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上午上完課，下午顧眠抽空去了趟醫院，看望方久。
顧眠在醫院的走廊上就遇到了方阿姨，兩個人說着話進了病房，正好看到方久坐在窗邊畫畫的一幕。
方阿姨告訴顧眠，顧眠上回帶來的顏料方久愛不釋手，一有空就會坐下來畫畫。
顧眠覺得挺好的，方久因為身體不好已經休學很久了，性格又孤僻，在醫院也認識不到什麽朋友，能有個興趣愛好打發時間也是一件好事。
方久沉迷于繪畫，沒有聽到他們進來的聲音，也沒有聽到顧眠走向他的腳步聲。
等顧眠看到方久在畫什麽，并發出“很好看”的贊嘆，方久才回過神來，朝着顧眠發出滿是驚喜的一句：“姐姐！”
喊完之後方久又手忙腳亂地合起了畫本，埋怨道：“不可以看，我還沒有畫完呢，畫完了才可以給姐姐看。”
“還沒畫完嗎？可是已經很好看了啊。”顧眠拉來一張椅子,在方久對面坐下。
方阿姨則是笑着不插嘴，讓他們兩個聊天，就像曾經看着方嫦方久姐弟倆說話那樣。
方久搖頭：“還不夠，還有很重要的人沒有畫上去。”
“什麽人？”
“不告訴你。”方久孩子氣地抱着畫本，拒絕向顧眠提前透露。
“那有畫好的畫能給我看嗎？”顧眠問。
她不是在哄小孩，而是真的，方久的畫很好看。
可能是因為上帝給你開了門，就必然會把窗給你關上的緣故，顧眠在藝術方面可以說是一竅不通，送給方久的顏料也是讓店員給她拿的，水粉水彩傻傻分不清，只是看哪個貴就拿哪個，也沒有初學者沒必要買太多顏色的概念，一拿就是顏色最多的那種，畫筆和畫本也是店員挑的，所幸店員是附近美院出來兼職的學生，不然真的有可能和顧眠一樣兩眼一抓瞎，連隔壁寫書法用的大毛筆都給顧眠拿上。
但最基本的審美顧眠還是有的，剛剛方久在畫的是森林，明明都是綠色，就因為深淺不一樣，一點點構成了大片的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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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眠作為精靈本身就喜歡這樣的風景，不免就有些期待方久的其他作品。
方久想了想，翻開畫本，翻到了其中一頁，然後亮給顧眠看。
為了防止顧眠看別的畫，方久很堅持地自己拿着畫本，只讓顧眠看他翻開的那一頁。
那是一片日出時的大海，海面波光粼粼，以水平線上的太陽為中心，天空從內往外出現不同的顏色過度，分別是白色、明黃、暖黃、橙紅、紫色... ...最後過度到蔚藍澄澈，一艘大船在畫面的偏右側，船體上有字，但是在太陽光的照射下，字體變得有些模糊不清，顧眠被更加吸引人眼球的天空和大海奪去了注意力，還沒看夠呢，方久就又合上了畫本：“這張不好看，你随便看一下就好。”
“明明很好看啊。”顧眠發自內心的感嘆道。
方久被顧眠誇得小臉紅撲撲的，可依舊不肯再讓顧眠看他的畫。
離開醫院之後，顧眠回了封銘家，封銘還沒回來，顧眠想着自己是借宿，也不好白吃白喝，什麽都不做。
于是她就給封銘打了個電話——
“晚上回來嗎？”
封銘聽到這句話總覺得哪裏不對，但還是答了一句：“我這邊還有事，不回去了。”他還問顧眠：“午飯吃了嗎？”
封銘早上出門的時候只準備了早餐，中午也沒回家。
顧眠就說：“算是吃了吧。”上完課去醫院的路上啃了個梨子。
算是？
封銘抿了抿唇，正想問顧眠晚上要吃什麽，就聽顧眠搶先問了一句：“真的不回啊，我晚上做火鍋哦。”
封銘：“啊？”
“火鍋啊，食材樓下超市就有... ...啊對了，家裏煮火鍋用的鍋子有嗎？沒有的話我去買一個。”
封銘那邊安靜了一會兒。
顧眠：“封銘？”
封銘：“回。”
“嗯？”
“鍋在廚房洗手臺上面的櫃子裏。”
顧眠安靜了一會兒，因為對方轉移話題的方式笑出聲，并還算委婉地問了一句：“能吃辣嗎？”來确認對方剛剛是一時沖動還是真的打算回來。
封銘：“我吃不了辣。”
“行，那我吃辣鍋，你吃不辣的。”顧眠從沙發上起來，原本趴在她腿上的黑貓一躍而下，蹲在地板上用爪子擦了擦臉。
快六點的時候，顧眠已經把食材都洗好切好，鍋也拿出來弄幹淨了。
鍋是分開兩邊的鴛鴦鍋，一邊是排骨清湯，另一邊則是蔬菜辣湯。
門口響起開門的聲音，顧眠放下手中的盤子，回頭，正好看到封銘走進客廳。
封銘本來打算晚上不回家的，因為封家那邊确實有事要忙。
但是顧眠說要做火鍋的時候，無意間提到的“家裏”一詞猝不及防就戳中了他，讓他原本的打算動搖地十分徹底，趕了回來。
推門而入，一進客廳，封銘就看到了系着他的圍裙，将食材放在桌上的顧眠。
大概是怕水蒸氣弄濕鏡片，顧眠摘掉了眼鏡，長長的黑發紮成了寬松的辮子，搭在肩頭。顧眠腳上踩着拖鞋，略顯得有些大的男士圍裙被她系得很緊，可看起來還是不合身。
