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離

離

這翻湧的海面顯示出，傲馨心裏的怒火是多麽的大。

畢竟從九曲來這裏開始，作為高高在上的龍族，傲馨他們已經對九曲足夠寬容足夠放縱了。

但九曲也算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傲馨的底線，如今經還要跟着泉落一起逃了，這是傲馨決不能容忍的。

海浪翻湧之間，連競恒仙尊都是上前一步，擋在了泉落和九曲的面前，對那傲馨抱拳客氣道：“龍女何苦如此這般苦苦想追？他們年輕人之間的感情，為何非要幹涉？龍女也年輕過，當知那刻骨銘心之感。所以還請龍女成全，莫要再為難他們二人了，競恒在此，先行謝過。”

雖說競恒似乎不大喜歡九曲，但畢竟是要護着泉落的。

可傲馨已然盛怒，便是競恒仙尊也不曾放在眼中：“你算是什麽東西？！吾便是從前在這方面受過太多的苦楚，才非要攔着今日他們二人這般胡作非為！一個半神之身，連內丹都丢了的下等之人，怎能帶走吾傲馨最重要的女兒？！你們九天之人，怕總是如此這般癡心妄想！”

她伸手對準了九曲，似是想要憑借力量，将九曲拉扯回去。

周遭的海浪，越發翻騰的厲害，甚至在遠處隐隐可見濃厚烏黑的烏雲，眼看着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他們的。

競恒仙尊無意和傲馨如此從沖突，也是轉過頭，皺了眉看着九曲：“你們二人可要想好了。若是今日先和東海開了這一戰，咱們九天和東海本就脆弱哦的聯盟，便會徹底不複存在了。雖說如今這天地之間也是戰亂紛飛，但若是再多一場戰事，恐怕生靈越發塗炭，你們身上的罪孽，也會多了幾分。”

明明這三界大戰早就開始，如今卻落到了他們的頭上，又是他們的過錯了？

九曲不在乎這些。

可泉落卻是憂心忡忡的模樣。

九曲握緊了泉落的手，生怕泉落再一次将她抛下。

可泉落也是回握着她的手，在這驚濤駭浪之中，眸中溫暖如初：“若是昨日仙尊說這樣的話，我大約會仔細思考一番。可如今，九曲就在我的身邊，我斷不可能放開她的手。何況三階段還在那由來已久，東海和九天的不睦也非是因我們而起，師尊何故要将這樣的責任，放在我們的身上呢？”

與君執手，便是百年。

只有這麽一日，九曲卻也覺得，三生無憾了。

可她既然選擇跑來泉落的身邊，就不會讓泉落陷入那萬難的境地。

頂着層層驚濤駭浪，九曲額間的赤月珊瑚亮了亮。

她眸色虔誠，再也不複之前的張狂和桀骜，垂眸終于低了頭，跪在了傲馨的面前：“母親，請您放我離開東海！”

這是她第一次喊傲馨母親，卻是心甘情願的對傲馨低頭的：“母親，不管什麽事情，我都可以答應您。請您放我離開東海，我保證，只要東海需要，我一定會出現在您的面前，出現在東海所有的臣民們面前，我保證！”

傲馨怎麽也沒有想到，從來桀骜的九曲，竟然會因為泉落在她的面前如此低頭！

這讓她想起了年輕時候的自己，不也是為了一個男人，那般不管不顧過的嗎？

嘆息一口，周圍的驚濤，也是緩和了幾分。

可傲馨沒有松口，她只是看着九曲，仿佛言語之中另有深意：“你可知道，你此去，會經歷什麽？你當吾等是在害你嗎？你可知道，以你的身份，在東海才最為穩妥，最為安全？”

知道。她怎會不知？

可只要有意思希望，她就不會放棄，看着傲馨的眼中也越發堅定：“母親，我不是那等該被護在東海的龍族。從前的三百年，我也是在人間摸爬滾打才和泉落一起走到這一步的。母親，我想和泉落一起走，求您成全！”

在她的眼中，傲馨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輕笑着，傲馨的眼眶，卻紅了。

那些已經被遺忘了多少年的日子，仿佛在看到九曲如此堅持的這一刻，回到了她的腦海之中，讓她知道，痛徹心扉的感覺，是不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遠去的。

她低頭，沉默了半晌，卻将周遭的風和雨，漸漸停了下來。

她對着九曲擡了擡手，示意九曲起來，走到自己的身邊來，而後揮退了周遭之人，甚至連傲偌都沒有留在身邊。

九曲不知她是何意，卻也是溫順地走到了她的身邊，卻感覺到，她将最輕輕地湊到了自己的耳邊——

倏然瞪大了眼睛，九曲的心髒都停跳了一下，她擡起頭，愣愣地看着傲馨。

傲馨後退一步，又恢複那高傲的模樣：“你要明白，只有你如此了，我才可能放你離開。你是吾的女兒，你在化龍之後，就屬于東海。而東海屬于吾，只要是吾想控制的事情，就沒有控制不了的。是走是留，不過在你一念之間而已。日子過的好壞，也就在你這一念之間了。”

