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密室逃脫最開始是網絡游戲,玩家通過角色扮演操控游戲視角,探索游戲角色所在的空間,收集線索,推理解謎,幫助游戲角色逃脫某棟建築或者某個房間就算是游戲結束。
然後這個游戲出現了真人版——将人放置在一定空間內,讓他們在真實的環境裏進行解謎游戲。
顧眠在去天譴大陸之前沒有玩過密室逃脫——無論是真人的還是網絡游戲的她都沒有玩過。
她真正接觸密室逃脫游戲是在天譴大陸,
不許使用魔法,在固定的規則裏面逃離某一個空間——這是一個用于消遣的游戲,在天譴大陸十分流行。
這個游戲的締造者,是最初一批被神明扔到天譴大陸的穿越者之一。
天譴大陸的游吟詩人将最開始出現穿越者的時代稱之為“序幕”。
“序幕”是一個很精彩的時代,因為沒有前人可以借鑒,最初的穿越者們都覺得自己是主角,一個個想法都很大膽,不按牌理出牌,為所欲為。
那時候還沒有更換血統的秘法,但他們卻以普通人的體質,登上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
可也因為沒有秘法,他們的壽命十分短暫。
他們死後,有關他們的故事與畫像一直在大陸上流傳。
顧眠手下有一個臣服者,那位臣服者沒穿越前就有收藏癖,穿越後為了減壓,這一癖好變本加厲,他收集了幾乎所有“前輩”們的畫像與文集,還喜歡拿着自己的藏品來找顧眠炫耀。
所以顧眠對那些“前輩”的過往事跡十分清楚……
架子上的一個花瓶砸了下來。
顧眠在瓷器的碎裂聲中收回思緒,覺得自己現在還是先把游戲過了,再去思考別的比較好。
既然游戲場所是佘桔家,那最後應該是要逃出一樓大門才算游戲結束,客房在二樓,下去就是一樓,現在的問題是,她要找到能把樓梯口鐵鏈弄斷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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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眠回頭看了看走廊,除了盡頭有一幅畫就沒別的了,所以弄斷鐵鏈的工具她還需要在二樓的房間裏找。
顧眠微微側頭,正準備把視線從畫上挪開,就發現畫上的女人笑了。
顧眠:“... ...”
走廊盡頭的畫像上畫着一個黑色長發,裝扮雍容華貴的女人。這本是一幅很美的畫,如今卻只剩下了滲人的陰森感。顧眠略帶遲疑地走向畫像,最後站立在畫像前,慢慢地将手放到了畫像上。
指尖觸碰到畫像的一瞬間,顧眠眼前出現了這麽一行字——
【存檔成功】
顧眠:“……”還真是游戲,連存檔都有。
好吧,總歸是找到了存檔點。
不過,既然能存檔,那就說明,游戲裏很可能設定了死亡結局。
就像是在證實顧眠的想法,半個小時後,探索完走廊第三個房間的顧眠在出房間門剎那遭遇了開門殺。
一個拿着斧子的大漢出現在門口,他一斧子将來不及反應的顧眠砍死了。
等顧眠回過神,她發現自己已經自動讀檔站到了畫像前,身上還殘留着被斧子劈開身體的痛感。
顧眠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左邊的肩膀,就在剛才,斧子從這裏砍下,将她砍成了兩半。
那可真是疼啊……
顧眠臉上揚起笑容,眼底卻冷得吓人。
之前就說過,顧眠有個毛病:一受傷,就會瘋。
密室逃脫的真人版和網絡版的區別就在于,玩家在真人版游戲中的發揮空間很大。
網絡游戲中,程序設定玩家正面遇到游戲小boss會死,那玩家遇到小boss就一定會死,但在真人版中,玩家有反殺的機會。
顧眠再度按照之前的流程探索完第三個房間,開門後身體後仰,泛着血光的斧子從顧眠眼前一掠而過,留下猩紅的殘影。
