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驟雨打落在車窗玻璃上,噼裏啪啦響成一片。

寬敞的車後座上坐了三個人,從左往右依次是顧眠,封見覺,以及封見覺的小叔——封銘。

顧眠和封銘都看着各自的車窗外,坐在中間的封見覺臭着一張臉,盯着眼前虛空的一點,一聲不吭。

封見覺手臂上的抓傷和燙傷都已經痊愈,負責治療的自然是身為精靈的顧眠。

車裏除了他們仨以外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副駕駛座上的佘桔,一個是被佘桔求救叫來的雷以澤。

但是坐滿了人的車內安安靜靜,沒有一個人出聲。

佘桔被這氣氛凍得渾身僵硬,只能低頭看着手機,假裝自己一點都不尴尬。

顧眠那通電話之後,佘桔立馬就聯系了作為班主任的雷以澤。

雷以澤正好和好友封銘在附近辦事,接到電話後确定了佘桔的位置,很快就瞬移到了佘桔身邊,封銘則是去找自己據說受了傷的侄子。

最後雷以澤帶着佘桔找到了顧眠和封見覺... ...以及剛剛和顧眠打了一架的封銘。

那究竟是怎麽樣一場打鬥佘桔無從得知,但是被毀的七七八八的大樓樓頂和樓頂下的最高層昭示了打架這兩位的兇殘。

還好樓下沒人,也還好這兩位還有理智,沒有殃及一旁的封見覺。

之後現場就被雷以澤和封銘用魔法恢複了原樣,顧眠則在一旁治療封見覺的傷口。最後,一行人就這麽坐到了一輛車上。

回憶完畢,佘桔默默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總是不在學校跑去拍戲的佘桔很清楚,自己的戰鬥力一定是特殊班裏最差的,但是她沒想到,剛剛成為精靈的顧眠都能這麽兇殘,和一只成年龍族打鬥之後居然毫發無損,真是... ...太厲害了。

不同于佘桔豐富的心理活動,臉色黑到滴墨的封見覺十分簡單粗暴地在心裏罵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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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誓他小叔一定聽到他的聲音了,他也保證顧眠肯定也聽到了,但是這兩貨居然裝作沒聽到,硬是和對方打得天崩地裂,簡直有病!

封見覺都快懷疑顧眠是不是被他小叔渣過,或者他小叔是不是被顧眠戴過綠帽了,那一招招狠的。

想起自己圍觀的一幕,封見覺的臉色越發難看了起來。

顧眠和封銘倒是淡定的很。

封銘之所以沒有停手,是因為顧眠沒有停手,既然對方要打,實力又不弱,他自然奉陪。

顧眠不停手的理由就更簡單了,她不喜歡能控制自己的言靈。

非常不喜歡!

而且是封銘先對她出手的,憑什麽封見覺說停下就停下。

車子在雨夜中前行,車上一衆魔物心思各異。

終于,佘桔有點受不了這樣沉靜的氣氛,開口問了一句:“顧眠,那個攻擊封見覺的,到底是什麽啊?”

“影子,”顧眠一手托着下巴,視線放在車窗外,不曾收回來:“龍的影子,背後操縱影子的應該是傀儡師,就是不知道這個影子是誰的。”

封見覺的聲音适時響起,因為之前吼得太大聲,現在聽起來還有些沙啞,感覺比原來更加兇惡了,他說:“我的。”

顧眠終于側頭看了封見覺一眼,“運氣不錯。”

“哈?”封見覺側身看向顧眠,還把手往車座靠背上一拍,朝着顧眠道:“我被自己的影子攆得跟狗似的跑,這叫運氣還不錯?”

顧眠:“你會被攆得跟狗似的,是因為那是你的影子,剪影的傀儡師技術還行,你的影子實力和你差不多,但是影子不會痛,就算受到傷害也能繼續攻擊。所以總體來講,你打不過它不奇怪,這不是你的問題。”

顧眠從腳邊的購物袋裏拿出一瓶水,喝了一口繼續道:“我說你運氣不錯,是因為傀儡師剪影的技術還沒到最好,不然影子和你之間就會産生聯系。他也不用操控影子追着你打,只要把你的影子殺了,你也就死了。”

顧眠說完,車內又陷入了一片寂靜。

封見覺呆愣地看着顧眠,和封見覺一塊呆愣的還有佘桔,他們都沒有想到,封見覺居然還在死亡邊緣走了一遭。

雷以澤和封銘倒沒表現得有多意外,因為這點他們是知道的,他們不說話,只是意外顧眠會知道剪影。

佘桔慢慢消化完顧眠說的話,頭皮發麻,連手機都差點掉在地上:“傀儡師這麽厲害的嗎?”

剛剛打了一架,情緒還有些高昂的顧眠變得話多了起來,繼續科普道:“那倒不是,傀儡師主修的是操縱傀儡,操縱影子首先得學習怎麽‘剪影’,影子剪得好了,影子和影子的主人才會産生關聯,剪得一般也就拿來操控着用,技術差的,剪下來也就只有一個形狀,實力全無。”

車子在一個紅綠燈路口停下,駕駛座的雷以澤終于開口了,他手指指尖點着方向盤,問:“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顧眠繼續扯謊:“不知道,腦子裏突然就出現這些知識點了。”

封銘在另一邊淡淡道:“傳承記憶。”

返祖的魔物有很大可能得到上古魔物的傳承記憶,關于這點,作為封家黑龍的封銘最有發言權。

于是雷以澤又問:“顧眠,你高考完有沒有興趣報個師範?”

