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有所動
他微微一笑,立在落影中,明明此處還未姹紫嫣紅,卻已似飛花無數,天光流傾。
他俯下身,拂去黏在她發絲上的一片小葉,柔聲道:"諾諾,辛苦了。"
許知諾的心砰砰亂跳:"不,不辛苦,我,挺開心的。" 雙頰宛若歷了一場連綿秋雨的楓葉,紅得濕濕潤潤。
一別兩周,再見時,那種如逢故人之感油然而生。她說不清,只覺得朦朦胧胧,似乎她與他,隔了千重山萬層浪,彼此有一線之緣。
許知諾捏着手指,心裏不斷告誡,醒醒 ,不可以,不可以心動,不要想不可能的事……! 她亟亟起身,向上邪相陵鞠一躬:"我去勞動了!" 提着裙子小跑而去。
輕盈離去的身影,踏在青石路上,衣袂微揚,掠過一道道白石欄杆,掠過花影錯綜,似要去往時光的某處盡頭,似迎風而開的桃紅,無息間就會飄落,消逝……
上邪相陵伸出手,對着她漸離漸遠的背影,往虛空一攏,握緊。
"我能等,但這次,我絕不會再放手。"
黃土間的那方綠洲,像似一則預示,更是源自頑冥不化的心願。而在宿命未臨之際,衆人只是十分投入地,繼續紅紅火火地開墾桃源,兩條千米長廊雛形已現,他們開始忙碌果園。
南府的其他人時而也會好奇來訪。某日午後,許知諾在廊邊閉目歇息,自上邪相陵回府,往常每天這時,他會抽空過來,與她閑聊幾句,或見她疲乏,就靜坐一旁陪會兒,今日他沒來,長廊間卻傳來一陣女子的歡聲笑語,許知諾迷迷糊糊聽見她們的談話。
"這地方不錯嘛,沒想到那位許仙君還挺有本事。"
"又不是她一人的功勞。"
"君上好像很滿意,每天抽空來此,不過今日我見他神情嚴肅,應該與一位極為稀罕的客人有關,你們一定猜不到來者是誰!"
"咦,男子還是女子?"
"女客吧?他一直呆在殿內沒出來。" 是語蘭的聲音,甜美婉轉。
這群女子已走近,所以許知諾聽了出來。憐薇也在其中,當她瞥見許知諾時,故意放慢腳步,擡高聲音抑揚頓挫地道:"來者可是位美人?有古雪美嗎?我早聽說,西域女帝想與我們南域聯姻,說不定君上會很快迎娶古雪,他倆在一起,相貌和身份都合适,可謂天造地設的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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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此,許知諾心裏忽緊,昏乏的頭腦瞬時清醒,她睜開眼,看到宮女們也朝她望來,捂嘴作笑。
那個引發話題的宮女向她致禮後,急忙踏快腳步拉遠距離,對其他幾位道:"哎呀,你們莫要胡言亂語了! 猜的都不對,不是女子。"
"神秘兮兮的,那你快說呀!"
"那位客人是君上的長兄,上邪無絕君。"
待宮女們匆匆離開後,許知諾原地愣坐,直到立虎過來找她去果園,看見早上還活奔亂跳的她很沉靜,還有些失神的模樣,立虎覺得不對勁,關切道:"老大,你怎麽了?"
許知諾勉強一笑:"沒什麽,阿虎,你能不能送我回殿?我有些事。" 她努力讓自己不去想憐薇的那番話,可為什麽…… 回旋在腦海裏,心裏堵堵的感覺。
明明最初很怕他,警惕他,可從何時起,有些依戀他,也開始熱愛桃源建設,還祈福九仙團不離不棄…… 這些都是随心但不現實的事情呀……
許知諾遏止思緒,抓住剛才議論中的另個重點,暗思:"無絕君?來了正好,除了感謝他,要找他問問,我意外出現在他那裏時,為什麽要遞小紙條?還有,他問的我夢境中的女子,究竟是誰?"
那個夢境,許知諾沒再經歷,回憶時印象模糊,卻一直忘不了,好像埋在心魂的深處,深得觸及不到。
南府的一間客房裏,上邪兄弟隔了一桌的距離,默默地各自飲酒,神情疏離。這兩位容貌近似,但氣質很不同。
上邪無絕正襟危坐,說明來意:"西域女帝前幾日又來找我,所以我來見你。"
上邪相陵斜着身子瞧他,揚唇一笑:"哦,她找你做什麽?你找我又是做什麽?"
