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意外來訪

晨曦入軒,花影鋪地,伊人素衣溫婉,青絲若瀑,回眸挽笑間,春光乍洩。

靈長歡梳洗完,纖纖素手理秀發,頻頻對鏡照花顏,黛眉青山遠,柔唇石榴嬌。桌案上的胭脂是苗苗前些天給的,說柳雲買了許多盒,讓她也試試。确實,點脂後,清美中透出不常見的妩媚。

她很少這般孤芳自賞。自燈會定情,每日醒來唇角含笑,心裏甜蜜歡欣,那株情的花苗悄然萌生,不斷紮根。

咚咚,聽到敲門聲,靈長歡急忙整了整衣裳,去開門。是上邪相陵,魚一般地滑溜進來。

靈長歡稍有怨嗔:"你怎麽來了?我還沒梳完發。" 随即轉身,咬了咬唇,胭脂的淡香入口。

上邪相陵厚着臉挨近,從背後用臂膀圍住她:"長歡,我想你了。" 音調悠長,名字從嘴裏念出來時,像吃了蜜糖般的甜。

靈長歡雙頰染紅,扭身掙脫。互述心意後,這人就像影子般跟随她,曾經也是,但現在時不時地就會粘上來,忽然抱一抱,親一親,經常癡愣愣地盯着自己看。

他笑起來時,那夜的長空星月,那夜整個洛陽城的流光溢彩,都被納入在他的眼眸裏。

果然,上邪相陵笑得心醉神迷,又粘上前:"我就想抱抱你,像從前那樣。"

他的頭枕向她的肩,靈長歡的身體一直有股淡香,清新素雅,仿若初春第一朵盛開的花,沐浴在寒冬後的第一縷暖光下,很舒心地,緩緩散溢。他貪婪呼吸着,感覺血液又沸騰起來。

靈長歡籲氣淺笑:"相陵,你已不是那個小娃兒,我們都長大了。"

"我不管,我就想和你黏一起。" 上邪相陵竟似孩子般扭捏幾番。

忽然,靈長歡感覺背後一松,他已立在眼前:"長歡,我們就在人間成親吧!"

靈長歡眨了眨眼睛,面紅耳赤,沉默半晌,說出心裏最大的疑慮:"等無絕回來時,我們三人,應該将事情說個明明白白,不能背着他……"

聽她提到無絕,上邪相陵蹙眉:"我怕他将你搶了去!"

靈長歡目光清明,直視道:"曾與我有娃娃親的是無絕,如今我獨自毀約,與你心心相印,一來違背了父母之意,二來還違背了對無絕的諾言。是我不好,我心裏十分不安。相陵,莫要着急,你也知因果複雜,要先理清了。"

"怎麽會是你的錯?長歡,為什麽你總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攬?讓自己快樂,難道也是罪惡嗎?确實我們在一起目前對不住無絕,但無絕那人,你也了解,他生性淡漠,不會執着感情這種事,在他看來,情愛都是人族的弱點。" 上邪相陵已收回剛才的撒嬌模樣,神情肅然地将她摟入懷中,"總之,我聽你的,但我不許你再責備自己! 彷佛你要去承擔一切的罪惡。"

他懷裏的女子溫柔寬容,追求仁義公正,唯獨的那麽一點點私心,是她與他的兩情相悅。

本在蜜缸裏打旋的心,被提了起來,遭到現實的冷意所擊,上邪相陵認真說道:"我知道你不願傷害任何人,可這世間,你也看到了,絕大多數,都是為了各自的利益而彼此傷害。"

"在我們那裏,為何有獄界?就是為了容納那些堕落者,是充滿罪與惡的黑暗之地。幸好東西南北四域長久平衡,地民們,以及那些已快淨化的釋靈們,都比較老實安分。所以爾虞我詐,争權奪勢這類自然比人間少許多。"

"即便以後,你作為地界的東域女君,将擁有淨化之力,可以去做許多想做的事情,去幫助那些迷失的靈魂,但是,這不意味着你要放棄自己的快樂。"

說到此處,上邪相陵在她耳畔問道:"和我在一起,你覺得快樂嗎?"

靈長歡埋頭在他堅實的臂膀中,內心踏實,這幾日,一直有甜蜜蜜的感覺充盈全身,連指尖,連每根發絲都被觸動着……

"嗯,快樂。" 她輕聲回道。

她想托付的這位,看似有些桀骜不羁,特立獨行,恰是一種灑脫。他只對他所在意的人好,他的公正與仁愛有限度,他其實更像一個"人",具七情六欲,最在意自己和所愛之人的感受。

得到靈長歡的回複,上邪相陵擁着懷中的小鳥依人,欣慰而笑:"這就對了。" 稍許,又七分嚴肅三分俏皮地道:"若哪天你抛下我,讓我傷心,這才是天上地下,最大的罪惡。"

雙手開始不自覺地在她背上游移……

"啊,有件要事,我差些忘了!" 靈長歡慌忙道,趁他吃驚時脫身而出,跑向屋外。

初春,細雨疏風,清香迎面,淺灰的天色透出青藍,一暈暈地似水墨化開。

在漸而淡藍色的煙雨中,樹枝抽出鮮嫩的綠芽,迎春金燦燦,杏花白裏紅。鳥鳴清脆,早莺争暖樹,新燕啄春泥。春景如畫,柔軟心扉。

靈長歡半蹲在地上,察覺身後有人,扭頭之際,一把傘遮了過來。

"別淋雨。" 上邪相陵俯身,調皮笑道,"我要我未來的新娘子,活蹦亂跳的。"

靈長歡羞答答地低頭,趕緊繼續除草。

春雨淅瀝,纏綿了好些時日。

某日,雨後天晴,鉛華洗盡,碧空萬裏。

踏着晨光,一雙人蹒跚而來,在陳府前駐足。侍從開門之際,黃衣女子上前一步,向府內望來。

靈長歡正往庭院走,路經時,倏然頓住。

視線掠過,金燦燦的迎春花後方,一抹明豔的鵝黃,襯出花容妩媚。這位黃衣人攙扶着一位,與自己同是白衣勝雪的女子。似曾相識。

"請問,這裏是陳無絕,陳大人的府邸嗎?"

