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枚金幣

賞金獵人?的腳步頓住了, 看着那團死死抱住自家雇主?腿的“小黑泥”挑了挑眉,随即吹了個輕佻的口哨:“臨街乞讨的我見?多了,抱着腿要錢的我也見?多了, 只?不?過像這種趕着上來當奴隸的, 我還是第一次見?。法師大人?,這說明您的人?格魅力可見?一斑啊!”

林珩不?為所動?,面無表情地說道:“謝謝,不?需要奴隸,我不?太想被挂在路燈上。”

把他?人?當奴隸的萬惡資/本?家都應該被挂在路燈上!這是他?一生的信條!

塞克斯:……?

奴隸跟路燈有什麽必要的聯系嗎?他?默默擡起?頭看了一眼街邊的路燈,覺得自己或許跟雇主?有一些文化代溝。

林珩看着死死抱住他?腿的流浪兒眉頭微微皺起?, 試探性地将腿往外一抽——沒抽動?,簡直就像在小腿上綁了大米袋一樣,還用麻繩捆了三圈, 可以說是十分堅固、紋絲不?動?。

他?有些狐疑的目光在流浪兒那瘦削到可以隔着一層皮看見?骨頭的身軀上巡視了一圈, 随即擡手揉了揉太陽穴, 有些苦惱地說道:“你能先将手松開嗎?”

聽了他?的話, 流浪兒将他?的腿抱得更緊, 幾乎是吶喊般吼出來一句:“您帶我走吧!是死是活都聽您的!只?要您将我帶走就好了!”

林珩麻了, 很想開口念咒語, 但思來想去自己好像沒有殺傷力較小的法術, 于是只?能嘆了一口氣, 望向了側後方的塞克斯。

塞克斯當了這麽久的賞金獵人?, 早就變成人?精了,只?需雇主?的一個眼神便瞬間達意。他?大步走上前, 抓住流浪兒的後頸, 将他?用力地往外一扯,卻?只?聽到了布料扯到極限的崩哧聲, 那團黑色依舊死死的扒在袍子?上,差點沒把林珩的袍子?扯壞。

為了自己不?因為毀壞雇主?的衣物?而慘遭辭退,塞克斯止住了手上的動?作,看着抱緊不?撒手的流浪兒納悶地說道:“這小豆丁看起?來皮包骨頭的,怎麽手勁還這麽大?”

林珩麻上加麻,他?默默扯了扯自己的袍子?試圖讓那可憐的布料回到他?的身邊,說道:“算了,你還是先将他?放下吧。”

他?沒有某個浪漫的國度的某種特殊愛好,在沒有買到合适的換洗衣物?之?前,自己這身袍子?可不?能壞。

那流浪兒見?自己初步計劃不?成功,便放手一搏,在賞金獵人?将他?放下之?時擡起?臉,把自己亂蓬蓬的頭發往後一撩,露出一對尖耳,淚眼婆娑地說道:“您要是不?缺奴隸也沒有關系,我不?是純種人?類,聽那些法師說非人?種族的血肉與骨頭都可以用來作為魔法材料,您只?要帶走我,想什麽時候把我殺了都可以!只?要讓我留在您的身邊一段時間就好了!”

塞克斯原來還在看熱鬧似的看這小乞丐接下來要怎麽發揮,結果就看見?了那對尖尖的耳朵,頓時愣住了,随後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惡魔?”

惡魔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而且還會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不?會是詐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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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想到惡魔的種族特性,他?的心中頓時升起?了警惕,随時準備将這只?目的不?明的惡魔給“送走”。

聽到惡魔兩?個字,流浪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明白這個詞語的意思,就開始瘋狂點頭:“對的,沒錯!他?們都說我是惡魔與人?類的混血……所以我真的很有用的,大人?!如果您不?缺魔法材料的話,把我當成寵物?也可以的!”

林珩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也不?太缺寵物?。”

或許是自己生活在文明社會生活的太久了,乍一聽到這種宛若原始部落食人?風俗還略帶一些容易讓人?聯想到奇怪小衆愛好的話有些接受不?能。

聽到他?明擺着拒絕的話,那流浪兒先是僵住了動?作,随即眼淚就像噴泉一樣流了下來,對,噴泉,字面意思的那種。略顯渾濁的液體就像是竄出水龍頭的水一樣源源不?斷的從那雙晶瑩剔透的紫色眼睛裏流出,就連他?臉上的髒污也被這淚水給沖掉了一些,露出底下還算精致的五官。

這個場面哪怕放在沙雕真人?電視劇裏也是相當炸裂的,更何況這還不?是電視劇,于是林珩深深地被震撼住了,眉心抽動?着,盡量放柔聲音說道:“要不?你先把我放開?我們來聊聊你為什麽一定要跟我走?”