"她想盡快促進你和古雪的婚事,詢問我的看法,畢竟,我是你的長兄。" 上邪無絕不緊不慢,沉聲道。
上邪相陵揮袖正身,挑眉看向對座:"這種私事,她為何不親自與我商榷?古冷月只是尋個借口,為去看你吧,就像前些日子,邀你到西府與我同聚,不也是此意嗎?" 随即正色,"我早已有妻,她該打消此念,也免得耽誤了雪兒姑娘。不過," 他意味深長地揚唇,"目前我還不想與她撕破臉。"
"這事由你自己定,我無意過問。" 上邪無絕靜默,若有所思,"當初,她們姐妹倆在人間時,與我們都有擦肩之緣,沒想到如今…… 果真是,因果錯綜複雜。"
上邪相陵的眼裏閃出寒意:"古冷月很危險,我已查清楚了,就是她有意讓許知諾掉入羅剎血池,還将罪責全推給了叫霜兒的丫頭,将她投入血池受罰,真是惡毒之人。"
上邪無絕看過來,遲疑地問道:"相陵,實話告訴我,你那麽看重許知諾,她是不是,就是長歡?為什麽我看不到她的前世?是你有意作法封印了吧。"
上邪相陵壓住心火,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悠悠地飲盡,回道:"她不是長歡。如今你惦念了?當初,你若沒有鎖心斷情,能在法會上維護長歡,也就不會是那個結果了!" 話語間,怒意又起。
上邪無絕擱下杯子,目光冷峻:"我為何會鎖心斷情,你很清楚!"
上邪相陵凝視那張與他相似的容顏,探近身:"無絕,與你不同的是,我寧願日日承受心如刀割之痛,也絕不會選擇忘記她。" 更近一些,又道,"你不敢做,或者做不到的事情,我來做。"
随即,他甩袍立起:"不送,我有事先忙,先行一步。"
另一邊,許知諾趕到南府,來不及回房換衣裳,抖去身上的塵灰,立在殿外守候。不遠處有幾位北域的黑甲将士,說明無絕君還沒走。
許知諾心裏緊張,思索見到人時該如何搭讪,一焦急,面色愈加紅潤。
剛來地府時,她因水土不服,且精神極度焦慮,不僅面色差,還臉浮腫。自從情緒改善,再加之每日體力勞動,皮膚緊致不少,清瘦了,原本帶些嬰兒肥的鵝蛋臉尖出小巧的下巴,肌膚明亮,唇色紅潤,可謂神采奕奕。
許知諾翹首踟蹰,等了半個多時辰不見人,期間受到北域将士,還有南府出入者的好奇打量,無奈尴尬地移到遠處,在府外的巨樹下立定。
這棵樹,很像人間的銀杏,卻一年四季金燦燦,聽聞是前九泉帝君所植,許知諾細心觀察,葉子确實如銀杏,是可愛的小扇形。
正分神之際,她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慌忙轉身,不小心踩到虬出地面的樹根,她趕緊揮手平衡,卻還是倒了下去。
未來得及驚叫,許知諾發現自己浮在離地半米處。
似乎坐在一團無形的軟雲上,腳跟不觸地,她驚愕地擡頭望向來者,是上邪相陵。
他伸出手:"你怎麽在這裏?"
許知諾舒了口氣,借力站定後,托詞道:"我,今天有些累,回來休息。"
"也是,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許知諾發覺他的神情異常冷肅,知道可能是因為他與長兄的關系不融,于是側面打探。
"君上,今天沒見你來桃源,是不是有什麽其他要緊事?"
"沒有。"
"聽說府裏好像來了一位客人?"
上邪相陵低頭看她,唇角抿出意味深長的笑:"那位客人怎麽了?"
"沒,沒什麽,我只是随便問問。"
"你提前回來,是不是想見他?"
面對上邪相陵洞穿心思的凝視,許知諾一時語結:"不是,無絕君,他,上次離別匆忙,我還沒有親自感謝他。"
上邪相陵眸光閃動,探近身:"為什麽你叫他無絕君,而稱我君上,上邪君?" 話罷,雙目微眯,又是揚唇一笑。
他的氣息吹到臉上,帶着一股酒味,合着溫熱的淡香,許知諾心跳加急,這副容顏此時笑得太過妩媚,還透出霸道的危險氣息,她只好瞧着地面後退兩步。
上邪相陵見她退後,跟進一步,将她抵在樹前。
"以後,叫我相陵君。"
許知諾一陣心悸,将視線投往遠方,看見那群黑甲将士向府內走出的人拱手致禮,那人墨發披肩,一襲玄衣,挺如松,行如風,出門之際,頓住腳步,向巨樹的方向望過來。
上邪相陵已轉身,瞥了那人一眼,笑容變得似有挑釁之意。
忽然,他回身,看向被抵在樹前的許知諾,驚惶得面如桃花,紅唇欲滴。
他俯身靠近她。
吻了下去。
"你是我的妻,我要你,現在就要……!" 上邪相陵抱住許知諾,原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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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兩三章就進入第二卷 了,建桃源的目的即将揭曉,屆時會有神奇以及出乎意料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