心聽，聽完以後記得遵循！”

崔嬷嬷說罷，接過那嬷嬷手上的紙，猛地一揚，便開始揚聲宣讀了。

那一卷紙被徹底揚了開來，從崔嬷嬷的手上一直墜到了地上，微微泛黃的紙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看得段挽月的眼睛直發愣，同時也氣樂呵了——二百五十條家規？敢情真拿她當二百五來耍呢！

段挽月把放在後背的雙手繞在了胸前，一邊冷笑着，一邊看着專心致志地讀着家規的崔嬷嬷，卻是一條也沒有聽進去，反倒是腦子在飛快地運轉着，一條條由她自定的規矩從四面八方冒了出來。

相比之下，白昕顏倒是顯得認真多了，從那卷紙被揚開，到崔嬷嬷開始宣讀，白欣然全程都是驚訝得睜大了雙眼，同時也生了一絲痛快——原來這是姑母在變相整着段挽月呢！

好不容易等崔嬷嬷宣讀完了長長的家規，段挽月故作認真地點了點頭，還故意讓崔嬷嬷有喘一口氣的機會，待崔嬷嬷氣息平複了以後，段挽月才笑道：“凡事講究公平，對于列祖列宗的家規，挽月定是不敢違抗的；只是挽月也有家規，還請崔嬷嬷遵循了。”

崔嬷嬷的眉頭一瞬間皺了起來：“竟有王妃定下的規矩？”

“不多，一共四百五十條——”

段挽月陰森森地笑了笑，剛把上一世裏的“新三從四德”彙報了一遍以後，還沒來得及把自己定下的四百五十條家規給背出來時，崔嬷嬷的臉色就再也沉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