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顧眠返校後又過了幾天,幫顧眠跟進餘藝車禍案的葉席那邊傳來消息,說警方那邊确實是根據視頻進行了更深一步的調查,還拘留了視頻上的那個女人,但是很快女人就沒事了,餘藝的死也被判定成了車禍意外,酒駕的司機也只被判了三年不到。
顧眠這才知道,酒駕司機在沒有逃逸或其他惡劣行徑的情況下,只會被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賠償經濟損失——哪怕車禍造成人員傷亡。
顧眠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好是晚修課間
随着時間一點點的推移,整個高三年級的樓層氣氛越加壓抑,剛剛上課老師用白板投影公布了昨天小考的成績,此刻教室裏一片愁雲慘淡,還有幾個女生受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
顧眠受不了就走到走廊上透透氣,結果就接到了葉席打來的電話。
挂斷電話後,顧眠去了一趟辦公室,代理班主任宇老師也是第一次帶高三的班級,看着班上的氣氛愁得直掉頭發,聽顧眠說想請假回宿舍,她也沒像以往一樣強調學習任務緊,不該浪費時間,而是小心翼翼地答應了顧眠的請假要求,生怕把眼前這位明明帶着淺笑卻給人一種恐怖感覺的高三學生整崩潰。
顧眠回到教室,收拾好東西離開,卻并沒有回宿舍樓。
“老程下班了?”
“啊,回去了。”程方朝同事揮揮手,臉上帶着禮貌的笑容,心裏卻抑郁的不行。
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附近一家小超市,小超市晚上有特價,他買了些特價的蔬菜和肉,這才回到了家裏。
程方因為自身原因單身了三十多年,住的地方就是一個小小的出租屋,一室一廳,陽臺上帶煤氣竈臺,陽臺邊是廁所。
往日回了家做點吃的看看書也就睡了,今天回到家,剛打開門,程方的動作就頓了頓。
他後退一步退出家門,準備就這麽關上家門,結果一條看起來白皙纖細不堪一折的手臂從裏面伸了出來,抓住他的衣領就把他拉了進去,大門緊跟着轟地一聲,關上了。
過了一會兒,隔壁鄰居打開房門,罵罵咧咧,指責程方作為人民公仆還大半夜這麽大聲關門簡直沒素質,但罵了一會兒也不見平時的老好人出來道歉,就悻悻然關上了自己家的門。
此刻,老好人程方背靠着門板坐在地上,剛剛買來的肉和菜都散了一地。
他一臉蒼白地看着眼前白發尖耳朵的女孩子,略有些不自在:“請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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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方畢竟不是真的普通人,面對顯然不是小偷是同類的顧眠,他猜測對方不會把他怎樣,但也因為實力等級上的壓制,顯得有些緊張。
顧眠:“程警官,我們見過。”
程方心想這麽漂亮的精靈他見過不可能沒印象,結果顧眠就給自己套上了僞态。
黑發,茶色的眼睛,以及一身被程方不小心忽視掉的本市校服。
程方這才想起來,對方就是讓自己抑郁至今那起案件的目擊者,同時也是受害人的好友。
程方突然就知道對方是為什麽而來的了。
顧眠看程方不打算從地上起來,幹脆也坐到了地上,和程方面對着面,問他:“你應該還記得我吧?”
程方點了點頭。
“那起車禍,能和我說說嗎?”
程方想了想,反而先問了一句:“酒店的監控視頻是你找來的?”
顧眠:“嗯。”
程方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不緊張了,他調整了一下坐姿,開始大吐苦水。
因為顧眠找來的監控視頻,案情有了新的發現,甚至已經找到了證據可以證明就是視頻上的那個女人□□。
可就這樣,那個女人還是被她的父母弄了出去,上頭也不讓他們再查這件事,負責這件事的程方和程方同事都被氣得夠嗆。
“她招了?”顧眠問。
程方:“招了,這麽多證據能不招嗎,說是因為嫉妒。她和出車禍的女孩子——餘藝,她們是高中同學,那會兒餘藝因為是孤兒比較受排擠,那個女人家裏有錢,出手大方,同學都圍着她,結果現在同學聚會上同學都圍着餘藝,那女人就不高興了,想把餘藝弄死。”
至此程方也弄明白了一件事:女人提到過餘藝被有錢人家的爸媽找了回去,但是他們調查過了,餘藝至今還是一個人,只是有人給她打了很多錢,而且這些錢都來自作為目擊者的顧眠的賬戶。
原本他還奇怪一個高中生哪來這麽多錢給朋友,現在知道顧眠是魔物,他就不奇怪了。
魔物大多都比較富裕,因為不是普通人,他們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特長和天賦,能讓他們在不同的鄰域發光發熱獨領風騷,一些族人衆多的魔物身後會有各自的家族,這些魔物組成的家族依靠實力制衡內部,遠比普通人的家族要團結,相互幫助之下,能抵達的高度也會比普通人高一些。
當然也有意外,比如程方,巫師,身嬌體弱的遠程,腦子也一般,根本不是适合做警察的種族,沒有從事這一行的過人之處,甚至比普通人還要不适合這一行,偏偏他就選了這麽一條路,過得分外凄涼窘迫。
顧眠微笑着,茶色的眼眸看着竟比漆黑的顏色更加深邃:“告訴我,那個女人叫什麽,住哪裏。”
程方自然是拒絕回答的,透露案情是一回事,顧眠這幅樣子顯然是不打算走法律途徑為自己的朋友報仇了,他畢竟是個警察,怎麽樣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別人觸犯法律底線。
“她叫龔竺。”
咦?
