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顧眠穿越到天譴大陸的第一年是在精靈之森度過的。
精靈之森的精靈女王是另一個穿越者，當時還維持着普通女高中生心态的顧眠不願意參與厮殺，于是選擇了向精靈女王臣服。
可就在一年後，顧眠殺掉了精靈女王，被一衆精靈追殺逃出了精靈之森，從此過上了流浪的生活。也就是在這流浪的頭一年裏，顧眠完成了心态的轉變，她不再安于現狀，不再逃避現實，她開始攻擊其他穿越者，并因為不喜歡這樣的自己拒絕與他人交好，變得孤僻寡言。
加上流言的渲染，顧眠一度惡名遠揚。
這世上從來不缺少富有正義感的好人，部分感覺自己是天選之子的穿越者們，自然也不會放過顧眠這麽一個明晃晃的，可以用來揚名的靶子。
在顧眠穿越到天譴大陸的第二年，藏身于一個小村落的顧眠終于被捕獲，并被扔進了他們專門為顧眠準備的《随身監獄》之中。
一開始顧眠只是待在第二第三頁的基礎牢房裏，後來為了攻克精靈之森，拿到《随身監獄》的穿越者按照說明書，對顧眠進行了審訊。
《随身監獄》有兩個很狡猾的設定：一是能把被困者控制在将死未死的臨界點，二是将書裏的人畫成了簡筆抽象的火柴人。
對書裏面的人來說，所感知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但是對書外的人而言，他們看到的僅僅只是一個火柴人。
看到一個真實的人被斷手斷腳的畫面，可能還會覺得過于殘忍，可看到一個簡筆的火柴人斷手斷腳，根本就不可能勾起哪怕一絲的憐憫。
沒有進《随身監獄》體會過的書本持有者就這麽折磨着顧眠，一開始只是為了拿到精靈之森的地形圖，之後變成了三不五時就要拿起來，翻開任意一頁，研究一下說明，然後拿着顧眠練手。
最後的最後，書本持有者成為了統領一方的霸主，不能随心所欲表露情緒發洩不滿的他喜歡上了折磨書本裏的顧眠。
他開始寫下各種顧眠根本回答不了的問題，只為了看書本裏的火柴人展現出各種各樣的慘狀。
顧眠也在這個過程中完成了徹底的蛻變。
如果說被趕出精靈之森的顧眠只是個一心想要回家，不顧一切攻擊其他穿越者的劊子手，那體驗過《随身監獄》的顧眠就是個徹底的瘋子。
之後餘藝出現，顧眠擁有了第一批臣服者，不少穿越者和天譴大陸的土著都覺得以顧眠為首的這夥人過不了多久就要散夥，因為顧眠的精神狀态不穩定，作風也有問題，肯定長久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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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擁有了臣服者的顧眠反而克制住了自己，她一點點，把瘋掉的自己關了起來，加上重重枷鎖，最後只剩下那個理智的，耐心遠超常人的顧眠。
顧眠恢複正常的模樣讓見過顧眠瘋子狀态的人都覺得膽寒。
只有顧眠自己知道，那是一種刻入骨髓的執念。
——她絕不要成為像精靈女王那樣的人。
所以她本能地做出了和精靈女王完全相反的事情。
精靈女王在擁有衆多臣服者後迷失了本心，那她偏偏要在擁有臣服者之後找回原本的自己，将內心的瘋狂和欲望都牢牢鎖住。
精靈女王迷失本心後不顧他人死活只管自己，所以顧眠最怕的就是連累身邊無辜的人。
精靈女王坐擁後宮美人無數，顧眠就對情愛之事冷淡到極致，甚至縱容自己的臣服者替自己避開那些飛來的桃花。
要說顧眠在天譴大陸做了什麽最不後悔，最開心的事情，那就是殺了自己曾經臣服的精靈女王。
哪怕她因此被天譴大陸的土著精靈追殺排斥，她也不曾後悔過一絲一毫。
“那你是怎麽逃出來的？”封銘垂眸伺候着自己腿上的黑貓。
顧眠曾經和封銘說過她在天譴大陸的事情，但也只是概括版的，之後雖然根據遺願清單推測出了不少有關顧眠在天譴大陸的情況，那也都是顧眠遇到餘藝之後的事情，顧眠遇到餘藝之前經歷的事情，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麽詳細的版本。
顧眠手指拂過紙頁，描摹着紙頁上的火柴人，輕描淡寫說完了後續——
顧眠被關了幾個月，之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随身監獄》的持有者開始頻繁把人關進《随身監獄》，其中有不聽從他的臣服者，也有用來威脅臣服者的人質。漸漸的，臣服者們無法再忍受，就聯手殺了他們的王，并拿到了《随身監獄》，把裏面的人都放了出來。