那流浪兒很巧妙的将淚水控制着不?讓它濺到東方巫師的袍子?上,聽到他?的話後手臂的力道略微松開了些,但就仿佛怕一松手眼前的男人?就會跑掉一樣,一邊哽咽着一邊說道:“要是不?跟着您,我就活不?下去了!請您收留我吧!”

活不?下去?林珩的腦中靈光一閃,腦海裏仿佛浮現出了那些散發着危險氣息的污染,看向流浪兒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探究。

真是奇怪,精靈母樹明明說了它已經?将污染控制在精靈之?鄉內部,理應來說如果不?是深入到森林之?中都應該是無法感應到污染才對……更何況,污染來自于另一種體系,哪怕本?土化再成功,沒有接觸過神明力量的人?也是感應不?出來的。

所以說,這個小乞丐又是怎麽知道的?

東方巫師的嘴角勾起?一抹溫和的微笑,看起?來好說話到不?行。如果他?的友人?在場的話,一定會吐槽上一句:看吧,他?又要開始忽悠人?了。

“你是知道一點森林裏的事情嗎?不?用太緊張,我只?是随便問問罷了。”

小乞丐的眼淚詭異地卡頓了一下,就像是忽然斷水的水龍頭,随後,他?毫無技術含量地開始裝傻:“我,我不?知道啊大人?……我只?是想求求您帶我走!不?然我真的會活不?下去的!”

“為什麽會活不?下去呢?你如果不?告訴我原因的話,我會很苦惱的。”東方巫師未被白布所覆蓋住的眉頭微微皺起?,看起?來真就像一副很苦惱的樣子?,“沒有原因,我就沒有辦法衡量要不?要收留你了。”

流浪兒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但他?也知道林珩的态度其實并未動?搖多少,于是他?繼續繞開話題:“生存真的太難了,大人?,我一個人?類與惡魔的混血,又怎麽能在這種城市裏生活下去呢?”

“但是按理來說,這個國家是不?排斥魔法生物?的吧。”林珩微微俯下身子?,輕聲說道,“如果你是害怕有人?會強行将你綁走用于魔法材料,又或者說是當做奴隸賣出去的話,萊納城的騎士團也不?是吃素的。”

流浪兒的眼淚卡頓地更厲害了,因為流量變小,所以也沒有像剛才那樣如同水龍頭一般嘩啦啦的往下流,只?是看起?來依舊比普通人?的眼淚要大顆一些。他?哽咽着低下頭藏住自己的眼睛,眼珠子?咕嚕一轉,随即便十分真誠地說道:“其實,我的食量特別大!所得來的錢根本?就不?夠我吃東西……如果不?能讓我吃飽的話,那我肯定渡不?過惡魔的成熟期的!倒還不?如跟您走,哪怕您想要将我抽骨拆皮做成魔法材料也好啊!”

塞克斯在一旁“嘶”了一聲,摩娑着下巴說道:“惡魔的食量好像确實挺大的……如果能量不?夠充足的話,成熟期到來,只?怕是九死一生啊。”

流浪兒猛地點頭:“是啊是啊!大人?,我很有用的!只?要能讓我吃飽就好了!”

“你的願望就只?有吃飽嗎?”

流浪兒點頭如搗蒜,眼睛亮得像是安了兩?盞霓虹燈。

林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就在流浪兒以為他?要答應收留自己時,卻?看到他?轉過頭來,對着賞金獵人?說道:“賞金獵人?先生,給我一枚金幣,如何?”

塞克斯一愣,一時沒想出來話題到底是怎麽轉到自己掏錢身上的,挑了挑眉說道:“當初接下委托的時候可沒跟我說我要倒貼錢啊。”

“不?是倒貼錢。”林珩伸出一只?手,語氣淡然中蘊含着幾分理直氣壯,“當初已經?說好了,委托如果成功,我會把那枚水晶給你;如果不?成功,你就要給我等價的金幣。現在這一枚金幣只?不?過是提前從報酬中取而已,對比起?那枚水晶的價值,這一枚金幣也只?是沙灘上的幾粒沙子?而已,不?是嗎?”