咦!!!
程方睜大了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嘴巴卻不受控制地吐露了他所知道的所有關于那個女人的信息。
說完之後程方還是一臉沒回過神的懵逼,顧眠憐憫地拍了拍對方的狗頭:“不怪你。”
連基本的防禦都不會,受制于人是件很正常的事。
程方繼續一臉懵逼,顧眠則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直接離開了程方的小出租屋。
龔竺被家人接回家之後發了一通火,歇斯底裏不說,肢體動作也十分誇張,還砸了家裏的東西,看着就像瘋了一樣。
家裏本來就遭遇經濟危機,為了撈龔竺出來更是雪上加霜,本就見底的耐心在龔竺的瘋癫叫喊下徹底耗盡,他們給龔竺請了假,将龔竺關在了她的房間裏。
最開始龔竺還會鬧,漸漸地家人顧不上她,幾次忘了給她水和吃的,龔竺就沒力氣,安靜了下來,也漸漸恢複了理智,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這天晚上,一家人都在家,卻一點都沒有全家團聚的其樂融融。龔竺的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電視機雖然開着,但卻關掉了聲音。
他們商量了許久,最後龔竺的爸爸說道:“你和小竺明天就走。”
“爸!”龔竺的哥哥一臉不願地喊了一聲,可也就是喊了一聲。
畢業之後龔竺的哥哥就進了自己家的公司,公司現在是什麽情況他再清楚不過了,之後麻煩還會陸續上門,他雖然是半個少東家,可畢竟不是當家做主的人,在公司裏也只是擔了個名頭好聽的職位。
他走不走根本沒有妨礙,只是能夠躲開接下來的麻煩。
作為人子,他覺得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走開,可潛意識裏卻很清楚自己留下來也沒用,倒不如躲開來的輕松。
龔竺的爸爸看不出兒子的猶豫,不容拒絕的聲音十分強硬,“怕什麽,你們先走,我和你媽馬上就來,能有什麽事!”
龔竺的哥哥只好應下,低着頭不再說話。
一邊的龔竺媽媽控制不住,不停地攪弄自己的十指,擔心道:“我們要是就這麽走了,阿康那邊怎麽辦?怎麽說也是二十幾年的朋友了,他家小敏還叫我一聲幹媽,我們這樣丢下他們... ...”
“我們能脫身就不錯了,誰還顧得上他。”語氣決絕又果斷,就好像舍棄的不是自己白手起家時就認識,一塊同甘共苦的兄弟。只是說完,龔竺爸爸又放軟了語氣:“我知道你一直都把小敏當親女兒看,我答應你,等這件事情過了,我們就回來找他們,絕對不會放他們不管的,好嗎?”
龔竺媽媽焦慮不安,可看看自己的丈夫兒子,又想起還關在房間裏,心理狀态顯然不對的女兒,最後還是選擇了妥協。
可她心裏也清楚,這麽一大筆錢,是真的能把人逼死的,如果、如果阿康和他的妻子真的不堪重負選擇自殺... ...
