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要說顧眠最喜歡這個世界的什麽，大概就是，這個世界沒有生命之樹。
顧眠手裏拿着楊零的學生檔案，記下地址之後就把檔案放回了辦公桌抽屜，起身準備離開。
手機另一頭的封銘久久聽不到顧眠的回複，喚了一聲：“顧眠？”
顧眠微微側頭看着窗外路燈的燈光，過了一會兒才說了一句話。
話落，手機那頭的封銘安靜了許久，沒再開口阻止顧眠。
時間回到一個小時前。
沐澈和封見覺都不是有勇無謀的人，他們在行動前做了很多準備，調查得到的信息遠比任何人都想的要多，他們挑在這一天來找楊零，也是因為他們知道，楊零的父母會固定每隔一天就外出一次，而且都是在晚上的時候，要到第二天天亮才回來。
楊零的父母外出做什麽他們不知道，但這是機會，他們不需要破壞楊零父母培育生命之樹的計劃，也不需要找到他們用活的精靈培育生命之樹的證據，他們只是想要找到楊零，确認楊零的死活和情況，最好的結果就是，他們能把楊零帶出來。
“如果過了今晚，我們沒有回學校，可能要麻煩你再去一下圖書館了。”成功進入楊零家所在的小區，站在楊零家樓下的沐澈拿着手機，這樣對手機另一頭的饅頭說道。
早在兩天前就和封見覺沐澈搭上線的饅頭崩潰地蹲在宿舍走廊的盡頭，壓低了聲音差點沒哭出來：“不要說得這麽可怕好嗎！！”
封見覺宿舍桌上的語文課本是楊零的，但卻是饅頭給封見覺的。
饅頭的語文課本在楊零那裏，可能是補課的時候兩個人拿混了，但因為是高二的課本，饅頭也沒有在意，直到他發現了課本上的那一段話，想起楊零不是人的事情，這才拿着課本去找了封見覺他們。
交代完最後的話，沐澈挂斷通話，和封見覺一起坐電梯上了樓。
楊零家在二十層，一層兩家住戶，他們在電梯裏還遇到了和楊零同樓層的鄰居，對方正好就站到了樓層按鈕前，按亮二十層的按鈕之後還問他們要去幾樓。
沐澈神态自然地告知了對方，自己要去的樓層也是二十樓，鄰居一愣，以為他們就是對門那家的小孩，問了一句：“你們家最近是不是在裝修啊？老聽到咚咚聲。”
沐澈面不改色：“不清楚诶，我也是今天剛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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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沒有起疑心，只念叨了幾句，說如果是的話，讓他們注意一下時間，別大晚上裝修，很吵人。
電梯抵達二十層，封見覺和沐澈讓鄰居先出了電梯，然後才慢悠悠走到楊零家門前，假裝找鑰匙，直到鄰居家門關上，他們對視一眼。
沐澈在門前用水元素豎起一道幻術，封見覺則是按照事先說好的，動手融掉了大門的門鎖。
然而門并沒有就這樣打開，封見覺挑眉，意外地發現這扇門不止一道鎖，只融掉中間的鎖根本沒用。
封見覺沒什麽耐心，幹脆動手，把整扇銅制門給融掉了。
但在沐澈豎起的幻術遮擋下，楊零家門前不僅沒有人，門也是完好無損的。
踏進玄關，封見覺察覺到微弱的魔力波動，啧了一聲：“他們設了警報結界，快！”
沐澈聞言一點都沒耽誤，和封見覺一起在屋子裏找起了楊零。
一層兩戶，每戶內部都很大，還是複式套房，上下都有不少房間。
他們打開了燈，亮堂堂的屋內一眼看去沒有任何異樣，封見覺和沐澈分開兩邊，沐澈在樓下，封見覺在樓上。他們一個一個房間找過去，最後終于在一片漆黑無法開燈的廚房裏，發現了楊零倒在地上的身影。
