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燕姬

燕姬

屋內的溫度，仿佛都随着他們的心意相通，而溫柔了幾分。

旁的九曲不敢說，她卻只知道，只要泉落的心意不變，她就不會改變。

就這麽照顧着泉落，九曲覺得，這東海的日子，也不是那麽難熬了。

或許是因為她的堅持，又或許是因為現在九天也在打赤月珊瑚的主意。

所以一向高傲的傲馨，竟在這件事情上妥協了！

她沒有親自來找九曲，卻讓傲偌來了。

傲偌甚至親手端了要給泉落的藥，放在了九曲的手裏：“妹妹，咱們能談談嗎？”

被堂堂東海龍太子叫做“妹妹”，這種感覺讓九曲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但看着傲偌那真誠的眼睛，九曲似乎也沒有拒絕傲偌的理由。看了看泉落，泉落只是點頭示意她放心去，九曲這才安心地跟上了傲偌：“那個…你還是叫我九曲吧。突然叫我妹妹，還有些不好意思呢！”

傲偌一路帶着九曲緩緩地在這東海龍宮之中游走，言語之中都帶着抱歉：“母親的性格從來都是那般強勢，如果讓你有什麽不開心的地方，你別放在心上。其實母親很疼愛自己的孩子，這兩日她總是夜不能寐，怕你們在東海吃不好睡不好，親自去打點吩咐，希望你能體諒她些。”

傲偌的性格，倒是和傲馨全然不同。

這話說的，九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太子殿下言重了。三百年我也習慣了無父無母的生活，所以東海實在是不必為了我們而那般費心。有話，太子殿下直說就是。”

傲偌看得出九曲的戒心，輕咳一聲，倒是有些尴尬一般：“妹妹，不管母親認為你是什麽樣的人，在我的眼中，你便是我失而複得的妹妹。我不求你現在就相信我，不過若是你們在東海遇到了什麽麻煩，盡管來找我便是，我一定盡力相助。”

他的态度倒是承認，讓九曲覺得是自己小家子氣了。

九曲也是不好意思地低了頭：“其實我真的覺得無所謂，這些年當妖精也當習慣了，這麽突然有了個東海的家，還有些不能适應呢！”

“哈哈哈！”

傲偌也是跟着九曲一起笑着，倒是笑的很是開朗：“是這樣的，确實也是有事和你說。赤月珊瑚開啓的時間定下來了，就在七天之後滿月之日。九曲，若你能開啓赤月珊瑚，其實在東海便不會有人敢對你如何，你也無需在意母親平日裏的态度了。”

點了點頭，九曲瞧着從頭頂飛過的飛魚，忍不住“咯咯”一笑：“多謝太子殿下的提醒，你是好人！”

如今竟還有人用好人壞人區分他人，傲偌對九曲的好感，便又多了幾分：“對了，母親一共有三個兒子，等到那一日的時候都會回來，到時候都讓他們瞧瞧你，他們定然也開心，能平白得個妹子呢！”

傲伽九曲是已經見過了，現在就剩下個九天之上的傲僅，希望也是個好相處的。

傲偌還帶着幾區去吃了一頓大餐，雖說傲偌是東海龍太子，也有個未婚妻，不過他們二人都是好相處的。

九曲雖叫不出傲偌一句“哥”，卻對着傲偌的未婚妻還是能叫出一句“嫂子”的。

她們二人之間似乎有很多的話要說，一直到了晚些時候，九曲才回到了泉落的房間。

只瞧着泉落笑嘻嘻地看着九曲：“回家的感覺，不錯吧？”

本以為泉落是讨厭東海的，卻沒成想，泉落只是伸手，将九曲的手握在了手中，而後便要起身：“其實傲伽和傲偌還有傲僅的性子都不錯，我們從前也算是同輩，他們難得沒有收到傲馨太大的影響，雖也不願同我交心，卻到底稱得上是朋友。所以九曲，傲偌值得信任。”

感覺得到泉落的身上實際上還是沒有什麽力氣，九曲也是盡力扶着泉落，希望泉落能好受些：“你這就起來是要做什麽啊？不是說你的傷雖然不重，卻也得卧床休養好些時日的嗎？”

泉落卻不以為然，只是目光堅定地看向了門口：“想帶你去個地方，你便說，你同不同我去就是了

！”

哪有不去的道理呢？

九曲翻了個白眼，就知道泉落是抓準了自己的心思，扶着他的腳步卻也輕盈了幾分：“自是要去的！”