是啊，東海之身，怎可能不受到傲馨的控制？

看來作為一條龍，其實還不如那人世間的天成雲霧自由自在呢！

“我知道了。”

只留了這麽四個字，九曲幾乎是毫無猶豫，便轉頭走向了身後的泉落，笑逐顏開：“泉落，母親同意讓我和你上九天了！”

這樣明媚的九曲，讓泉落感覺到很熟悉。

可她眼中那散步去的陰霾，又讓泉落覺得很陌生。

只是看着九曲對自己伸出的手，泉落也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冰冰涼涼的小手，仿佛是拉住了他這一輩子的眷念。

上天入海，他們也算是同生共死了。

借着競恒仙尊的力，他們朝着九天之上而去。

似乎是要開啓一段新的征程，又像是去追尋一段新的未來。

可有泉落在身邊，他們自然也沒忘了茗葉和金奇。

九曲只有一個私心的小小願望，希望他們永遠都不要離開自己的身邊。

從東海上天之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讓九曲見識到了她從前從未見識過的風景。

雖說九曲本就是一團雲氣，本該是在天地之間遨游過的。

可九曲被泉落帶下人界之後，就幾乎不曾上過天。更無須說那九天之上神仙之地了，此次不必經歷雷劫就能上九天，倒是讓九曲覺得自己撿了個大便宜！

雖說那雲霧之中，九天的宮殿顯得格外金碧輝煌。

只是這四處都是經歷了戰火之後的瘡痍，是九天想如何掩蓋都掩不住的。

因為是戰時，所以天門之處把守着重兵。即便是競恒仙尊帶了人回來，他們也是照查不誤。

尤其是他們沒有見過九曲，盤查的就更為嚴厲。雖說見到了九曲是真龍之身，卻也是再三詢問。有了競恒仙尊和泉落作保之後，他們還将九曲從頭到腳查了個遍，這才放人。

如此這般下來耽誤了不少時間，競恒仙尊的語氣裏，便多了不少的不悅：“今日在東海又耽誤了許多時日，泉落你回來之後必得仔仔細細地幫我。還有你那金丹，是如何丢了的，和我說個仔細，我去替你讨要！”

說罷，他甚至還回頭，瞪了九曲一眼，不在傲馨的面前，他對九曲就更加顯露無疑出了他的厭惡：“你追随泉落三百多年，竟連一顆金丹都護不住他的，還帶着他去了那幽冥險惡之地那麽長的時日，你當真無用！”

九曲看在他是泉落尊敬的人的份兒上，不想和他計較些什麽。

卻沒成想，泉落先去拜見天帝之後，競恒仙尊竟直接将九曲扔給了一個下侍小仙：“将她帶去你們居住的地方，給她騰個房間就是了。她并非是我們九天中人，也不曾經歷過雷劫，後頭的事情，自有泉落仙尊安排。”

九曲倒是想問問，他為何對自己這般讨厭。那競恒仙尊卻頭也沒回地離開了這裏，留了那下侍小仙看九曲的眼中，更多了幾分鄙夷：“請仙子跟我來吧！”

都說九天是神仙所在的地方，是這世間最好的地方。

可要九曲看起來，這九天也不過如此！一樣是捧高踩低，那下侍小仙境将九曲帶到了一個荒涼的破敗之地，随便挑了一間散發着黴臭味的房子給了九曲：“如今三界大戰，天界所有的資源都供應了戰事。何況天界也許久沒有客人到來，所以只能委屈仙子您，在這地方将就一下了！”

還不如她在人間的小窩！

九曲回頭，正想和那小仙說道一二，卻發覺人已然不見了蹤影！

坐在那屋子裏唯一幹淨的凳子上，九曲嘆氣，卻不知自己這是為何。

本以為上了九天是好事兒，能和泉落長相厮守。誰能想到，剛進門就被分開了？

眼珠子轉了轉，競恒仙尊和那小仙是将自己帶來了這裏，可也沒說不讓自己四處走動不是？

反正她不願在這兒待着，幹脆起了身，打算去九天随意逛逛。

倒是茗葉，也不知這兩日心不在焉什麽，不願同九曲一起出門，反而躺在了旁邊那有黴斑的床上，眼神空洞，一會兒嘆氣一會兒嘟嘟囔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