龔竺的媽媽深吸了一口氣,一邊想着自己一定會好好照顧好友的女兒,一邊慶幸着面對這樣困境的人不是他們。
商量好後,一家人長籲短嘆,說了很多事到如今他們也是迫不得已的話,來壓下心底僅存的良知。
睡前,龔竺的哥哥去了龔竺的房間。
他拿鑰匙從外面打開了龔竺的房間門,準備進去把他們明天出發離開這裏的消息告訴龔竺。
龔竺的房間內開着燈,龔竺就坐在梳妝臺前,微微低着頭,有些長的劉海遮住了眉眼。
“小竺。”龔竺的哥哥走進了房間,綿軟的拖鞋落在木質地板上,發出輕輕的聲響。
他在龔竺身後站定,擡起手搭上了龔竺的肩。
龔竺似乎這才反應過來,擡了頭。
鏡子裏,龔竺劉海下的雙眼死氣沉沉如同一對斑駁的塑料珠子。
她緩緩張嘴,口中發出很輕的一聲——
“哥哥。”
這一聲輕喚,如同一個開關,讓龔竺的哥哥感到了莫名的寒意。
他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十幾分鐘後,按照程方給的地址,來到龔竺家的顧眠在別墅外面繞了一圈,最後找了個陽臺,跳了上去。
顧眠選擇這個陽臺是因為這個陽臺的陽臺門沒關嚴實,等到上來了顧眠才發現,陽臺門開着的縫隙裏彌漫出了絲絲縷縷的血腥味。
顧眠擡起左手,手腕微動,做了個揮開的手勢,沒關緊的陽臺門朝一邊滑開,哐地一聲撞上了邊框。
顧眠走進房間,鞋底懸浮,與地面隔開了距離,以防留下腳印。
房間裏沒有人——準确的說是沒有活人。
死人倒是有一個,是一個青年,看着二十多歲的樣子,倒在地板上,肚子被人刨開,內髒被挖得滿地都是。
滿屋子的血腥味熏得人腦袋發暈,顧眠皺着眉頭就離開了房間,順着走廊走到樓梯口,來到了一樓的客廳。
客廳裏有一個活人和兩個死人。
活人是顧眠在監控裏見過的龔竺,死人是兩個中年男女,屍體被毀得比樓上那個青年還慘,根本看不清原樣。
龔竺滿身是血地站在兩具屍體前,在顧眠出現以前,她本打算用手中的水果刀劃開自己的脖子,可聽到顧眠下樓的聲音,她動作頓了頓,回頭看向顧眠。
龔竺回頭的動作有點吓人,身子沒動,頭直接轉了過來,雖然有些勉強,但好歹還是轉過來看到了顧眠。
滿是血的臉上沒有表情,女孩的聲音平靜而又淡漠,她問顧眠:“你是誰?”
顧眠看着那張臉上的眼睛,開口說道:“你現在用的這個身體,買兇殺了我的朋友。”
“買兇?”女孩愣了愣,随後笑了:“小竺可真是她爸媽的好女兒,都是爛到骨子裏了。”
言語中還帶着長輩獨有的慈愛,只是這種慈愛在現下的環境中顯得有些可怕。
顧眠大概明白是什麽情況了,這家人女兒買兇招惹到了魔物,做父母的似乎也做了什麽壞事招惹到了別的魔物,巧的是,來找他們算賬的魔物,都在這一天晚上上門了。
既然目的差不多,顧眠覺得自己能和對方商量一下:“能把她交給我嗎?”
使用龔竺身體的魔物輕笑着道:“可以哦,畢竟是友人的女兒,就這麽下手還是挺不忍心的。”
“友... ...人?”顧眠遲疑地看了看地上那兩具面目全非的屍體。
魔物的笑容越發溫柔,溫柔地直叫人心裏發寒:“從背後來的刀子,才更叫人惡心不是嗎?”
顧眠想了想,點頭:“有道理。”
魔物問顧眠:“你打算怎麽做,我可以配合你。”
顧眠搖頭:“什麽都不用做。”
魔物略微收斂了笑容:“什麽都不用做?”
顧眠輕笑:“嗯,離開,讓她醒來就好了。”
魔物思考了幾秒,猜到顧眠的想法,笑着搖了搖頭,然後答應顧眠:“好。”
程方帶着同事趕往龔竺家,車子剛在別墅門口停下,他們就聽到了一聲凄厲的慘叫。
程方被這一聲聽不出男女的慘叫吓得頭皮都炸了,帶他們進來的物業也被吓得夠嗆,最後還是程方和同事想辦法破開門進去,看到了煉獄一般慘不忍睹的客廳。
發出尖叫的龔竺就站在客廳裏,腳邊是她的父母,手上是作案的兇器。
她踮着腳踩在地板上,背部弓起,臉上的表情維持着剛剛尖叫的模樣,長大了嘴,眼睛瞪得幾乎要掉出眼眶。凝固表情可怖又有點可笑,如果出現在電視上,那一定是詭異又喜感的,可出現在這樣的場景裏,只會讓人感到背脊發涼。
程方沒想到顧眠會做這麽絕,有些氣憤,可等他們通過家庭攝像頭确認了龔竺哥哥的死亡時間之後,他發現自己錯了。
那個時間顧眠剛剛從他那裏離開,不可能這麽快就到這裏,之後監控錄像突然黑屏,應該就是顧眠出現了。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龔竺突然瘋掉親手殺了自己的父母,那其中很可能還有另一個魔物的手筆——那個魔物操控了龔竺,讓她殺掉了自己的家人。
程方打了個冷戰,他看着被帶走的龔竺,不由得驚奇,這家人到底招惹了多少魔物?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露露缇雅的三個地雷和一個火箭炮=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