畢竟是泉落曾生活過的地方，他對這東海格外地熟悉。

他們走出了宮殿，一直朝着海底越來越深的地方而去。

周圍的海水變得冷冰了下來，連來往的水族們也是越來越少，到最後幾乎沒有了人煙。

海水的顏色越發變得深藍，底下似乎是一道深淵。

泉落一路沉默不語，九曲卻也感覺得到，他的情緒非同一般：“泉落…”

輕輕扯了扯泉落的衣袖，九曲的眼眸之中帶着幾分不安：“我們這是要去什麽地方？”

泉落的腳步不停，因着周遭越發冰冷的海水，他劃出了一道霧氣團團圍住了自己和九曲：“帶你去看看母親。我也許久都不曾回來看看他了。其實競恒仙尊所說的話，并不準确。當初我在東海并不是無人疼愛，雖說日子過得苦了一些，可有母親也有父親，所以我無所畏懼。”

泉落的母親，名叫燕姬。

的确是這東海出了名的妓-人，舞鲛人。

燕姬雖說只是最最底層修煉成精的一扇貝殼，卻也是在龍宮獻過舞的。

所以那些上層的龍族表面上看不起燕姬，這日日夜夜裏卻不知有多少男人心裏頭都惦念着燕姬呢！

泉落的父親，也算是這東海之中有頭有臉之人，單名一個忍字。

此人是有家有室，也有一個自己的女兒的。只是他的妻子早年就去了，女兒也早早出嫁，只剩了他一人孤零零的，在第一次看到燕姬的舞蹈之後，就傾慕于燕姬了。

他們二人在一起，本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燕姬也打算為了他，用自己這些年的美貌換來的金錢贖了自己出去。

尤其是在燕姬發現，自己已經懷孕之後。

那男人并不像是話本裏頭的那些負心漢一樣，因為燕姬的身份和外界的壓力，就放棄他們之間的愛情。

反而在燕姬懷孕之後，那男人加倍地對燕姬好，甚至在龍宮的旁邊給燕姬置辦了一套房屋供她安胎。

他們也曾讀過一段十分美好的日子。

燕姬一度有些害怕，因為這些年自己在那樣的場合裏，經歷了那麽多的男人，會不會生出一個不健康的孩子。

可還好，泉落平平安安的出生了。

在泉落剛出生的那段時間裏，對于自己的父親，他是有記憶的。

說起父親的時候，他眼中的崇敬和敬畏，到了現在也已然分毫不減：“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對外剛正，對內溫柔。他是真的愛着母親的，這一點，我很清楚。”

只是好景不長。

這樣安安穩穩的日子，終究不屬于他們一家。

不知是什麽人，将泉落的父親養了一個女人在外頭的事情，告訴了他的女兒。

于是他那早已出嫁的女兒，千裏迢迢地從外面趕了回來，一狀就告到了傲馨的面前。

傲馨身為龍族的龍女，一向看中血統。何況泉落的父親在龍宮之中也任了一個職位，所以傲馨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這樣的“醜事”在她的龍宮之中發生。

他們用盡了方法，想要強行将燕姬和泉落的父親拆散。

泉落的父親始終堅持，也曾和燕姬說過，若只是他們二人，分開也無所謂。可如今他們還有了泉落，他斷然不能讓泉落不明不白地活在這東海之中。

他幾乎一有時間就待在和燕姬的這小小屋子裏陪着他們母子，他還曾承諾，将他們從東海帶走，到一個無人認識的地方去，只有他們一家三口，一直到泉落長大，能自己生活了，再回來東海請罪。

可到底，他守不住的，還是守不住。

他們終于尋到了一個他不在的時間，在這東海之中，點燃了一把火。

據說那是從九天老君那裏借來的三昧真火，哪怕是在這處處都是海水的深海之地，那火也能燃上三天三夜都不熄滅。

燕姬和泉落被困在那熊熊火勢之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們已經落在了這東海最深的深淵之中。

長長的黑色的深淵黯淡無光，唯有泉落手中的一盞藍火照着他們前方的路。

這裏，是東海的墳墓，是那些莫名而死的水族們的亂墳冢。

泉落目視前方，聲音變得幽幽：“後來，母親拼着被三昧真火燒得魂飛魄散的危險，将我從房間裏抱了出來。那些人就那麽看着母親被活活燒死在了他們的面前，無人援手。母親死去的那一刻，父親也趕了回來。他親自滅了母親身上的火，将母親葬在了這裏。”

九曲無法想象，對于泉落來說，那一天，是怎麽樣的煎熬。

燕姬一死，泉落的父親便要帶他離開東海。

可彼時已經懂事的泉落卻拒絕了父親。

他要和父親斷絕關系，然後獨自留在東海。

他想知道，憑着他自己，能不能在這地方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