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再無瓜葛
"姐姐……" 古雪哭得喘不過氣,心好疼,似乎那一劍砍在了自己身上,不,如果是自己,也絕沒有這般的痛。
她剛要撲去撿那條斷臂,卻見它懸至空中,下一刻就被上邪相陵握在手中,朝身旁人吩咐道:"立刻拿回去,請曹相官解除古冷月與羅剎鏡的契約。"
"相陵君!" 古雪大怒一聲,雙目爆滿血絲,秀美無比的臉抽搐着,嘴唇不住地抖,似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雪兒," 古冷月竭力壓制絞心之痛,斷斷續續地道,"那手,我,不要了,由他們去。"
古雪替古冷月止住血,顫顫巍巍地扶她站起來。古雪怨怒地盯着對面那些人,特別是上邪無絕。在重新能喘氣時,說道:"上邪無絕,我姐姐一直鐘情于你,而你卻如此狠心,這個仇,我會替她讨回來的!"
随後她看向上邪相陵,幽怨的目光融入悲傷:"你曾經來我們西域,向姐姐求借羅剎鏡,說想聚集四大靈器,或許能複活那位女子,姐姐嘲笑你,但我,曾經我被感動了…… 覺得假若我也能有那麽一個牽挂自己的人…… 所以,我竟然癡傻地跟着你,覺得默默相伴也是一種好……"
古雪忍淚止話,那雙清麗的眉毛交蹙時擰成了結。上邪相陵從未見過她這副模樣,印象中的古雪似水淡泊,惜字如金,萬事不驚。當下見她這般傷心,原來對自己也很用情,上邪相陵的心被撞得疼痛,但他一言不發,面容冷峻,似乎一座沒有心魂的石雕。
而他身旁的澤佑,聽着古雪的哭述,嘴唇也抖得厲害,以至于不得不咬住自己的下唇,險些咬出血來。
古雪實在太傷心了,只想為姐姐讨個公道:"你們都說我姐姐不擇手段,狠毒殘酷,可我們起初是為了在這苦難的世界裏努力求存!" 說話間,她又将目光移向上邪相陵,淚水淌落,"而你呢?你只為了一個人,建桃源是為了她,現在這一切也是為了她,你拿所有其他人當棋子,這不也是不擇手段嗎?無論是靈長歡還是許知諾,我如今也十分地厭惡,姐姐說得沒錯,多麽蠢的人,而你也是愚蠢至極!"
古雪最後那句終于刺穿了上邪相陵的防線,本來他不願火上加油,看着古雪怨楚的模樣,他也心疼,但那句話令他怒火中燒。
"你們所指的那個人,她确實曾經擁有一切,但她舍得放棄所有,去幫那些不值得幫助的生靈,而且沒有誰會感恩她,最後她…… 我絕不容忍任何人對她有所诋毀!"
上邪相陵長袍一提,目光冷厲:"你們走吧,還有那些幸存的西域将士,在我改變主意之前。" 他又朝靠近古雪的黑衣女子道,"憐薇,你決定跟他們一同走?"
"君上,對不起,憐薇感恩您給予的一切,可自從語蘭辭世後,我想離開這裏。" 憐薇含淚拜過,與古雪一同扶住古冷月。
"姐姐,我們走。" 古雪看着古冷月因痛楚而不堪入目的臉,又忍不住地落淚,"我們回家。"
"雪姑娘……" 澤佑克制不住地上前幾步。
古雪回望他一眼,也不正面看,冷冷道:"我古雪,從今日起,與南域的所有一切,再無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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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冷月也又回首,看見上邪無絕已經踏步離去,寒夜般的身影,總是如此冷寂。她口中忽地溢出許多鮮血,氣若懸絲地道:"雪兒,我們走。"
待西域衆者離去後,南域邊界恢複寧靜,焱飛軍各自歸位。天也即将破曉。
澤佑坐在城樓上,久久凝望天際,還未完全隐去的月光照拂他的側顏,似刀削般剛毅,而那唇,倔強地緊抿着,唯在他喝酒時才會松開。禦風在旁靜立半響,拍了拍他的肩:"我去看看秦川。你最好也歇會兒,今晚,我們還要送那些釋靈回獄界。"
禦風在走下城臺之際,回首望見澤佑将酒壺晃了晃,已空,猛地擡手将它抛了出去,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極快淡隐。禦風輕嘆一聲,走往秦川那裏。
秦川正在屋內自行治療,他受傷時不願麻煩別人。此番戰事過于突然,令他多處有傷。背後的夠不着,他用手指黏了一坨藥膏,正想胡亂塗抹時,有人推門而入。
"粗手粗腳的,我來吧。"
秦川沒有回頭,聽聲音就知是禦風,而且不敲門就大搖大擺入他寝屋的,只有禦風敢如此做。秦川嗤道:"沒有我這種粗人,怎能襯托出禦将軍的精致?"