當時負責放人的是個新來的穿越者，他不知道顧眠過往的事跡，別人也沒來得急告訴他。
結果就放出了顧眠這麽個瘋子。
再後來……那人悔得腸子都青了。
想到這，顧眠便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很清楚，自己逃出《随身監獄》後最肆無忌憚的那一年時光，是天譴大陸全體穿越者的噩夢。
其實直到現在，顧眠也并不是無時無刻都能把另一個瘋狂的自己鎖好。
如果身體受到了十分嚴重的損傷，讓她回憶起曾經受過的折磨，她還是會控制不住自己，變得像個瘋子……
顧眠視線低垂，睫毛投射下的陰影遮擋住了眼底的情緒。
一只溫熱的大手突然就放到了顧眠頭上，帶着輕柔的力道，揉了揉顧眠的頭頂，随之而來的，是封銘的聲音。青年清澈的嗓音帶着從未有過的溫柔，低聲道：“已經沒事了。”
顧眠微愣，靜默片刻後，她低低地嗯了一聲，臉上也露出了不算明顯，但發自內心的笑容——為這遲到多年的安撫。
顧眠一出《随身監獄》就大開殺戒，所有人恨不得她原地死亡，自然不可能會有人來安慰她，告訴她已經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之後雖然有了很多很多的臣服者，他們對顧眠而言亦師亦友，顧眠在他人眼中的形象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可那時候她已經高高在上，坐擁天譴大陸，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自然也不會有人覺得，她是一個需要安慰的人。
封銘看顧眠不再露出剛剛那副令人心疼的模樣，便克制着，收回了手。他因為顧眠曾經的遭遇有些難受，心髒酸脹疼痛，像是被人紮了幾刀。
除此之外，封銘還有些不自在——為自己剛剛情不自禁安慰顧眠的舉動。
他收攏五指緊緊握拳，然後放開，心裏一聲嘆息。
——有點想把意外捅破窗戶紙的封見覺吊起來打。
隔壁的封見覺猝不及防就打了個噴嚏。
一旁的沐澈就很好奇：“不是說龍族的體質很好的嗎？也會感冒？”
封見覺憑直覺判斷：“不是感冒。”絕對是有人在罵他。
拿到了司機兒子的埋屍地址，顧眠開始挑選去挖屍的人。
她思慮再三，最後聯系了管理局。
挂斷電話之後，顧眠一擡頭就發現封銘在看自己。
顧眠：“？”
封銘的視線落回到電腦屏幕上，問了一句：“管理局有你的人？”封銘之前就有這樣的猜測，直接詢問還是第一次。
顧眠對此也很無奈，她也不想的。
她也想回來後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精靈，可等反應過來，她已經把主意打到了管理局頭上，歸根究底，只能怪那些年做統治者做習慣了，養出了“職業病”。
封銘雖然意外顧眠的速度，但卻并不反對顧眠的做法，封家雖然是顧眠的擔保人，可封家家主終究不是他而是他的哥哥，所以顧眠能有保護自己的手段和勢力，總歸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就是補課的周末，在封銘那住下的顧眠起了個大早，走出房間發現封銘不在，并在餐桌上看到了黑貓，和被黑貓壓在身下的一條便簽，大意就是封見覺讓她遲點去隔壁。
顧眠一愣，然後反應過來，封見覺應該是怕自己被隔壁上課的魔物看到她從封銘家出來。
也是為自己的小叔和同學操碎了心。
至于封銘，則是因為封家的事，昨天對着電腦忙了一個白天加一宿，今天一早又出門去了。
廚房裏放着封銘出門前準備好的早餐，顧眠把早餐拿去微波爐熱了一下就端上了餐桌，一邊吃早餐，一邊用手機回複上班時間還在群裏開小差讨論實驗安排的亡靈和矮人。
也不怪他們會這麽興奮，賦予死者完好的軀體和在這人世間自由行動的能力，徹底複活死去的人——這是一個多麽美妙的課題。
顧眠拖着時間，最後幾乎是踩着點打開了隔壁的大門。
客廳裏的魔物們早早就已經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等着顧眠來上課。
顧眠的視線越過他們，落到了一邊沙發上拿着書本，獨自看書的餘藝身上。
窗外天氣晴好，距離高三的提前開學還有兩天，距離九月十三日餘藝穿越到天譴大陸，還有二十二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