顧眠:“……?”

“不報師範也行,随便什麽,讀完大學回來學校教書?到時候證件學校給你備齊。”

顧眠:“嗯?”

封銘:“傀儡師和剪影都是特殊班高三上學期才會學到的內容,但是我想……目前不會有哪個魔物圖鑒老師會講的比你更好了。”

和平年代,魔法生物大多遵循人類社會的秩序,很少出現沖突或者打鬥的情況,因此特殊班的老師們大多都是照本宣科,魔物圖鑒課就更不用說了。

魔物圖鑒課,全稱魔法生物圖鑒大全課。

主要是讓學生了解各種各樣的魔法生物,科普他們的特征、習性以及攻擊手段,以免學生睜眼瞎,無意間冒犯別的魔物或者被攻擊了都不知道對方是什麽。

但是大多數老師都不曾——或者說不可能完全接觸過圖鑒上的生物,他們接觸魔法生物種類最多的場合就是課堂,但是學生裏也不是什麽魔物都有,所以講起課來并沒有什麽延伸和擴展,十分乏味。

顧眠則不同,她聽起來就像是真的接觸過傀儡師一樣,甚至能準确地挑出剪影最可怕的點,讓人留下深刻印象。

這樣的魔物,不來特殊班當老師可惜了。

顧眠遲疑地看向封銘:“……謝謝誇獎?”

封銘看都沒看顧眠,不冷不淡道:“誰在誇你。”

顧眠抿了抿唇,兩秒後再度開口:“想也是,一上來就動手的人,怎麽可能欣賞的到別人的長處。”

封銘:“你怎麽不反省一下自己?一身血腥味,會把你當好人才奇怪吧?”

“偏見。”顧眠眯起眼:“還有,不要随便聞一個女孩子身上的味道,太失禮了。”

封銘輕笑一聲:“老貴族說話的腔調,看來你得到的記憶,來自一位并不淡泊名利的精靈。”

顧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和你有關系嗎?”

……

剛剛打過一架,關系并沒有緩和的一龍一精靈在雷以澤的車內,爆發了耐人尋味的争吵。

恰好紅燈轉綠,雷以澤安靜開車,坐在中間的封見覺聽着他們你來我往的争吵聲,額頭青筋暴起。

只有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佘桔,散發了一下自己的思維。

她了解顧眠,知道顧眠雖然不算寡言內向,但也很難活潑的起來。

封銘她也是認識的,封見覺小叔,傳說中的存在,性格方面是出了名的冷漠。

結果負負得正,居然吵了起來,簡直就像是歡喜冤家的開頭好嗎!

這麽一想,飽受各種劇本荼毒的佘桔頓時就有些少女心泛濫,嘴角揚起的姨母笑怎麽壓都壓不下去。

顧眠正在說話,不經意間看到了後視鏡裏佘桔憋笑的表情,說到一半的話語頓時就卡在了喉嚨裏。

佘桔在想什麽顧眠自然不知道,但是佘桔憋笑的模樣讓她意識到了自己此刻的幼稚——确實是挺好笑的。

于是顧眠閉上嘴,看向窗外,不再和封銘進行争吵。

顧眠突然噤聲,封銘有些意外,就朝顧眠看了過去,結果看到了他侄子一臉暴躁的表情外加“受不了你們”的眼神。

封銘一愣,慢慢地收回了視線。

——是有些興奮過頭了。

顧眠和封銘同時想到。

他們兩個的實力都在一個別人無法想象的高度,此刻遇到了旗鼓相當的對手,就不小心進入了“把對方看在眼裏”的模式。

而他們之前給人的話少的印象,某種程度而言也算是一種看不起人的高傲。

因為足夠強大,所以态度随意。

因為足夠強大,所以并不想多費口舌。

因為足夠強大,所以并沒能調動起所有的情緒與感官。

所以當一個能與自己站在同一高度的人出現——特別是在他們剛剛還打了一場的情況下。

腎上腺素發揮了它的作用,讓他們處在一個相對興奮,也願意興奮的狀态。

“幼稚。”

坐在中間被吵了半天的封見覺終于找到了一個能同時形容他們倆的詞。

顧眠愣了愣,看向封見覺。

封銘也愣了愣,看向自家大侄子。

封見覺隐隐感到不太妙,但是性格使然,讓他把這個死給作到了底:“簡直就是三歲小孩吵架。”

顧眠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可還是沒忍住。她對封見覺說道:“剪影的話,需要近距離操作,你被剪影的時候,都沒有感覺到哪裏不對嗎?”

封見覺:“……”

封銘就更直白了:“一直覺得你只是缺乏一點實戰經驗和歷練,經過這次,我想你缺的可能不止‘一點’。”

同時被兩個人怼的封見覺:“……”

佘桔抱着手機死死咬着唇才忍住不讓自己笑出聲。

雷以澤就很淡定了,只默默給自己的學生,點了一根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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