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滴好老師
他的語氣很微妙, 最後?兩個字被?他說得仿佛在舌尖繞了一圈才出?來,一時之間顯得無比暖昧。如果換作任何一個剛剛知曉自?己失憶了的人在這裏?或許都會慌一下,但林珩的心裏?卻是冷笑了一聲, 毫無波動。
同類型的人往往更容易看穿同類——林珩只?需一句話?就聽出?來了這個“塞克斯”本質上絕對是和他差不多的人, 用這種語氣完全是為了惡心自?己。
很好。林珩麻木地?想?道,如果目的是為了讓自?己不适,那?麽他完美地?成功了。
一只?戴着黑色皮質手套的手伸了下來,動作輕柔地?撈起了東方巫師的一縷發絲,順滑而富有光澤的黑發在他的手中停留了不過幾秒,便從尾端開始泛白, 并一路蔓延到了頭頂。
突然被?迫挑染+1的林珩:……
導致他頭發變白了一縷的罪魁禍首狀似驚訝般松開了那?頭發,發絲失去禁锢落回原處,在黑絲的襯托下顯得格外顯眼。林珩苦中作樂地?回憶了一下自?己另一縷挑染的位置, 自?我安慰道:好歹沒有湊成左右對稱……
“哎呀, 我差點忘記了将魔力收一收了。”男人故作苦惱地?說道, 聽着像是在認真地?忏悔, 但臉上的笑容卻是更加燦爛了些, “害得老師你的頭發又白一縷, 我可真是成大罪人了。”
林珩的心髒還痛着, 不是很想?聽他用力過猛的臺詞, 便涼飕飕地?開口道:“都是千年的狐貍, 玩什麽聊齋呢?”
他這句俗語用的是中文?, 也沒指望這白撿的學生?能聽懂,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 “塞克斯”愣了一下, 随即輕聲笑了起來,同樣用标準的中文?回道:“老師重活一世, 說話?越來越活潑了。”
林珩沒有一點點防備就聽到了如此勁爆的一句話?,頓時眉頭一跳,感覺心口的痛都消下去了三分。
“你什麽意思?”
“塞克斯”沉默片刻後?,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腦袋:“噢,差點忘記老師已經失憶了來着——不過沒有關系,老師,就算你不記得我了,你也是我的好老師。”
他俯下身子将臉湊近林珩,嘴角明挂着笑,那?笑卻進不到眼底。林珩擡起頭來對上他的眼睛,明明瞳孔已經無法聚焦,但卻讓人産生?一種想?法:他在注視着我。
“塞克斯”耐着性子與那?雙煙灰色的眼睛對視了一會,眼瞳中的迷霧正因主人的情緒波動而翻湧着,看上去神秘而又詭谲。男人忽然擡起手,撫上了他的眼睛,低聲說道好似喃喃自?語。
“老師這輩子的眼睛倒是要比上輩子好看一些。”
他戴着皮質手套的手尚未在東方巫師的眼睛上停駐幾秒,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便扣住了他的手腕,下一秒,一股拉力傳來,“塞克斯”的眼前頓時天旋地?轉,随即後?背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Advertisement
沒有一點征兆便出?手将人撂倒在地?的東方巫師因為疼痛還在小口小口地?吸着氣,依舊緊扣着男人手腕的手如同罪證一般象征着他方才的舉動。“塞克斯”被?他制于身下卻并未驚慌,反而是饒有興致地?看着上方那?張熟悉的臉。
他剛才自?然有一萬種方法可以反制回去,但他并沒有做出?反擊,而是順着自?家老師的力道仍由?他将自?己狠狠摔在地?上。惡魔的身體素質很好,哪怕只?是臨時的血脈附加也讓這次攻擊不痛不癢起來。
林珩緩緩直起身子,将手松開,換成重重的一腳便踩上了男人的胸。他這一腳可沒收力,和男人的身軀相撞時發出?的悶響如同驚天旱雷。惡魔的弱點在于心髒,而他的落腳點也正是心髒。
薄弱點受到了沉重一擊,“塞克斯”卻連一聲悶哼也沒有發出?,臉上依舊挂着笑容,好像絲毫不在意自?己在弱點正被?人踩在腳下。
“你不是塞克斯,你是誰?”林珩沉聲說道。
前後?的反差實在是太大,與塞克斯相處了一段不短時間的林珩心裏?清楚這個有點蠢的賞金獵人那?渾然天成的清澈傻意必定不是裝出?來的。那?麽情況就很明了了——眼前的這個“塞克斯”,身體裏?已經換了個人。
“好不容易見一面?,老師就和我說這個嗎?”男人嘆了一口氣,胸膛微微震動着,讓林珩皺起了眉頭,“塞克斯也是我啊,老師的語氣可真是太讓我傷心了。”
林珩沒有答話?,燈盞在地?面?讓滾動,慢悠悠地?滾進黑線堆裏?,纏在那?顆心髒之上的黑線被?帶動,下一秒,林珩的身形搖晃了一陣,額上的冷汗更多了些。男人的眼睛在燈光的照映下忽明忽暗,如同兩抹紫色的鬼火,正在蠢蠢欲動着想?要扯斷獵物的脖子。
心髒傳來的劇烈痛覺實在難忍,林珩眯起眼睛看向?那?顆鮮紅的心髒,不出?一秒便啞着聲音質問道:“那?顆心髒和我體內的心髒有聯系?”