她躲開大漢那一斧子,然後攀着大漢的衣服靈活地爬到大漢背後,雙膝跪在大漢肩頭,雙手一上一下抓住大漢的頭頂與下巴,猛地用力,毫不留情地擰斷了大漢的脖子。
大漢健碩的身軀轟然倒地,顧眠俯身撿起大漢掉落在地的斧子,也不管大漢已經死亡的事實,手起斧落,将其大卸八塊。
鮮血在地板上蔓延開來,滿身是血的顧眠一步一個血腳印,拖着沉重的斧子走向了樓梯口,斧子在血腳印旁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痕,看着十分滲人。
這一刻,很難說大漢和顧眠兩個誰更像這場游戲裏負責獵殺玩家的小boss。
按照正确的游戲路線,顧眠應該躲過第三個房間外面的開門殺,在探索所有房間後獲得道具,再用道具布置陷阱弄死大漢得到斧子,用斧子砍斷樓梯口的鐵鏈。
但偏偏顧眠就是有這個武力,能走游戲的捷徑。
拖着斧子來到樓梯口的顧眠雙手舉起斧子,砍掉了鐵鏈。
顧眠就這樣不按常理,通過了二樓關卡。
顧眠沒有丢掉斧子,她徑直走向一樓的大門,俨然一副要拿斧子劈開大門直接通關的架勢。
但她沒有成功,就在她走向門口的時候,一只大蛇擋住了顧眠的去路,顧眠與大蛇纏鬥,廢了一番力氣,才用斧子砍下了大蛇的頭,斧子也被蛇血給腐蝕掉了。
硬生生把恐怖解謎玩成格鬥游戲的顧眠只能扔掉被毀的斧子,重新走上了解謎之路。
又一個半小時後。
顧眠把一只拇指大的蜘蛛投喂給了廚房洗手池裏的青蛙,青蛙十分滿足地飽餐了一頓,然後送了顧眠一把水果刀,說道:“想要離開,就用它殺掉房子裏最漂亮的那個女人吧。”
房子裏,最漂亮的那個女人。
顧眠回頭,看向了通往二樓的樓梯。
回到二樓走廊的顧眠先是觸碰走廊盡頭的畫像存了個檔,然後擡起水果刀,劃破了畫像。
房子裏最漂亮的女人,指的應該就是畫像上的女人。
但是畫像也是存擋點,毀掉畫像就意味着之後再也無法存檔,很冒險,但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畫像被顧眠用刀劃破,畫像上的女人沒動,但是畫像卻發出了極為慘烈吓人的尖叫。
被劃破的畫布後面,是一間密室的入口。
顧眠收起水果刀,扯開礙事的畫布,踏入了這間密室。
密室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圖書館,裏面擺着一排排的書架,顧眠圍着書架走了一圈,感受到了追逐戰的氣息,有些慶幸自己今天穿得不是裙子。
書架上的書很多,但是能拿下來的只有記載了游戲線索的書籍或者筆記本。
顧眠搜索了一圈,并敏銳地在這個房間裏,察覺到了一絲微妙的違和感。
這種違和感就像是密封空間牆面上的一條裂縫,能從中感覺到空氣的流通。
顧眠閉上了眼睛,她順着這一絲違和感,仔細地摸索着,終于,她找到了将這條裂縫鑿開,将空間破壞掉的辦法。
只是這樣的操作需要時間,沒等顧眠出手,她之前一直提防着的追逐戰出現了。
窸窸窣窣的聲響在房間外響起,聽起來就像是很多只腳統一朝這裏爬過來的聲音。
顧眠聽着聲音,有些頭皮發麻——她剛剛将一只從雜物間裏抓來的蜘蛛喂給了廚房洗手池裏的青蛙,如果是追逐戰,八成就是蜘蛛來複仇了。
可問題是,這個聲音怎麽聽都不是剛剛那只拇指大小的蜘蛛,反倒像是人這麽大的蜘蛛,氣勢洶洶趕來向顧眠索命。
沒有給顧眠多餘的時間,小小的密室入口被猛地撞破,只見一人高的大蜘蛛徑直朝她沖了進來。
看着蜘蛛腳上那一排排的鋼針一樣的毛,顧眠感覺自己頭皮都快炸了。她來不及多想,就在書架之間和蜘蛛繞了起來。
書架之間的過道簡直就是為蜘蛛量身定做的,巨大的蜘蛛能夠剛好通過,對奔跑躲避中的顧眠緊追不舍。
顧眠和蜘蛛在密室裏繞了好幾圈,可蜘蛛絲毫沒有要放棄的意思。
難道是要離開密室才能甩開蜘蛛?
