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葬
葬
直到九曲都出了門了，茗葉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從前九曲多少是聽說過這九天之上如何如何，可如今瞧着，竟比起人間還不如。
從這些亭臺樓宇是看得出，九天之上的建築規矩甚有章法。而且在這裏也是等級森嚴，什麽樣的人住什麽樣的房子，倒是和人間的皇宮差不多。
處在最下方的，也就是九曲她如今所在的地方住着的，大多都是剛渡劫成仙的侍奉小仙們或是那最下等的天兵天将。
整個天宮也是這裏的房屋最多，可也是因為連年征戰的緣故，這裏的小仙們是越來越少，如今幾乎可以用“破敗”二字來形容了。
大多數的房屋都是空空蕩蕩的，少數一些有人的地方也是沒有多少人往來，甚是荒涼。
因着不認識路，九曲其實也不喊亂跑。
而且她發覺，越發地往西面走，就越發地荒涼了起來。
九曲走到了一片格外荒涼的地方，周遭都是騰騰的仙霧之氣環繞着，她的腳下卻帶着涼津津的寒意。
雖說九天之上仙氣濃郁，可前頭的霧氣好像也太過濃郁了一些！
直覺那定然不是什麽好地方，九曲本事想扭頭就走的。
卻聽得身後，忽而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丫頭？”
這聲音就像是從那老樹在地底交錯盤紮的根須之中發出來的一般，帶着陳年歲月裏腐舊了的滄桑，聲音不大，卻刺的九曲的耳朵都有些嗡嗡作響了起來：“一個剛剛化龍的小龍妖，跑到這誅仙塚中，是來做什麽的？”
九天之上能人諸多，何況這聲音很自豪總就顯示出了此人的不凡。
所以九曲絲毫都不敢怠慢，是恭恭敬敬地回了頭，對着那濃重的霧氣抱了抱拳：“是小妖唐突了。
未曾想過要打擾謙卑，還請謙卑見諒。”
“哦？”
那聲音越發距離九曲靠近了幾分，帶着好奇，也帶着防備：“你這小龍妖倒是有些意思。看上去規規矩矩的，卻沒成想，也做出了那等吸人魂魄的事情來！你既然來了我這裏，我便是要為了那死去之刃，多少讨回個公道吧？”
心頭一驚，九曲是知道九天之上皆非凡人，卻不成想，此人竟一眼就能看出，她的體內吸取了旁人的魂魄！
這事兒就像是硌在九曲心頭的一塊石頭一樣，讓她張了張口覺得應該解釋些什麽，卻發覺竟無話可以解釋。
只能低了頭，讷讷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願那般的。”
那老人倒是“哈哈”笑了一聲，對九曲如此不置可否，只是從濃霧之中，終于現了身。
是個白眉白須的老人，看上去年歲不知多少萬年了。
他的背後背着個棺材模樣的東西，雖說瞧着慈祥，可眼中的淩厲看的九曲心驚膽戰：“東海龍女傲馨，從來都是那般不顧旁人的死活。倒是沒成想，有個女兒，也是繼承了她的衣缽，和她一樣。”
話說的不好聽，九曲卻沒有反駁。
只是多少，心裏有些不高興，對着那老人家又行了個禮：“抱歉，我還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無意打擾您，當真抱歉！”
“想走？”
那老人不知為何，竟從身後忽閃而來，一下子擋在了九曲的面前，攔住了九曲的退路：“想走？來是容易，可想走就沒那麽容易了！你當老頭我守在這裏幾千年，是玩笑嗎？”
怎麽偏偏要和自己過不去呢？
九曲有些懊惱：“那您要 如何？”
老頭朝着九曲走來的時候，終于放下了背上背着的棺材，九曲這才看清，棺材裏竟然躺着一個衣着
華麗的女人！
那女人目光緊閉着，卻是九曲再熟悉不過的了！
當時在東海，所有人都只顧着九曲化龍和赤月珊瑚的事情，沒有人知道，什麽時候，那因為九曲而死的清宵道長的屍體是不見了的！
如今看來，大約是泉落将她的屍體收斂了，而後帶到了這九天之上來，交給了眼前的老人，将她葬在這誅仙塚之中了吧。
能葬在誅仙塚的，都是仙人。
清宵區區凡人，九曲當真不知泉落缺詞做法，是将她看重，還是什麽。
他待清宵，果真是不同的吧！
那老人一點點地逼近九曲的時候，九曲是感覺到了他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他的眼眸之中，當真帶着煞氣。
可九曲只是巋然不動，她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卻想對所有的事情都坦坦蕩蕩：“若是您能從我的體內抽出她的魂魄來讓她複活，那也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搶走她的魂魄本非我所願，若老人家能助我一臂之力，我自然也是感恩戴德！”
在九天之上見過許許多多的人和事，可九曲這種的，鐘溟仙尊還真沒見過！
他的手，不由分說地探向了九曲的手腕。
九曲的體內，便生出了一種極其難受的感覺。像是有千百條觸手，在她的血液之中來回游走。帶着探究的寒氣，一點點地浸透她的身體。
鐘溟仙尊不過微微發力，就惹的九曲額頭緊皺。
他撕扯着九曲的靈魂，毫不手軟：“丫頭，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今日我這麽做了，你這龍身便保不住了！又要回到不過是個雲氣小妖的時候，你可想的清楚明白了？”
此時此刻的九曲，因為疼痛和難受眉頭緊皺，實際上心裏是什麽都想不了的。
她的眼前，仿佛出現了那一日清宵死去的時候，泉落看她的眼神。帶着疑惑不解，帶着失望甚至憤
怒。
她不願被人誤會，所以…抽出來吧，就将清宵的靈魂，再一次抽出來吧！
可正當九曲這麽想着的時候，體內的那種疼痛的拉扯感，卻忽然之間就停了下來!