沐澈一喜，正要進去，就被不知道什麽東西，從背後給抽飛了。
沐澈整個人越過沙發直接就砸到了玻璃茶幾上，茶幾不堪重負，玻璃桌面被砸了個稀碎，沐澈也被卡在桌面下的木質臺面上，手臂被玻璃碎渣劃得鮮血淋漓。
抽了沐澈的東西像是聞到了什麽美味，直接沖向了沐澈，沐澈展開水屏障，但是那個東西絲毫不把沐澈的防禦當一回事，直接沖破水屏，眼看着就要紮進沐澈的肉裏，就被聽到動靜從樓上跳下的封見覺用火燒了個幹淨。
沐澈喘着氣爬起來，封見覺順手拉了一把，提醒沐澈道：“是樹枝。”
剛剛抽了沐澈，還想紮進沐澈手臂裏的東西，是樹枝。
而且很大可能，就是培育成功的生命之樹的樹枝。
如果真的是生命之樹……
沐澈突然有點不太敢想，為什麽楊零沒有被關在卧室雜物間之類的地方，而是被關在廚房。
但是封見覺卻一語道破了他們進來後沒有一點動靜的生命之樹為什麽會突然攻擊沐澈的原因——
“應該是怕我們動了它的食物。”
楊零被他的父母，當成了生命之樹的食物。
沐澈咬牙，堅定了要把楊零帶出去的念頭。
幸好封見覺是龍，還是火系的龍，專克植物，生命之樹大概也是覺得自己并不愁吃，犯不着為了一個食物讓自己的枝條被燒，于是當他們再一次進入廚房的時候，不知道藏在哪裏的生命之樹并沒有再次揮舞枝條驅趕他們。
沐澈弄醒了楊零。
楊零睜開眼睛，借着客廳的燈光看到了封見覺和沐澈的臉，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他眨了眨眼，眼前的兩個同學都沒有消失，楊零這才相信，他們是真的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不是他又出現了幻覺。
楊零挪動自己的身體，伴随着他的動作，昏暗寂靜的廚房裏響起金屬鏈條碰撞的聲響。
封見覺終于忍不住，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罵了一句：“艹！”
沐澈想罵人的沖動不比封見覺少，這位向來溫和的人魚第一次這麽想爆粗口，他蹲在楊零身邊，想辦法弄開金屬鏈條。可那些困住楊零四肢的金屬鏈條也不知道是用什麽材質打造出來的，任憑沐澈怎麽弄都弄不開。
鏈條的另一頭連在牆上，封見覺試了一下用火，卻發現這些鏈條并不是普通的金屬打造的，根本無法用高溫把鏈條燒斷。
楊零雙眼無神地看着眼前兩個為了救他出去，不停忙活的同學，腦子一片混沌，嗓子也因為幹啞說不出話來，看着就像是傻了一樣。
他這樣的狀态讓沐澈心急如焚。
最後是封見覺站到了固定鐵鏈另一頭的牆壁前，皺着眉頭盯着這面牆，盯了好一會兒，突然出手，轟掉了這面牆。
牆的另一邊就是二十層樓的高空，下面是小區花園，但因為是深夜，下面一個人都沒有，墜落的石塊落在地上，沒有殃及無辜。
楊零家畢竟不是別墅，不可能花太大功夫改造牆體，所以封見覺另辟蹊徑的辦法還真就讓楊零擺脫了束縛。
沐澈在一片塵土飛揚中呆呆地看着手法粗暴的封見覺，突然就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
是啊，鏈條弄不斷，那把牆破壞掉不就好了。
為了集中魔力轟掉牆壁，封見覺動手的時候沒做任何準備，巨大的聲響和動靜自然驚動了這棟樓的住戶，一棟樓的燈呼啦啦亮了一大片，就像病毒感染似的，隔壁樓和對面樓的燈也跟着亮了。
有在睡夢中被驚醒的人以為自己剛剛是在夢中聽到了巨響，還有熬夜人士清楚地知道剛剛的動靜不是錯覺，連忙跑到窗邊探尋究竟，還在小區群裏詢問情況，甚至打電話給物業管理處。
封見覺和沐澈顧不上這麽多，封見覺背上渾身軟綿綿的楊零，站到被轟開的牆壁前，一躍而下。
