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跟着少女左佳希進來的“朋友們”看似是在勸阻她，可字裏行間無不在拱火。
左佳希果然就被煽動，不再滿足于對林曦進行口頭的辱罵，而是快步走向病床，擡手就要起拿病床邊的花瓶。
左佳希打扮得很可愛，頭發卷成卷發，紮成了雙馬尾，一身高腰小裙子，厚底小皮靴，活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小公主，可左佳希是瓜子臉，五官也很成熟漂亮，這樣的打扮雖然可愛，卻也有些違和。
于此相對，娃娃臉的林曦則是穿着病號服，長發披肩，簡單幹淨的打扮和一臉的平靜讓她沾染上了成熟穩重的氣質，可娃娃臉又太過稚嫩，給人一種“披着小女孩外衣但活了一萬年的穩重怪物”的反差萌。
顧眠被這個左佳希的無腦和沖動震驚了。
也為林曦至今依舊淡定的态度感到神奇。
眼看着花瓶就要砸到林曦頭上，顧眠一個響指，将房間內的所有人都定格在了原地。
除了顧眠，其他人的動作都被凝固，顧眠起身走到了那個叫左佳希的少女身邊，取了她的一滴血，後又從空間首飾中取出一瓶左佳彥的血。
這瓶血是左佳彥給她的，方便顧眠用他的血來替他找妹妹。
左佳彥的血從玻璃瓶中飛出一滴，與左佳希的血一塊在空中周旋了片刻，最後兩滴血不僅沒有相融，左佳彥的血還将左佳希的血甩到了牆上，在牆上砸開了一朵小小的血花。
顧眠松了一口氣——她還以為自己弄錯人了。
之後顧眠又取了病床上林曦的血，左佳彥的血和林曦的血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很快就融合到了一塊。
确認完畢，顧眠取下左佳希手中的花瓶，本想放到左佳希頭上，讓她自己嘗嘗被砸的滋味，但考慮到林曦沒背景沒身份，自己也不可能一直顧着她，就沒替她惹事，而是把花瓶放到了地上。
之後她按下床頭的按鈕，通知了醫院的護士，讓他們叫保安過來。
等到門外走廊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顧眠才又一個響指，讓所有人恢複了行動能力。
被暫停的人不會有時間暫停這段時間的記憶，只會意外為什麽時間會過得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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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護士一塊沖進來的保安帶走了左佳希和左佳希的朋友。
左佳希自然不願意就這麽跟着保安離開，但護士長似乎認識左佳希，對左佳希說了一句：“大小姐，您要是再任性，我就聯系左先生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左佳希這才偃旗息鼓。
離開前，左佳希還對林曦放了狠話，讓林曦離她遠點，再有下次，她絕對不會放過她。
從頭到尾都沒說什麽的林曦終于開口說了一句：“有毛病。”
簡簡單單三個字，差點就讓左佳希炸了，最後還是護士長出手才把左佳希推出了病房。
病房一下子又恢複了寧靜，剛剛的一幕就像是一個短暫的幻覺，只有被左佳希踹壞的病房門提醒着顧眠和林曦，剛剛的一切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顧眠問林曦：“她們總是找你麻煩？”
林曦低頭看了看手機：“你這句話聽起來是要給我出頭？”
顧眠：“不可以嗎？”
林曦對着手機屏保上的時間顯示歪了歪頭，眼底閃過一絲困惑：“我能問一下，你到底是誰嗎？你聽起來不像是和我有血緣關系的家人親戚，但你似乎... ...很熱衷于幫助我？”
顧眠：“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他拜托我找你。”
“那他呢？”
“去世了。”這個世界的左佳彥确實是死了。
林曦聽到這個回答，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半響之後，空氣裏才響起林曦的聲音：“這樣啊... ...”
林曦沒有問自己的親哥哥是誰，也沒有問對方是怎麽死的。
顧眠能感覺到林曦的難過，也能感覺到林曦的不在意。
她感覺林曦就像是一個被關在透明匣子裏的人，願意看匣子外的風景，并為此偶爾觸動一下，但卻不願意離開匣子一步，她會聽從匣子外的人對她發出的指令，但不是因為她害怕，也不是因為她乖巧，而是因為她不在意，她不在意聽從指令會有怎樣的後果，也不在意不聽從指令會有怎樣的後果。
林曦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透着詭異的佛系。
“剛剛那個人是？”顧眠問林曦
“左佳希，隔壁學校的。”林曦回答道。
“你和她有過節？”
“就是她把我撞進醫院的。”
“哦？”
顧眠這一聲“哦”，聽起來很有要搞事情的架勢。
林曦聽出來了，但是她沒問，她似乎天生就缺乏好奇心這種東西。
而顧眠則是操控着醫院的植物，讓它将一瓶招惹厄運的藥水灑到了左佳希和她的朋友身上。
厄運藥水的效果從來都不是用藥量來控制的，藥量只能控制藥效的時長，效果輕重則要看天意。輕則讓人厄運連連，做什麽都只能得到最差的結果，從精神上将人折磨至崩潰，重則讓人遭遇各種險境，死無全屍。
對待一個無證駕駛害人害己的中學生，顧眠絲毫不打算手軟。
最後，顧眠留下了自己的聯系方式，并告訴對方，如果想要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随時可以聯系她，便離開了林曦的病房。
走到醫院一樓大廳，顧眠想起左佳希的名字，就打了個電話，弄來了左佳希的資料，并意外發現，左佳希的家世背景都很普通，替她擺平了車禍受害人林曦的，也不是她的親生爸媽，而是她的幹爸幹媽。
電話裏，給顧眠提供情報的青年似乎是被左佳希的資料給取悅了，心情很好地說道：“左佳希随她幹爸姓，她幹爸幹媽來頭都不小，整個Z市都排的上名的那種，替左佳希擺平一場車禍完全小意思，只是他們兒女緣不太好，小女兒很小的時候就失蹤了，大兒子左佳彥也死在了一場意外中。這對已經離婚的夫妻不知道怎麽的就看中了左佳希，給左佳希改了自己小女兒曾經用過的名字，左先生還在去年過年的時候把左佳希帶回去見家裏老人，打算正式過繼左佳希。結果你猜怎麽着？左佳希從小就被他們給寵壞了，在老人面前也沒大沒小，直接就被左老爺子叫人給轟了出去，連着左佳希幹爸一起，大過年的被掃地出門，那叫一個精彩。”
顧眠：“... ...”