要去重新買一條嗎？
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就被封銘掐死了。
先不說他和顧眠不是長期同居的關系，就算兩個人是戀人，住在一起，他也不想讓顧眠下廚。
他怕廚房的油煙熏着她，也怕鋒利的菜刀傷着她的手。
她是精靈，不染塵埃的精靈。
顧眠聽到動靜回頭，随口就是一句：“回來了？”
一時間，這個鮮有外客的冷清房子頓時就出現了一股別樣的感覺。
就像是給灰蒙蒙的畫面添上了色彩，頓時變得明亮，鮮活起來。
封銘一直都很喜歡在大哥嫂子家住時體會到的輕松舒适和歸屬感，所以搬出來之後，他也一直在自己的房子裏企圖複刻這種感覺。
他親自挑選，讓房子的裝修風格偏向溫馨柔軟的方向；他學會下廚，廚房裏幾乎什麽烹饪工具都有；他将無人居住的房間改成各種功能房，盡可能減少空蕩蕩的感覺；他養了一只貓，讓房子裏多了另一個生物的動靜... ...可時間長了之後他才發現，那種感覺是複刻不來的，至少他做不到。
索性也習慣了，他就沒再刻意去追尋那種歸屬感。
直到這一刻，那種久違的感覺再度出現，這麽的猝不及防，這麽的簡單，簡單的只需要一只精靈，一句話。
“封銘？”
顧眠一邊脫掉圍裙，一邊困惑地湊到發愣的封銘面前，問：“怎麽了？”
封銘看着眼前的顧眠，沒有了鏡片的阻擋，僞态下的茶色眼眸剔透得就像是一顆寶石，準備食材的忙碌讓顧眠有些臉頰微紅，小巧的鼻尖下，是瑩潤的唇瓣... ...
封銘後退了一步。
随着封銘後退的動作，顧眠也後退了一步，還順勢轉身走向冰箱，拿出了早早就打好的果汁，對自己不經意間把某只龍撩得心神大亂的事毫無所知
這一餐顧眠吃得格外開心，封銘一開始還因為懊惱顯得有點沉默，之後被顧眠的情緒感染，話也變得多了起來。
飯後顧眠在客廳繞圈慢走消食，封銘則是自覺收拾好了桌子，洗碗刷鍋。
人少吃火鍋就這點不好，容易撐着。
黑貓就走在顧眠後頭，邁着悄無聲息的步子，緊緊跟着顧眠。
走着走着，顧眠的手機就響了——
“小老師，屍體我給你偷回來了，你打算怎麽辦？”是現任的管理局門外顧問。
“偷？”
“我在你提供的地址挖出了一個屍坑，為了方便處理，我直接走了管理局的程序。現在管理局在調查屍坑，屍體都一具具擡了出來，我花了好大功夫才确認了你要找的是哪一具屍體，趁着別人都下班了偷出來的。”
“你把屍體送到我這... ...”說到這裏，顧眠停頓了一下，她擡手捂住手機，朝廚房喊了一聲：“封銘，我能讓葉席把死者帶過來嗎？”
不能也沒關系，可以去隔壁，只是隔壁還有學生，其中一個還是葉席的弟弟，還得想辦法騙過去，有點麻煩。
封銘沒有回頭，說了句：“讓他們過來吧。”
一個多小時後，管理局現任門外顧問葉席帶着一個亡靈同事上門了，亡靈操縱着一具乍一看上去和活人沒什麽兩樣的屍體。
亡靈撤去屍體上的僞态，屍體展現出了它原來的樣子。
雖然知道屍體周邊已經設下了幾個結界避免弄髒室內，屍體站在地上也是浮空了幾厘米沒有觸到地面，然而看到屍體的原樣，顧眠還是默默在屍體上多套了幾個結界。
屍體不僅僅是腐壞了，還因為死前受到過虐待，十分的殘破不堪，哪怕來之前經過處理，此刻看着還是十分糟糕。
非自然死亡的普通人都會有執念，執念會讓他們暫時留在人間。
所以亡靈很輕易就從這具屍體上，召喚出了死魂。
死魂漂浮在屍體旁邊，是死者未受虐待前的模樣：那是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青年，穿着白色的短袖和長褲，五官秀氣，看起來溫溫柔柔的，然而一開口，盡顯其不着調的逗逼本質——
“我聞到了火鍋味。”
葉席和亡靈：“... ...”這是重點嗎？
封銘：“... ...”
顧眠：“嗯，剛剛吃完火鍋。”
“吃完了啊。”死魂看了一眼客廳旁邊的半開放式廚房，看到放在洗手臺邊擦得幹幹淨淨準備晾幹就放回櫃子裏的鍋，一臉遺憾。
顧眠沒忍住打斷了對方的遺憾：“其實就算你早來一個小時，我也不會讓你上餐桌的。”
死魂眨了眨眼，一臉不敢置信：“為什麽？！”
葉席和亡靈同事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在心裏吐槽：還有什麽為什麽，你是個死人啊兄弟，吃哪門子的火鍋！！還有你認識人家嗎就想來蹭吃！
顧眠指了指死魂一旁的屍體，毫不留情道：“倒胃口。”
死魂順着顧眠指着的方向看過去，在看到自己的屍體的瞬間睜大了眼睛，同樣毫不留情地嫌惡道：“好惡心！”
葉席和亡靈：... ...現在的死人嫌棄起來連自己都罵的嗎？
封銘：……他和顧眠的腦回路居然對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