"是,但公子不在府上,前段時間有事出游。" 侍從回道,請她們離開。

黃衣人得知無絕公子确實住此,正高興着,望見靈長歡時,面容忽地失笑,稍許,她重新揚起笑顏,揮手招呼:"這位姑娘,我好像認得你,你還記得我們嗎?"

靈長歡走去,看見正是花樓的那雙姐妹。

本以為事情了結,沒想到她們找來陳府,靈長歡心神不寧,油生不好的預感,但抑制念想,彬彬有禮地道:"明月姑娘,雪兒姑娘,你們是如何找到此處,不知前來有何要事?"

雪兒見到她時,十分意外,随即現出愧疚:"長歡姑娘,沒想到今日能遇見你,那次,是我冤枉你了,我不知真相,我向你道歉……"

靈長歡溫婉回道:"不知者不怪罪,事情已過去。" 看了一眼雪兒的腿,被梁木壓傷,還未恢複。

見她倆客客氣氣,明月莺啼流轉地笑道:"長歡姑娘,你的名字與人一樣美,當時初見,我就覺得你定非普通女子! 那夜你來得過巧,發生了那些事情,哎,不堪回想,幸虧無絕公子救了我們,我們姐妹特地前來拜謝他!"

明月說話時風情擺弄,矯揉造作。只有與妹妹獨處時,她才會流露真性,對其他任何人,無論男女,她總會不由自主地帶上面具。

她扶着雪兒,挨向靈長歡,神态柔媚:"不知長歡姑娘,是無絕公子的何人?妹妹嗎?"

"她是吾妻。"

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恰巧,就在此時,上邪無絕回府,看到來訪者時,顯然有些意外。不過他的神情自來冷漠,不露心緒。

上邪無絕站到靈長歡的身旁,蹙眉看向那雙姐妹:"你們是如何找到此處?"

這一刻,驀然地,明月僵在那裏。

那夜濃煙彌漫,她沒能看清恩人的容貌,只記住了幾個特征,他身着玄衣,聲音清冷。

只是當下,将無絕看得一清二楚時,明月的心跳随身體凝滞。眼前這位,有她從未見過的氣質,絕世出塵,如遠山淡漠,她總自誇識人無數,看盡天下男子,卻在見到上邪無絕時,恍然失态。

第一次對外人流露真性,明月嗓子幹澀,眼眶濕潤,顫聲道:"恩人,您的玉佩……" 她從佩囊裏很珍重地掏出來,打開粉色的絲帕,将白玉握在手間,"這上面,有您的名字,無絕。" 起初她有些不敢直視,猶豫稍許,擡眼看向他,将玉佩遞去,"無絕公子,您的大恩大德,我們終生不忘……"

上邪無絕接過,玉佩還餘留明月的體溫,漠然回道:"不必,我已說過,救你們的另有其人,我只是恰好路過,你們請回吧。"

"可是,如果沒有您,我們姐妹早已上了黃泉路,明月曾說過,三生三世都會報答……"

上邪無絕打斷她的話:"以後請莫再來,事已過,無需牽扯不清。" 說罷,讓侍從送客。

明月扶着雪兒退出陳府,立在朱紅大門前,久久凝視。

"姐姐,我們回去吧。" 雪兒拉了拉她的衣角,"既然無絕公子不需要我們報恩,我也向長歡姑娘道了歉,我們可以心安了。"

"雪兒,為什麽無絕公子會這樣?"

"怎麽樣?" 雪兒不解。

明月呓語:"這世上,沒有男子能抗拒我明月的投懷,可他卻,拒我于千裏之外。"

雪兒忖量:"他不是說,長歡姑娘是他的妻嗎?他鐘愛她,所以回避其他女子。"

明月沉默半晌,看向雪兒:"我記得,你們那晚提及過另個人?與那叫長歡的有關聯,當時明公子也在。"

雪兒一怔,回思:"是相陵公子,在花樓留宿那晚,他一直惦念着一個名字,長歡……"

明月抿唇冷笑:"身為人.妻,竟與其他男子牽扯不清,看似閨秀清純,卻生性淫.蕩,她不配擁有無絕公子!"

"姐姐,或許是我們多心了,那位長歡姑娘寬容有禮。" 雪兒辯護。

明月又現出魅惑的笑容,說道:"雪兒,看人不能看表象,人心隔肚皮,道貌昂然者多了去了,姐姐見識過太多人,我早就不相信,這世間還有一清二白的善人! 特別是那些有錢有勢的,都是暗地裏偷雞摸狗,表面假裝仁義道德!"

倏然,她目光閃爍,神情狡黠:"我要去找一個人,将事情問清楚,我絕不能讓我的恩人蒙受這種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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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莺争暖樹,新燕啄春泥。取自“幾處早莺争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白居易《錢塘湖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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