顧眠舍不得放開那一條“縫隙”,可躲避中的她也無法靜下心來鑿開“縫隙”。
就像是看出了顧眠的掙紮,蜘蛛的速度突然就比剛才快了,眼看着就要逼近顧眠。
顧眠操控不了魔法元素來為自己提速,現在的速度已經是極限,不出去就是死,可存檔點已經被她毀掉了,這次死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還能回到上一個存檔點。
顧眠咬牙,只能朝着密室的門口跑去。
蜘蛛再一次提速,尖銳如刀的步足眼看着就要紮入顧眠後心,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只手從密室外面伸了進來,将顧眠拉出了密室
能夠毀掉這個空間的違和感也在這一瞬間消失無蹤。
被蜘蛛撞破的密室入口飛快地結上了一層厚厚的冰,将蜘蛛關在了裏面,也将顧眠關在了外面。
顧眠站定後回頭,看着眼前的冰層,微愣,然後又傻傻地轉頭看向将自己拉出密室的人。
那人有一雙淡金色的豎瞳,黑色長發用一根緞帶束在身後,身上穿着簡單的黑襯衣黑長褲,眉目如畫,透着不似人的冰冷氣息。
——封銘?
“你……怎麽會在這裏?”顧眠問的同時,淺綠色的眼睛也緊緊地盯着眼前的龍族,眼底滿是困惑。
封銘松開抓住顧眠的手,說道:“你不見了,大家都在找你,見覺怕你出什麽事就給我打了電話。”
“然後你就來了?”顧眠歪了歪頭。
“嗯。”他說:“你待着的那間客房有問題... ...”
封銘解釋的話語還沒說完,密室內的蜘蛛似乎是不甘心就這麽看着獵物逃脫,用自己的身軀狠狠地撞上了冰層,封銘看了一眼冰層,道:“具體的待會兒再說,我們先想辦法離開這裏。”
“... ...好。”顧眠點點頭,終于把自己的視線從封銘身上挪開,她轉頭看向密室門口凝結起來的冰層,半響,才與封銘一塊,下了樓。
佘桔家的樓梯地板是木的,兩道腳步聲交錯響起,期間夾雜着液體滴落的聲音。
“你的手怎麽了?”封銘從後面拉起顧眠的左手。
顧眠的右手小臂上被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傷口,傷口周圍的皮膚泛着黑紫的顏色,漆黑的鮮血順着手臂往下,從指尖滴落到了地面。
顧眠不甚在意地把手從封銘手中抽出來:“可能是剛剛沒注意,被蜘蛛劃傷了。”
封銘皺眉,這樣的傷口顯然有問題:“不治療嗎?”
顧眠垂眸,輕聲道:“我用不了魔法,空間首飾也打不開,裏面的魔藥都拿不出來。”
封銘:“這裏是佘桔家,可能會有處理傷口的魔藥,我替你去找。”
早就把一樓找過一遍的顧眠說道:“不用,我知道佘桔家的魔藥放在哪裏,但是……我不想上藥。”
封銘不解:“為什麽?”
顧眠:“恢複傷口的藥劑一般都有安眠的成分,你覺得現在是睡覺的時候?”
