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林宇生張大了嘴巴，震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不明白林婕帶這個不速之客來的意圖到底是什麽？
另一邊的張碩情緒也激動得不得了，像只紅眼兔子，身體抖得像是通了電，與他平時冷靜克制的樣子完全不同。
夾在中間的林婕本能地擋在父親林宇生身前，張碩的樣子太可怕，怕他做出什麽過激行為。
林婕現在後悔透了，為了滿足自己可笑的好奇心，親手把“猛獸”領進了自家門。她總是犯這種錯誤，搞得自己無所适從。
“張碩，你答應我不傷害我的家人的？！”
一只被母獅子逮到的斑馬，試圖懇求母獅子良心發現放過自己。希望幾乎接近于零，但林婕還是渴望着會出現奇跡。
張碩沒有回答，身子抖得更加厲害，像是個帕金森的病人，看樣子沖動已經占據了他的全部理智。
林婕把手伸進上衣兜裏，緊握住在從家裏拿出的小刀，做出殊死搏鬥的決心。
察覺到事情不妙，林宇生本能地老母雞護崽子把女兒強拉到身後，瞪圓了小眼睛，大聲地質問：“小夥子，你來我家到底是做什麽?”
林宇生老了，腰身不再挺拔，即便用盡全身的力氣，聲音的底氣也不再有威懾力。像一片要被強風吹散的樹葉，顫顫巍巍地努力堅持着。
聽到喊叫聲的林母也推門進入，她早就預感到什麽，強烈的危機意識，讓她順手從廚房裏拿了一根擀面杖沖進來。
四個人各站一方，目目相觑，拉足了陣仗，随時要準備打一場群架。
林婕一方雖然人多，但個個是小學生般的戰鬥力，面對張碩一個高大健碩的成年人，怎麽瞧着都不占優勢。
也許是被人多勢衆震懾住，張碩反倒是先軟了下來，他松掉一直端着的肩膀，沉重地嘆了一口氣，“林教授，今天來沒有惡意，只是想問我繼父的事。”
林宇生上下打量了張碩，他雖然和李成偉相識多年，知道他有老婆有兒子，但卻從未見過。李成偉生病在他們家暫住的那段日子，他的家人也沒來看過他一次。
林宇生自認為和李成偉惺惺相惜，志趣相投，卻對他基本的了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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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偉出事後，林宇生按着學生檔案，找去了李成偉登記的家庭住址，想把那本書還給他的家人。
好不容易找到了地址，裏面住的人根本就不是李成偉一家，他們連李成偉的名字都沒聽過。
林宇生事後回憶，李成偉的許多行為都越不能理解。登記假的家庭住址和聯系電話，除了林宇生外，不與任何人交往，經常情緒低落，大喜大悲。
當初林宇生看他總是獨來獨往，可憐他孤獨，就主動接觸他。現在落了個“農夫與蛇”的下場，也算是遇人不淑，自作自受。
這麽多年，林宇生一直希望能把書還給李成偉的後人，但卻始終尋找無門。
此刻，李成偉的後人就站在他面前，讓林宇生感到從未有過的輕松和解脫。
“你想知道什麽？”
林宇生的情緒也穩定下來，他知道張碩來者不善，但他并沒太過緊張。人早就過了古稀之年，什麽風浪沒見過，遇事冷靜才是解決問題的良策。
“當年你是不是奪走了我爸爸一本書？”
“奪走？”林宇生眉頭擰成一個大疙瘩，非常不理解張碩的用詞。
他扔都扔不掉的“麻煩”，居然被形容成強取豪奪。
“你知道那本書的蹊跷嗎？”林宇生又犯了老毛病，一時心軟，看不得別人受難，忍不住“提醒”張碩。
“當然！”
張碩認同了母親的說法，那本書是李叔叔的“傳家寶”，并沒有理解林宇所說的“蹊跷”的意圖。
“好，既然你是小李的後人，理應把書物歸原主。”
既然李成偉的家人也願意承擔這個“負擔”，林宇生等了盼了這麽多年，終于算是解脫了。
不等張碩再問什麽，林宇生趕快讓林婕幫忙，揭開床板，找出那本他一直不敢翻閱的“怪書”。
