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顧眠整個暑假都過的很充實,除開每周周末要回一次S市給學生上課,其他時間她都在外面到處跑。
為了方便行事,她還騙外公外婆,說自己參加了學校組織的夏令營,因此整個暑假她都沒有回過家。
期間顧眠還接到過一次來自親媽的電話。
和記憶中一樣,談判桌上能言善辯的母親一面對她就變得寡言少語,每一句問候都像是結束語,正好顧眠也在忙,就如她所願結束了對話。
顧眠也不怕自己的冷淡會讓親媽起疑心,因為她依稀記得,她媽媽對她,也是一樣的冷淡,應該不會把自己的反應放在心上。
八月份中旬,本來還覺得漫長的暑假頓時只剩下半個月。
然而顧眠升高三,高三都得提前一個星期到校補課,因此正真的假期時間也就只剩下一個星期。
高三開始要面臨全面備考,顧眠怕開學之後就會顧不上遺願清單,因此不顧封銘的勸阻,把自己的時間壓榨到了極致。
又一次在飛機上醒來,顧眠聽着廣播裏提示飛機準備降落的聲音,閉了閉酸澀的眼。
等完成了這一次的遺願,她就去找家酒店好好睡一覺——她都快忘了躺在床上是怎樣一種感覺了。
這次的遺願很簡單,遺願的主人正是制作出了遺願清單的矮人——左佳彥。
左佳彥的遺願就一句話——确認他妹妹的死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左佳彥的妹妹在很小的時候就失蹤了,至于為什麽會不見,還要從左佳彥那對已經離婚的父母說起。
左佳彥的父母從小就認識,青梅竹馬門當戶對,有共同話題,也有各自理想,能相互理解包容,也視對方為自己不斷前行的動力,最重要的是,他們愛着對方。
這麽一對夫妻,真的很難想象他們怎麽會走到婚姻的盡頭。
但事實就是如此,因為他們有個致命的缺點——他們吝啬于将精力花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Advertisement
左佳彥從小就是在爺爺奶奶的眼皮子低下放養長大的,除了性格獨立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完全沒有別的毛病。
終于想起自己還有個兒子的左佳彥父母乍然發現自己兒子的現狀,看着自己兒子對自己如同對待尋常長輩的态度,難免不是滋味,于是在生了二胎之後,他們選擇将左佳彥的妹妹留在自己身邊。
左佳彥對父母的做法表達了自己的不贊同。
倒不是因為嫉妒,而是他真心覺得——狗改不了吃屎。
他擔心自己妹妹會比自己還倒黴。
結果真的就像左佳彥所擔憂的那樣。
左佳彥父母最開始确實表現得很合格,可沒兩年,他們又故态萌發,偏偏他們還拉不下臉把孩子送回到小孩爺爺奶奶那,于是就請了保姆在家照顧孩子。
某天保姆帶小孩出門玩,一個轉頭小孩就被人抱走了。
保姆害怕被追究責任,不敢把事情告訴自己的雇主,想着自己再找找,也許能找到,等找到了再聯系雇主也不遲,說不定還能保住這份工作。
之後實在找不到,保姆也發現雇主根本不會回家,甚至沒時間往家裏打一通電話,只會打生活費和工資給她,保姆的心思一下子就活絡了起來。
她一邊瞞着小孩失蹤的事情,一邊繼續住着雇主的房子,拿着雇主的工資。最後甚至鬼迷心竅,帶着自己親戚家年齡相仿的孩子過來,企圖偷梁換柱。
小孩子長大了和小時候不一樣不奇怪,加上雇主長期不回家,保姆覺得自己這招很完美。
偏偏小孩親哥哥左佳彥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左佳彥是個臉盲。
他記不住人臉,因此他總習慣依靠記住別的什麽東西來記住一個人,比如穿衣打扮,比如聲音,比如顯眼部位的痣或是胎記。
保姆看到左佳彥上門看望妹妹,吓得呼吸都快停止了,後來發現左佳彥分不出小孩是不是他親妹妹,就松了一口氣。
可這口氣還沒松完,警察就上門帶走了她。
左佳彥報了警——在他帶着“妹妹”從水上樂園回來之後。
左佳彥記得自己妹妹的腳踝上有個胎記,但是他給玩鬧後弄濕鞋子的“妹妹”擦腳的時候,卻發現那個本該是他妹妹的小孩腳踝上沒有胎記。
之後他就從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口中套了話,報了警。
警方帶走了保姆,并且聯系了左佳彥的父母。
此時距離保姆偷梁換柱還不到一個月,左佳彥父母自然一下子就認出了那不是他們的小女兒。
之後走程序,驗DNA,把保姆告上法庭,找孩子,夫妻争吵,離婚... ...