沐澈緊随其後，卻在跳出去的時候，被一根細枝條纏住了腳踝。
沐澈用水凝出水刃，用力劃開了枝條，可劃開一根，又纏上來一根。還有枝條纏住了沐澈的手腕，用力絞緊，細細的枝條就這麽陷入了沐澈的皮膚，把沐澈的手腕絞出了血肉，還發出了骨頭碎裂的咔咔聲。
痛楚讓沐澈沒辦法控制好魔力，凝出的水刃也落在地上，化作了一灘水痕。
封見覺在墜落的半空中變回龍型，他給自己套上一個隐身結界，用爪子抓着楊零，揮舞着翅膀飛回到二十層的高度，朝着屋子裏就噴了一大口火。
纏着沐澈的枝條受不了高溫，退散地一幹二淨。
沐澈忍着痛用手肘支撐着爬起來，跑向封見覺。
封見覺把頭伸過去，沐澈費了不少力氣才順着龍頭爬了上去，并順着龍的脖子滑下來，坐到了龍背上。
疼痛讓沐澈嗓子都在顫，他艱難地問封見覺：“楊零呢？”
封見覺：“抓着呢。”
沐澈這才放松下來，趴在封見覺背上，疼得一動都不想再動了。
他覺得自己的體質有問題，不然為什麽無論遇到什麽事，受傷的總是他？
對面樓的住戶察覺到了這邊被破壞的牆體，已經有人報警了。
封見覺揮舞翅膀準備離開，也就是在這時候，數條粗壯枝條如同打了雞血一樣，猛地沖向封見覺！
封見覺噴火回擊，但是那些明顯粗壯不少的枝條一改之前對火的恐懼，沖開火焰就繞上了封見覺巨大的身軀，還有幾條纏住了封見覺的爪子，企圖把楊零奪回去。
沐澈努力将纏住封見覺的枝條割開，可他用水刃割開枝條的速度遠遠比不上枝條一根根纏上來的速度。
封見覺自己也在掙紮，禁锢住楊零四肢的金屬鏈條随着封見覺的動作，在空中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響。
就算這樣混亂，封見覺還是捕捉到了一絲細微的動靜，他的獸瞳看向被破壞的牆體，穿過滿地狼藉的廚房，在廚房門口發現了兩個人影。
因為在家長會的時候見過，所以封見覺馬上就認出來，那兩個人影就是楊零的父母。
楊零父母的身後還躺着一個雙目緊閉的精靈，枝條纏繞上精靈，不過片刻，昏迷的精靈就被纏繞得嚴嚴實實，最後枝條散去，原地只剩下一具骸骨。
金色獸瞳猛地一縮，火紅色的龍仰天發出一聲龍嘯，恐怖的聲響震耳欲聾，附近的窗戶也被震得接連破碎，小區花園人造湖內的魚紛紛沉底，花草樹木也被突如其來的氣流席卷地瘋狂作響。
龍嘯停息後，所有的聲音都沒有了，無論是鳥蟲鳴叫還是風聲，就像是在畏懼發怒的怪物一般，安靜如雞。
附近的居民也因為這一聲龍嘯，陷入了短暫的失神。
可纏繞在封見覺身上的粗長枝條依舊固執地挂在封見覺身上，不僅絲毫不受影響，還在用力，試圖絞殺發怒的巨龍。
被龍嘯刮到在地的楊零父母非但沒有恐懼，反而十分開心，他們相互攙扶着站起來，滿是喜悅地欣賞着自己的傑作，眼底的癡迷濃厚到令人頭皮發麻。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夾雜着冰霜的微風自他們身後拂過，輕盈而柔軟，越過他們，飄向半空中的封見覺。
纏繞着封見覺的枝條在遇到這陣微風的時候就停止了施力，枝條上結出霜花，散發開陣陣冷氣。
封見覺一用力，被冰凍的枝條就被崩了個粉碎。
楊零父母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等他們察覺到自己的雙腳被冰凍在地面，無法動彈時，一道清冽如水的女孩聲音自他們身後傳來，帶着困惑和微不可查的嘲諷——
“你們管這種東西，叫做‘生命之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