林宇生拍了拍書上落的落塵，像是擺脫掉燙手山芋毫無留戀地把書痛快地遞給張碩，“這就是你爸爸叫我代為保管的。”
林宇生這麽慷慨大方地把古書交還出來，卻沒有贏得張碩的好感。
一想到林宇生這麽多年悄悄地買下那麽多價值不菲的字畫，還不是拜“它”所賜。
現在他早就賺得盆滿缽滿，當然瞧不上這本又舊又破的東西了。
張碩沒有接，忍不住冷哼一聲，問：“林教授，書上的內容，你都記得差不多了吧？”
話裏話有，林宇生一聽便知，他這輩子不圖名不圖利，就在乎個臉面自尊。這樣明晃晃地被冤枉，他是絕不能接受的。
“小夥子，你這話怎麽講？”林宇生強壓住聲音中的顫抖，盡可能地平心靜氣地問。
事到如今，再隐瞞下去毫無意義，張碩将張母告知的那些和盤托出。
“我搶奪了小李家的知識産權？我……”
林宇生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的臉色由紅變白，再到青紫色。如果不是林婕一直站在他身邊，他早就震驚得直接栽倒在地了。
“誤會，天大的……誤會……”林宇生幾乎是咆哮着喊出了這幾個字，音調完全不像是他平時能發出的聲音。
林宇生搖搖欲墜，像是一只不倒翁，原地搖晃着。
“爸爸，老伴……”
林婕和林母同時沖向林宇生，他平時身體就不好，這麽激動的情緒很容易誘發腦溢血。
林宇生臉色發青，癱坐在椅子上大喘着粗氣，随時都要出狀況。
“張碩，算我求求你，今天就算了吧！”林婕拉着張碩的衣袖，幾乎快要哭出來，林宇生是否做了虧心事，對她已經不再重要，私心的驅使，她只想讓父親平安。
“不行，今天一定要把話講清楚才行。”張碩咄咄逼人，絲毫不願意讓出一步。
最壞的打算張碩已經做好了，他今天一定要做個了斷。
“你為什麽要對個老人苦苦相逼呢，你……”
“小婕！”
林宇生打斷了林婕要講出的負氣話，吃下兩片降壓藥，他的狀态也漸漸平穩下來。林宇生在心裏給自己打氣，這時候絕對不能倒，他沒做過虧心事，不怕和張碩當面對峙。
林宇生把當年的事也一字不差地講給張碩聽。張碩先是發愣，随後是面部猙獰的失聲大笑。
“受到詛咒的奇書？？？”張碩拍着手中發黃發黑的小冊子，笑得眼淚差點飚出來，“林教授，您當我是幼兒園的小朋友嗎？這麽幼稚的謊言你居然也能編得出來？”
林婕和林母也是第一次聽林宇生講起這段往事，他的理由，真的不足以讓人信服。
母女倆面面相觑，半張着嘴，誰也沒出聲，大概都從心裏都默認了張碩的想法，這麽拙劣的謊言，真的騙不了腦袋沒問題的成年人。
林宇生不用看大家的表情就知道，他的話沒人相信，就像第一次李成偉講給他聽時，他也是完全不相信的。
可一次次奇怪的事情真的發生在身上時，他才不得不相信。
那本薄冊子像是千斤頂一般，壓在他心頭這麽多年，一絲縫隙都沒有。
見林宇生始終低着頭不說話，張碩揚起手中的書，賭氣地說：“爸爸的書這麽神奇，我真要看看裏面有什麽了不得的內容。”
“別打開……”林宇生大喊出聲，可惜已經晚了，張碩的手已經再翻頁了。
張碩先是一頁頁仔細地看着，随後加快了翻書的動作，書很薄，很快就翻到了中間部分，可随着翻頁的聲音落下，張碩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張碩并沒有把整本書翻完，而是像一只發了狂的瘋狗，沖到林宇生身邊，把書抛到林宇生眼前，“這就是你說的奇書？”
林宇生不敢睜眼去看，這書像是潘多拉盒子一般，吸引誘惑着他。可他又懼怕，克服這麽久好奇心的強烈驅使，絕非一件易事。離“危險源”越遠越好，是林宇生一直堅持的。
張碩再次大聲逼問，讓他不得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唯唯諾諾地瞧上一眼。只是一眼，林宇生的眼睛瞬間瞪成了圓。
書是空白的，一個字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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