疑惑地睜開眼，卻瞧着那老人已經将自己探進來的氣息複又從九曲的身體裏抽了出去。
他笑着看着九曲，眼中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淩厲：“原來如此！罷了罷了，本不是你的過錯，我又何必非要将這人命的官司安在你的頭上？小丫頭你是個不錯的，心性純良。只是不該來九天這污糟之地，還是早早回去東海吧！”
污糟之地？
九曲還是頭一次聽說，九天是污糟之地呢！
那老頭兒正準備再說些什麽的時候，九曲卻忽然就感覺到，身後泉落的氣息！
“九曲？”
泉落好不容易從天帝那裏出來，找了一圈兒，才在這誅仙塚找到了九曲。
他看得出，九曲和鐘溟仙尊之間的氣氛似乎有些奇怪，也是對鐘溟仙尊抱了抱拳：“鐘溟仙尊大人，若是九曲有打擾到您的地方，我在這裏代她賠禮了！”
鐘溟仙尊倒是揮了揮手，打了個呵欠，而後将身後的棺材又背在了背上：“無妨無妨，她是個挺有意思的小丫頭。等你們二人成婚那一日，別忘了給老頭子我準備好喜酒就是！”
說罷，他就忽而間消失在了九曲和泉落的視野裏，只留下了一團仙霧，随着他的動作在這空蕩蕩的地方翻騰一下，又恢複平靜。
泉落拉了九曲的手，如同往日一般對九曲道：“九天不似咱們在人間，更不似幽冥。九曲，往後莫要亂跑了，如今我這般，護不住你。”
看得出他心情不好，九曲說話都有些小心了起來：“泉落…你那邊如何了？”
拉着九曲的手松了松，泉落的臉色，卻和之前無異：“若是這一趟不會來，我當真不知天界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九曲，我怕是要在這裏留上許久了。”
這樣嚴肅的泉落，讓九曲感覺到有些害怕，也有些彷徨：“那…泉落，咱們的婚事，還作數嗎？”
泉落愣了愣，并沒有立時三刻就回答九曲，反而是沉默了一下，才開了口：“九曲，我問你最後一次。關于清宵的魂魄的事情，你是當真不知傲馨那般安排的嗎？”
他不相信自己！
這個認知，忽而就讓九曲的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抓了一把一樣地難過了起來：“我不知。泉落，在你心裏，我便是那等惡人之輩嗎？若我要用那般下作的方式去成全我自己，大約早早就會被你收了，何苦還要有你今日這般問題？”
九曲的委屈，讓泉落自知是自己說錯了，也是嘆了一口氣，摸了摸九曲的腦袋：“罷了罷了。是我的問題，九曲，別多想。咱們的婚事自然作數，別多心了，我知道競恒仙尊不喜歡你，今兒我替你安排住處，你和茗葉一起，在這九天，要謹言慎行，知道嗎？”
“知道了！”
還是泉落那操心的模樣，讓九曲心裏的顧慮都少了幾分。
泉落帶着九曲往上天臺走，也不忘了繼續對九曲道：“過兩日，便是幽冥龍閻大婚。九曲，有一件事情，我須得和你商議一下，再做處理。”
既然泉落選擇了回歸九天，那麽從前被龍閻奪走的金丹，是必然要盡快拿回來的！
想要拿回金丹，得到龍閻的信任，九曲在其中的作用，是非常關鍵的。
為了泉落，她什麽都可以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