塞克斯默了,雖然他?不?是很想給,但一想到那枚價值連城的水晶,他?便十分肉疼的打開了自己的錢袋,掏出了一枚金燦燦的金幣放到了東方巫師的手中。

林珩滿意地接過,手掌傾斜,那一枚金幣頓時向着流浪兒落去。流浪兒呆滞了一下,下意識的接住了那一枚金幣。

“這一枚金幣應該足夠你這一段時間的夥食了,你的身體素質不?錯,換上一身體面一些的衣服或許可以憑借着自己的混血優勢成為賞金獵人?,又或者進?入騎士團。”

流浪兒低下頭,怔怔地盯着手心裏的一枚金幣,手臂下意識地松開了。林珩趁機向後退了一步與他?拉開距離,随後淡淡地說道:“與其乞求他?人?的幫助,不?如利用自身的優勢。別浪費你的惡魔血脈。”

說完以後,流浪兒終于從晃神中回過神來,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動?作急促的将那枚金幣握緊在手心裏,将整只?手藏到衣服的裏層後從地上一滾而起?,幾乎只?是幾秒鐘的時間便沒了蹤跡。

看着頓時空蕩蕩的地面,賞金獵人?啧啧稱奇:“拿了錢就跑,果然,在這種城市裏能活這麽大的流浪兒都這副德行。估計他?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為了騙這一枚金幣……”

林珩仿佛有感應一般望向了一條黑暗的巷口,并沒有附和塞克斯滔滔不?絕對流浪兒群體的評價,而是開口說道:“那倒是不?一定。走吧,去旅店。”

塞克斯止住話頭快走幾步跟上了東方巫師的步伐,然後仿佛沒話找話般說道:“唉,對了,巫師大人?,您為什麽一出手就給金幣?要想打發他?用銀幣不?就行了?”

按照萊納城的物?價,這一枚金幣哪怕那孩子?食量再大,也夠他?撐上個一個星期的了,如果只?是想擺脫麻煩的話,完全?沒有必要出手如此闊綽。

“太久沒有接觸外界的商品,一時之?間對貨幣價值的衡量有偏妥也是正常的。”林珩糊弄道。

這句話是假的,他?先前在精靈族裏看書時就已經?搞明白了這個世界的基本?物?價與貨幣體系,怎麽會給金幣,原因也就只?有——

金,可是承載靈性的好介質啊。

為了方便流通,這個世界在制作銀幣時經?常會摻雜一些雜質,作為最高貨幣的金幣,卻?基本?上是純金制作。因此,用金幣來作為靈性的媒介是最好不?過的選擇。

·

漆黑的小巷之?中,一個肮髒到幾乎看不?清面容的小孩蜷縮在黑暗裏,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了那一枚金幣。他?明顯是十分謹慎的安放了它,金燦燦的表面上沒有沾染上一點肮髒。

他?就這麽靜靜地望着這枚金幣,一抹亮光倒映在他?的眼瞳之?中,随後,他?埋下頭,用力地一嗅——下一秒,黑暗之?中頓時騰起?了兩?抹幽幽的紫色。那小孩仿佛在嗅着什麽絕世佳肴一般,看着手上的金幣咽了口口水,眼瞳忽明忽閃,仿佛斷觸的燈泡。

他?靠在肮髒的牆面上,時不?時埋下頭深深地在金幣之?上吸一口氣,随後露出餍足的表情,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眼瞳的顏色似乎深了不?少,從透徹的紫色水晶化為了一團深紫色的雲霧。

最後,他?望着手中的金幣,似乎是抉擇了很久,萬般珍惜地将它放到了嘴中,喉結滾動?,将它吞了下去。

“嗝。”分明是這麽小的一枚金幣,那小孩在吞下金幣後卻?露出了飽腹的滿足感,甚至張口打了個飽嗝,一小團紫色的霧氣從他?的嘴中吐出,很快便飄散在空氣之?中。

他?眯起?眼睛靠在牆上,仿佛在回味着剛才的味道,過了許久之?後,他?的左手捂上了自己的肚子?。

不?夠。

這麽一點根本?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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