左佳彥告訴顧眠這段過往的時候,表情有些恍惚,他說他那會兒挺幸災樂禍的,因為這對夫妻終于因為自己在這方面的不合格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可是他又有些難過。
因為直到他穿越,他也沒能找到自己的妹妹。
左佳彥還算了一下,如果她妹妹還活着,活到顧眠穿越那個年份,應該已經十六歲了,比顧眠還小兩歲。
顧眠在一個星期前确認了左佳彥妹妹的下落,并意外地發現,左佳彥妹妹現在所在的城市,正是左佳彥的故鄉——Z市。
Z市不小,顧眠也是借助魔物管理局在Z市的分部,花了不少力氣才最終确認了左佳彥妹妹的具體所在。
Z市是個臨海的南方城市,八月份的溫度和S市比起來只高不低,走在路上,哪怕是在建築物的陰影下面,也能熱到快把人融化。
顧眠背着背包,下飛機後找了輛出租車,向司機報上了一家私立醫院的地址。
車子開了大概一個小時才到目的地。
顧眠下車後直奔醫院住院部,并向住院部前臺的護士小姐姐報上了一個名字——
林曦。
這是左佳彥的妹妹現在所使用的名字。
林曦原名叫左佳希,從顧眠弄到的照片上看,林曦和左佳彥長得很像,倆人都是娃娃臉。
顧眠無法查到林曦被拐之後的經歷,只能确認林曦十二歲那年因為一場大巴撞上貨車的交通事故,作為大巴上的受傷乘客被送進了醫院,林曦因為頭部受創失憶,車上也沒有能證明林曦身份的人和物件,醫院無法确認林曦的身份,就把林曦送到了福利院。
但是沒多久她就被人收養了。
顧眠按照護士小姐告知的病房號抵達了相應的樓層。
電梯門打開,和方久住的公立醫院不同,私立醫院的走廊如同高級酒店的走廊,華麗得有點不太像話。
顧眠找到她要找的病房,擡手敲了敲門。
“請進。”很輕柔的聲音,音量不大,但卻清晰。
顧眠推門進去,進門左手邊就是一個簡單的小廚房,有微波爐和電磁爐,病房裏面兩張床,一張病床,一張陪護床,在兩張床對面的牆上挂着一臺電視,邊上還有沙發茶幾,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簡單的客廳。
林曦就躺在病床上,一頭黑色長直發,蒼白的娃娃臉,臉上有些擦傷,手上和腳上都打了石膏,看起來特別慘。
林曦兩天前出了一場車禍——按理來說,林曦是沒辦法來費用這麽高昂的私立醫院住院的。但是撞傷她的不是別人,正是私立醫院背後投資人的小孩。
投資人的小孩無證駕駛,對方會把林曦安排在這裏也是打算進行賠償好息事寧人。林曦年齡雖小,但是性格成熟,她和小孩家長見了一面,兩邊都商量好了,林曦不會追究對方的責任,前提是對方要承擔她所有的醫藥費,并給她一筆賠償。
對方求之不得,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于是林曦就在這家醫院住下了。
看到陌生的顧眠,病床上的林曦愣了愣,問道:“請問你是... ...”
顧眠:“我叫顧眠。”
林曦想了想,确定自己并不認識眼前這位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姐姐,便疑惑道:“我們認識?”
顧眠:“你不認識我,但是我認識你。”
林曦越發困惑。
顧眠走到陪護床邊坐下,看着林曦道:“請問,你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嗎?”
林曦一愣,有些詫異,卻不見激動。
林曦沒有十二歲以前的記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可過去四年裏,林曦從來沒有糾結過這個問題。
林曦的性格有些謎一樣的佛系,她似乎沒有所謂的好奇心。
聽了顧眠的問題,林曦預感到什麽,她搖了搖頭。
顧眠望進林曦的眼底,問:“那如果,我告訴你他們是誰,你願意回去,回到他們身邊嗎?”
林曦想了想,沒有說願意,也沒有說不願意,而是說:“看情況吧。”
“看情況是指?”
“如果他們在找我,我就回去,如果他們并不需要我,我就不回去。”
顧眠:“你自己的想法呢?”
林曦:“我沒有想法,怎麽樣都可以。”
顧眠感到了不可思議,她沒想到左佳彥的妹妹會是這樣的性格。
不是沒有主見,而是真的,完全不在意。
因為林曦的臉上沒有猶豫和迷茫,不是心裏明明有想法卻還要看別人臉色,也不是搖擺不定等着別人替自己拿主意,她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麽,也知道自己的選擇是什麽。
所幸左佳彥的遺願只是“找到妹妹”而不是讓妹妹回家,所以無論林曦的選擇是什麽,對顧眠都不會有太大影響,但林曦怎麽說也是顧眠臣服者的妹妹,顧眠自然不會丢着不管。
她對林曦說:“也行,那我... ...”
顧眠的話沒說完,病房門被人從外面猛地踹開,随之而來的,是屬于少女的歇斯底裏:“林曦你個賤人!”
一夥人跟着少女一塊進來,七嘴八舌地勸阻着少女。
顧眠有些懵逼地看着眼前這群比自己年齡要小的少年少女們,并在衆人的勸阻聲中,捕捉到了踹門而入的少女的名字——
佳希。
少女叫佳希,左佳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