“塞克斯”不以為然地?點點頭,心不在焉地?看着東方巫師藏在袍子之下的纖細腳踝,倒在地?上的手微微動彈,卻在真正做出?行動之前被?林珩的眼刀以及第二次在他的心口處踩上一腳的動作給制止了。他的眼中莫名有些失望,裝模作樣地?發出?一聲悶哼,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殺意卻讓他的表演變得漏洞百出?。
“老師是想?殺了我嗎?我沒有意見。”他半是嘆息半是激動地?說出?這句話?,手指一句,一把匕首便飛到了東方巫師的面?前。林珩掃了一眼:是他之前給沃羅司提的那?把。
“踩碎心髒這種方法對老師來說難度果然是有點大了,不如用這把匕首吧——”他的語氣甚至染上了幾分興奮,“把刀尖對準這塊位置,找好角度捅過去,我就會死?了……”
說到這裏?,他的嘴角弧度消失,像是威脅的低語,又像是情人間的密話?般輕聲說道:“不過這樣的話?,我這具分身的軀體也會死?。老師已經把他當成朋友了吧?”
“塞克斯”滿意地?感覺到了東方巫師身上猛得強烈起來的殺意,手不太安分地?放在了那?只?踩着自?己的靴子之上,卻馬上被?發覺,整個手掌狠狠地?被?踩上,并且猶嫌不夠地?碾了幾下。
林珩顧忌這也是塞克斯的身體,沒有下太重的腳,但即使這樣,男人的手還是迅速發紅,隐隐有朝發紫的跡象而去。他不爽地?盯着那?張寫滿了欠揍的臉,心裏?已經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是那?三個他收養的孩子之一,菲涅斯不願提到的那?一個。
想?起前面?那?些明顯是為了惹怒并惡心他的行為,他不由?得深深反思起了自?己的教育方式,如果不是這幾個孩子本身就有問題,那?絕對是他的教育過程出?了點大問題。菲涅斯被?他養成了宅男,阿帕羅不清楚,然後?現在這個,雖然不想?承認,但确實是被?他養成了神經病。
見林珩不回話?,“塞克斯”再次用那?種黏糊糊的語氣說道:“老師,怎麽不說話?了?”
被?打?斷了反思過程的林珩一腳踢到了男人的下巴上,強制性讓人閉嘴:“別用這種方式惡心我,我應該沒教過你這個。”
教沒教過他沒有記憶不知道,但以他的性子,有人這麽惡心他,他高低得打?一頓讓那?個人醒醒腦。事實證明他也沒猜錯,男人眼底的興致肉眼可見地?消退了幾分,有些郁悶地?說道:“您還真是和以前一樣開不起玩笑,這樣可不利于我們之間和諧的師生?關系。”
林珩連冷笑都不想?給他。真以為自?己看不到他臉上的殺意?哪一對相處和諧的師生?之間開玩笑是沖着把對方弄死?去的?
只?不過真不愧是他自?己養出?來的學生?,準确地?演出?了他最不喜歡的樣子來惡心他。
“說吧,什麽情況?”林珩一邊捂着心口,一邊冷着臉問道,“這具身體你為什麽可以接管,又和你有什麽關系?”
“賽克斯”不死?心地?扯住東方巫師垂落下來的袖角,尾音拉長,但好在不再是那?種恨不得一句話?裏?轉八個彎的黏糊糊的語氣:“老師不先和我敘敘舊嗎?”
話?語之哀傷與凄切,連失魂落魄的氣音和強弱弱都把握地?一絲不茍,之終于得以看見林珩教育成功的那?一方面?:演技。只?可惜這套小把戲在真正精通它的人面?前并不适用,更何況林珩一向?鐵石心腸,不為所動地?催促道:“回答我的問題。”
男人萬分失落地?嘆了口氣,手裏?還拽着林珩的衣角不放:“這具身體是我早年的分身,二十多年前随便找個國家放了下去就沒管了……本質上來說,塞克斯也是我啊。”
“你透過現象看本質的技巧用得倒是挺好。”只?可惜,林珩不會聽信他的詭辯。
“塞克斯”呵呵笑了兩聲:“那?是老師您教得好。”
“你這具分身本來的意識還在吧,什麽時候可以回來?”
男人聽到他這裝也不裝一下的趕客言論,嘆了口氣,但還是順從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我走了以後?就能回來了,老師你居然喜歡分身超過我這個本體嗎?還真是讓我心寒。”
那?當然了,畢竟原裝貨雖然蠢,但不是神經病這一點就贏太多了。
林珩不去理會他給自?己的戲,冷酷無情地?說:“現在,給我滾。”
“塞克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輕聲說道:“老師是準備用法術捏碎我的心髒嗎?”
林珩斯起眉頭,腦海中浮現出?的【尼約克薩緊握術】無聲地?散去,看向?“塞克斯”的眼神裏?帶上了幾分殺意。見自?己猜對了,男人發出?了愉悅的笑容,一聲一句地?用充滿惡意的聲音說道:“老師你是不是忘了——”
“我沒有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