“有我在,你怕什麽?”說完,封銘拉着顧眠在一樓的沙發上坐下。
顧眠不肯告訴他佘桔家的魔藥放在哪裏,那他就自己去找。
果然沒一會兒他就找到了佘桔家的藥箱,他拿着藥箱在顧眠身邊坐下,讓顧眠伸出受傷的手來。
顧眠看着堅持要給自己上藥的封銘,說道:“我本來就累得要死,剛剛還跑了好幾圈,上了藥,真的會睡着的。”
封銘不容拒絕地拉過顧眠的手臂:“那就睡。”
封銘低頭給顧眠處理傷口,那一雙冰冷的金色獸瞳此刻滿是專注,曾經揮向顧眠的龍爪也化作十指,動作輕柔地替顧眠清潔傷口,然後上藥。
因為藥物刺激,傷口的疼痛讓顧眠條件反射地縮了縮手,封銘用一只手抓住顧眠的掌心,将顧眠的手緊緊固定。
掌心的溫度讓顧眠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是突然想起來,還是想要轉移注意力,顧眠開口,把自己對這個空間的猜測和封銘說了一遍。
“密室逃脫?”封銘包紮好顧眠的傷口,收拾好藥箱,慢慢消化顧眠剛剛說的話。
“嗯。”柔軟的大沙發如同有魔力一般,讓顧眠整個身體都放松了下來,她閉了閉眼,說道:“最後的劇情線索就在剛剛那間密室,出去的辦法我已大致清楚了,接下來只要……”
顧眠說着說着就沒了聲,封銘喚了一聲“顧眠?”
顧眠微微睜開眼,又有些撐不住得阖上了——上下眼皮就像是異極的強力磁鐵,竭盡全力地吸引着對方。
最後,顧眠只能說道:“我有點困了。”
封銘聞言并沒有讓顧眠打起精神來,而是說:“睡吧,有我在,不用擔心。”
顧眠輕輕地“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睡着的顧眠做了一個夢。
夢裏是曾經發生在天譴大陸的過往。
明亮冰冷的地面,擡頭望去仿佛能觸及天空的透明穹頂,諾大的空間裏,擺放着數不清的書籍和文件,看着像是一間書房,但這裏其實是顧眠的辦公場所以及上課的地方。
寬大到仿佛能躺好幾個人的書桌上永遠都擺着處理不完的文件和很厚很厚的教材書籍,顧眠身邊跟着兩個影子一樣的亡靈,他們一個不言不語地站在顧眠身後,一個總是進出辦公室,替顧眠遞送文件或是傳遞口令。
這是一個雨天。
顧眠的辦公室裏迎來了一位巫師,這位巫師還帶了好幾副畫像。
畫像在巫師身邊漂浮着,像是展示,也像是炫耀。
“怎麽樣?這可是我花了大力氣弄來的。”
顧眠配合自己這位有收藏癖的下屬驚嘆了兩聲,然後便低頭繼續處理文件,十分敷衍。
下屬絲毫不在意,還用八卦隔壁鄰居的口吻對顧眠科普起了畫像上這些人。
下屬對自己收藏的畫像上的人物了若指掌,仿佛他自己就是生存在那個時代的人,親眼見證了第一批穿越者們輝煌的成就。
說到最後,顧眠還真就聽了一耳朵。
“... ...她叫佘柚,普通人,但是你知道嗎?她是蛇語者,一個普通人,居然能學會蛇語,如果能證明她沒有魔物血統,克裏斯的語言隔離論就可以被推翻了。不僅魔物可以學習其他種族的語言,普通人也能學習魔物的語言,只是需要天賦,而佘柚就是一個有蛇語天賦的普通人。”
顧眠頭也沒擡:“可惜她已經去世,沒人能證明她究竟有沒有魔物的血統。”
“如果她有魔物的血統... ...”巫師順着顧眠的說法繼續下去,突然,他變得興奮起來:“那是不是意味着,在我們的世界,也存在魔物?”
“有意思的假設。”顧眠終于擡頭:“可問題是,她已經去世了。”
“挖墳了解一下。”巫師很缺德地說了一句,語氣聽起來簡直躍躍欲試。
顧眠:“你知道她的墳墓在哪?”
缺德的巫師頓時洩氣:“好吧,我并不知道。”
可他又很快振作起來:“但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麽事實還是很讓人欣慰的。”
顧眠沒聽懂他的“欣慰”是指什麽,就“嗯?”了一聲。
巫師道:“如果我們的故鄉真的存在魔物,那麽顧眠,等你回去了,你不會是孤獨的。”
不會孤獨嗎?
顧眠的蘸水筆筆尖微頓,許久之後,她才輕聲道:“希望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