這話沒錯。禦風作為焱飛軍的三主将之一,是全軍營最講究的那位,極愛幹淨,軍袍不帶皺褶,頭發從不散亂,伸出來的一雙手纖長整潔,除了指腹有厚實的繭,那得握過才知道。秦川時不時地會去摸一下,順便嬉皮笑臉地道,禦風,你的皮膚堪比女人般細致,不摸手,還真看不出是位武将。每次,準會引來禦風的一頓暴揍,而秦川也不躲,覺得如此打打鬧鬧的很舒心。
他只願意将自己的傷痕暴露給禦風。此刻,禦風先幫他清理傷處,随後抹藥,當那只手劃在背上時,秦川輕嘶一聲,清涼的藥膏觸及傷口不免帶來疼痛。"怎麽了?疼?" 禦風停手。
按以前的習慣,秦川本該呸回去,再罵一句方顯自己大将雄風,可當下,他卻莫名地嗯了一聲:"有些疼。"
"馬上就好。" 禦風不緊不慢地繼續。
秦川的後背挺直又結實,習武之人的皮膚雖有些糙,卻都很緊致,瞧着那十多條的新疤舊痕,禦風皺起眉,這些疤痕不是沒見過,每次秦川受傷,後背夠不着的地方都由他處理,這次又添了三處傷痕。
沉默片刻,禦風說道:"我剛去看澤佑,他那張死人臉更陰沉了。"
"難免,雪姑娘離別之際的那番話太過絕情,想必澤佑受不住。"
"我們與雪姑娘也算有交情,看着她那樣,真挺難受的。為何事情會到如此地步? "
秦川沉嘆,複道:"若非古冷月自作孽,能有近來這些事嗎?只是,古雪與她姐妹情深。"
禦風皺了皺眉:"天地因果複雜難測,而各人有各人的立場與感受,是非善惡,誰能理得清。可是今夜,君上的做法似乎也有些過了……"
秦川朝他白一眼:"這麽多年了,你又不是不了解相陵君,他那人,看似腹黑嘴利,實則重情重義。" 擺手又道,"呔,以我這粗人的想法,我們除了遵守自己南域的軍令,在乎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我覺得……" 禦風還想繼續。
"你別覺得了,快,給我從桌上的箱子裏,把那白色小藥瓶拿過來。" 秦川揮揮手。
禦風偏不動,秦川頓時領悟是自己魯莽了,緩和語氣:"禦大将軍,勞駕您了。" 邊說邊賣了個笑臉。
溫和有禮的禦風這才為他取來藥瓶,細看時,驚道:"這不是去年曹相官向劉藥師讨給焱飛軍的,什麽的女子美容膏嗎?秦川,你不會也用這個吧……"
"那又怎樣?" 秦川擡眉,"身上的傷勢有衣服遮掩無所謂,可我這副臉……"
這回輪到禦風啐了他一口:"你是死不要臉。"
秦川不羁地反問:"我覺得自己長了一副好相貌,你覺得呢?"
禦風嗤一聲,送去白眼:"你剛才不是讓我別再我覺得嗎?"
"那是剛才。" 秦川揚唇翹出一對可愛的酒窩,"快,我懶得照鏡子,你幫我在臉上的傷口處塗塗。"
禦風湊近了替他抹藥膏,呼吸吹在秦川的臉上,很溫熱,秦川眨了眨眼睛,看見禦風的臉色似乎紅潤起來,喉結滾動幾下。秦川握住禦風塗藥的那只手,撫了撫他指腹的厚繭,然後手指往他手心劃去,他感覺到禦風的呼吸急促起來。倏然,手指交叉,秦川拉了禦風一把,将他順勢放倒在床,壓在上方。
"秦川,你……"
"噓。" 秦川用手指觸在他的唇間,左右移動,說道,"禦風,我喜歡你好久了,我在想,哪天如果我不幸戰死……"
"噓。" 禦風也用手指壓上了他的唇,被秦川順勢含住,這個動作讓禦風的心跳更為紊亂,白淨的面容愈加潮紅,眼裏閃過流光,羞澀地扭頭合眼。
"我不想有遺憾。" 秦川伏向他的耳畔,輕聲道。
他咬住禦風的耳垂,吮吸了幾圈,一只手解開禦風的衣領,又慢慢地舔往他的頸項,直到鎖骨,嗯,果然禦風的肌膚滑潤,像吃水蜜桃的感覺,很想一口吞下。禦風按捺不住這種刺激,吟出聲來,身體扭動幾下。
"秦川,有時我也怕,哪天,終究我們都會離去……"
"那就趁現在,我們還活着時。" 秦川一個擡手,将門掩緊了。
遠離邊界的南府中,一夜未眠的許知諾在屋裏等候着,坐一會兒,走一會兒。黑寶倒是睡得挺沉,因為首次作戰且受了驚恐,體力消耗很多。
許知諾走到窗臺,望向逐漸啓明的天空,不停地心念着桃源,難道就這麽毀了嗎?不可能,絕不會那麽輕易就被燒毀了…… 還有那些釋靈呢?今晚他們都該回去了,可回去只為受苦……
為什麽這個世界總有諸多的不如意,可是意不平,又能怎麽辦……
相陵君,他身為地君,一定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她念着上邪相陵,聽到門外有動靜,回首一望,就見他倚在了門邊。許知諾像見到救星,上前撲入他懷裏。
"諾諾,"上邪相陵撫着她的頭,說道,"有人想與你談一談。"
上邪相陵的身後現出一人,許知諾認得她,是幾番幫過她的那位面具人。
"諾諾。" 面具人喚道。
許知諾頓然怔住,她的聲音變了,現在這聲音聽着十分耳熟。
"你是?"
她靠近,看着那位摘下面具,露出容顏的瞬間,許知諾被吓得後退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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