青年：“小老師？你怎麽不說話了？”
顧眠：“我給你講個更精彩的？”
青年：“你說。”
“左佳希無證駕駛撞的那個女孩，是她幹爸幹媽的親女兒。”
手機那頭頓時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青年遲疑着開口：“小時候失蹤那個小女兒？”
“嗯。”
青年倒吸一口冷氣：“這劇情都趕上狗血連續劇了吧。”
顧眠擡頭，看了看頭頂幾乎閃瞎人眼的太陽光，低聲呢喃道：“誰說不是呢。”
得到這麽一個結果的顧眠沒有按照原先想好的計劃，去酒店訂房間好好睡一覺，而是折回了林曦所在的病房。
看到顧眠又來，林曦并沒有表現出一副被打擾的樣子，而是放下手中的手機，和她打了聲招呼。
顧眠再次在陪護床邊坐下，把林曦親生父母是誰，以及自己剛剛的發現，告訴了林曦。
得知自己的親生父親就是之前為了給左佳希擺平車禍過來看過自己的男人，林曦的臉上出現了名為懵逼的表情。
“你好像一直都在被左佳希欺負？如果你回去親生父母身邊，左佳希就什麽都不是了，她對你展露出來的高高在上，都會變成一個笑話。不考慮一下？”
顧眠循循善誘，企圖将林曦勾出那個玻璃匣子。
林曦安靜了片刻，最後說道：“很誘人的說法。但是... ...做人還是不要太樂觀比較好。”
“嗯？”
“萬一。”林曦看向顧眠，可愛的娃娃臉上是一雙冷靜到淡漠的眼：“我的親生父母覺得，比起我這個親女兒，還是左佳希這個幹女兒更聽話可愛，更符合他們對女兒這個存在的期待，那成為笑話的就不是左佳希，而是我了。”
顧眠：“你也說了是‘萬一’。”
林曦：“很多時候，‘萬一’的發生概率更大。”
顧眠，引誘失敗。
這是一個很堅固的玻璃匣子，以無欲無求為根基，以悲觀為原料，構成了一個可怕的牢籠，将林曦困在了裏面。
也許沒人能将林曦拉出來，而林曦自己，也不打算出來。
因為玻璃匣子雖然困住了她，但也能保證她不受任何傷害。
如果這就是她的選擇的話，顧眠似乎也沒資格硬逼着她走出匣子，染上一身塵埃麻煩。
也是基于這樣的悲觀，得知自己的親生父母就是左佳希的幹爸幹媽之後，林曦徹底埋葬了藏在心底的那一絲對于素未謀面的親生父母的好奇和期待。
她還拜托顧眠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等到傷好她就出院，如果可以，她會想辦法轉學，徹底遠離左佳希。
然而世事總是無常，在顧眠完成遺願清單上所有遺願的第二年，她發現林曦已經被接回了左家。
左家的老爺子很喜歡林曦這個酷似大孫子的孫女，為了不惡心到親孫女，他甚至勒令兒子給左佳希改名，而左佳希，她雖然還花着林曦親生父母的錢，但卻被林曦壓在頭上，甚至無法再像過去一樣進出幹爸幹媽的家。
如果左佳希徹底脫離左家父母那還好，眼不見為淨，雖然日子要靠自己過，但至少不用再得知林曦的消息，讓自己活在刻骨的嫉妒裏。
養了她十幾年的幹爸幹媽也不會真的放棄她不管
可她舍不得，她舍不得習以為常的富貴，舍不得左家帶來的地位，舍不得別人豔羨的目光，所以她就這麽在林曦的陰影下，看着曾經被她欺壓的林曦得到曾經的她所擁有的一切，甚至連她無法得到的，林曦也得到了。
左佳希将自己活得越來越扭曲，直到左家父母也忍受不了她的所作所為，将她舍棄。
然而這都是後話，目前的顧眠還沒有完成遺願清單，林曦也沒有回到左家。
準備離開Z市的顧眠坐在候機大廳的座椅上，手機裏傳來某青年費盡心思弄來的第一手新消息：“左佳希的姑姑就是當初那個弄丢了林曦的保姆，左佳希就是那個差點就被貍貓換太子的貍貓。小老師，以後還有這種精彩的劇情，請務必找我幫你調查！”
顧眠：“... ...”
管理局的門外顧問居然是這麽一個熱衷于八卦狗血的有志青年——某種程度上真是替管理局感到憂心忡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