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痛舍情緣 (楔子)
她站在地界的東域邊境，隔着透明的結界，前方黑暗無際。
驀然回首，這一方，卻是碧空萬裏。昨夜大雨滂沱後，天朗氣清，惠風和暢，飄游幾片悠悠的雲朵，在晨光流傾間被鍍上錦繡氤氲。
怎能不憶起，人間洛陽城的那個春日，她與他十指相扣，行走在那座春光乍洩的百芳園裏，初陽往身上瀉出花影斑斓…… 直到霞光拂照，雲浪翻騰，湧出一簇簇玫瑰紅，他帶她騰往天際，春的氣息撲入心間旋出漣漪，那綿綿的玫瑰雲近得觸手可摸。
那時，她攏了一撥彩雲，捧在手間，笑意盈盈地回望眼前人。
呼，往他輕吹。
軟如棉絮的小雲朵就如蒲公英散開，化作星光璨璨。
就是那日，她與他執手。
"天地銘證，許靈族，靈長歡，願與上邪相陵，結為連理，伴随他，直到魂歸混沌。"
當時，她是這麽承諾的，真心實意。
而清晨那封信，她卻寫道。
"…… 我知道，這個看似大義之舉，對你而言卻是最自私的做法，但請給我一些時間，若你不堪忍受，就請，忘了我…… 謝謝你曾給我的一切。"
視線即将模糊，她默默轉身，直面前方的黑暗，一望無際，那便是，有可能一去不複返的地方。
不是歸處，卻必須去闖一闖。
唯獨，要抛下屬于她與他的情緣……
她淩空躍去，粉衣飄然，掠過雲天清朗，似要去往時光的某處盡頭，融入在徹底的黑暗中，似迎風而開的桃紅，無息飄落，消逝……
"相陵，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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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流轉。
而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時間幾乎靜止。極深處，似乎漸漸地有一點點泛白，這才現出剛才一直湮沒在黑暗中的影子。
影子疾速馳落，靠近光源時緩速，是位男子。他的神情也清晰起來，唇緊抿，目光焦灼，直到望見光源中的身影，他蒼白的臉露出一絲笑意。
遠處的光源中，一位少女盤腿靜坐，身前有盞白光灼灼的燈，她雙手結印，周身萦繞出的光芒與燈之光彙合成流，舉空向八方蔓延，猶如盈盈飄浮的星河。少女身着粉色羅紗似一朵初春的花，于星光間遺世獨立，又如在彼方盛美綻放，清清遠遠而不可及。
男子在她旁邊落定，垂眸傾身，伸出的手停在虛空，硬生生地收回來。
"長歡，跟我回去吧，獄界是永遠清不空的。" 上邪相陵盤坐在她面前，同樣的話，兩千年來不知說了多少回。
少女處于入定狀态，聽不見。
他凝視她，靜坐半晌，目光深邃:"或許，我早該這麽做……" 語頓，似乎他還在最終抉擇，定神繼續，"如往常那樣，我給你講講，近來的狀況。"
"先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黑奇懷了小崽，到時，給它取名叫黑寶，如何？我記得你曾提過這名字。" 上邪相陵揚唇。他只要笑，臉上的陰霾即刻一掃而盡，被紅衣所襯，面容分外清朗。
"再說說你的東域，阿爍尋歡作樂，愈加變本加厲，東域快成靈獸國了，我說也沒用，何況那小子見我就躲。西域女帝為拉攏他，還投其所好。" 他冷哧一聲，"說及古冷月，我完全沒想到，她竟能從最底層的釋靈爬起，直到謀權篡位取代羅剎族，羅剎明有活該之處，但我也不喜歡那女子。"
"南域這邊，自從苗苗将帝位托付于我，至今還算國泰民安。苗苗也很念着你，但這幾百年她沒能前來，你知道原因。"
而兩千年來，上邪相陵來了一趟又一趟。起先他沒有靈器護身，每次來回就會靈力耗盡，甚至元神受損，需要修整許久，才能繼續前來，依然繼續前來。
緘默好一會兒，他才又啓口:"北域，一如既往死氣沉沉，我與無絕極少往來……" 話止，阖目，劍眉緊蹙。
良久，他才擡起濕潤晶亮的眸子，再次細細打量眼前人，接着又看向那件地界四大靈器之一，具有無上淨化之力的許靈燈。上回來時，他已發覺此靈器力量趨弱，這次更有油盡燈枯的跡象，就是說，靈長歡的力量也快到頭了…… 必須救她出去!
"不能再等了，雖然我知道代價……"
-- 代價就是發了大願者若中途受止，會魂飛魄散。
上邪相陵緩緩起身，立出一道結界，下定決心擁向她。擁緊的瞬間，他記得曾經環住她的腰盈盈一握，那時她的身體柔軟溫熱，此刻，她早已沒了實體，一穿而過……
頓時，靈長歡周身萦繞的白光，瞬間熄滅。
她睜開眼，靜湖般的目光。
"相陵……？"
上邪相陵早已淚水滂沱，顫唇道:"長歡，兩千年了…… 我帶你回去。"
靈長歡的清眸漸起波瀾:"已經，兩千年？"
她的身形開始消散，許靈燈的光芒也越來越弱。上邪相陵急忙施了固身法術，抱緊她，騰往上方。
沒有了淨化之力的靜控，黑暗趁機從四面八方不斷席卷而來，将那星河之光寸寸吞噬，速度之快遠遠超乎意料! 同時還有成萬上億的凄吼聲，放佛過久地被堵在時空的另端，轟然爆烈出來，響亮得似要震裂乾坤。
這才是獄界的真面貌!
光明已被黑暗吞蝕殆盡，只餘下他們容身的一圈小結界，放佛汪洋間漂泊的一葉小舟，随時會被巨浪浸沒。
上邪相陵以閃電之速去沖破獄界的阻擾，而他懷裏的女子正化成點點星光。靈長歡那雙秋水清眸也在隐去，似乎不舍:"相陵，對不起……"
"我不準! 我要你活着加倍償還! 我對你日日夜夜的思念!"
上邪相陵含淚痛訴，繼而大呵一聲，倏然周身溢出光華，護住靈長歡正在消散的元神……
"避開地規，先帶她去人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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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是具象，也是意指。
(在完結第三卷 後，大修前幾章，并完善某些章節。)
# 卷一: 桃源初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