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從前有座山，叫天陽山。
山上有個修真門派，叫天陽仙門。
顏珞飛追着一股魔氣，不知不覺中便飛到了天陽仙門的上空，不由一愣。
下一瞬，他眼睜睜地看着那股魔氣沖入雲霄之間。
一時間，天陽仙門的山頂之上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伴随着可怕的雷聲，天色以一個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誰在渡劫。
時間回到半炷香前。
這個時候，天陽仙門的副門主靳無塵還在天陽仙門的大殿上聽弟子們彙報。
“昨日人界各處均有魔氣出現，不知是何緣故。”
“所有魔氣均在同一時間出現，就像不同地方的人同時入魔了一般。”
“難道又像五十年前那樣，魔尊現世……”
這位弟子的話還未說完，“轟——”的一道雷下來，劈得整個天陽仙門一陣地動山搖。
“怎麽回事？！”
“天雷？！不對！這是……”
“安靜。”大殿之上，靳無塵淡淡地開口，不緊不慢地合上手中的卷軸，一邊起身一邊說，“我出去看看，你們且在殿內等候。”
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出頭，身形修長，一身白色長袍只在腰帶和衣襟上繡着天藍色的花紋，看起來十分幹淨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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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嗓音也如他的外表一般幹淨，清晰而充滿磁性。
他留下這句話便出了門，然後便看到了大殿外的電閃雷鳴，以及——雷雲中翻滾着的強烈魔氣！
是魔！
靳無塵立刻擡起雙手，面無表情地結了幾個印護住身後的大殿，然後從袖裏乾坤召喚出一柄劍，執劍飛上半空，準備去會會雷雲裏的那只魔。
可他剛飛起來，便見一道黑色的人影沖天而起，直直地沖上雲霄。
緊接着，一個身上閃爍着雷光的人就這麽被那人從雲間踹了下來，“轟——”的一聲砸在地上。
這個在靳無塵出手之前，幹脆利落地解決掉雲裏的魔，讓靳無塵免了一場戰鬥的人，不是顏珞飛是誰？
顏珞飛一路追着那只魔來到天陽仙門，原本不想在此處出手的，可那魔竟想引發天雷！
如此一來，他是不想出手也得出手了。
靳無塵愣愣地朝着那只魔落下的方向看了一會兒，很快反應過來，擡頭看向天空，只見空中的烏雲迅速散開，天色重歸明朗。
一個衣着暴露的男子正懸于高空之上，長發和衣袍紛飛間，隐約能看見他唇角揚起的詭異弧度。
此人的膚色十分白皙，披着一身深紫色的長袍，長袍只勉強遮住胸口和後背，露出他纖細的腰，看着十分妖嬈。
至于他的下身，該遮的地方還算是勉強遮住了，下袍的後擺有些長，在空中肆意飄揚，為他平添了幾分灑脫。
他這身衣服基本是深紫色的，只在邊緣點綴着一些金色的花紋。
然後他的頭發，居然沒紮，就這麽散亂地披在身後，男不男女不女。
靳無塵不由眯起了眼：“又一只魔。”
并且比引發雷電的那只更為強大，境界至少在魔嬰以上。
靳無塵現在正處在元嬰期，吞噬期的魔尚可應對，魔嬰期的魔就不那麽好對付了。
——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他看到的人，是顏珞飛。
是的，顏珞飛是魔。
這會兒，顏珞飛也注意到了空中的靳無塵。
同樣，他也沒認出靳無塵，還以為是天陽仙門的哪個長老或者護法。
他“啧”了一聲後，不得不湊過去解釋，用他妖嬈的聲線：“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失蹤太久了，突然回來，我的法寶們都有些激動，給天陽仙門添麻煩了~”
這樣的解釋，也不知道這個修真者聽不聽得懂？
不過他剛說完，便覺察到哪裏不對。
這個人……這個人是？！
靳無塵在顏珞飛靠過來的那一刻，本能将手中的劍舉到了身前，随時準備戰鬥。
沒想到緊接着聽到的是這麽一句話，更沒想到的是，這人的聲音雖然妖嬈了些，卻讓他十分耳熟。
顏珞飛說話的時候，已經離靳無塵很近了，所以靳無塵能看清他的臉，是一張異常年輕俊俏的臉，雖然透着股邪氣，但結合聲音，靳無塵還是第一時間認出了他：“顏珞飛？！”
“咦？小師弟？”顏珞飛也在幾乎同時認出了他，面露驚訝，“怎麽是你？”
“這話該由我來問你！”
靳無塵萬萬沒想到，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這只魔，竟會是自己失蹤了整整五十年的大師兄！
在這個人面前，他實在無法維持冷靜。
“顏珞飛！你失蹤整整五十年，回來便也罷了，為何入了魔？！”
“這個嘛，說來話長。”顏珞飛落到地上，他的衣服後擺随之覆蓋下來，拖在身後。
“說來話長，便長話短說。”靳無塵随他落地，與他遙相望着，有太多的話想問他。
顏珞飛何嘗不是如此？
一別五十年，他有太多的話想與靳無塵說。
不過現在，他還有別的事要做：“你先等等啊，我處理一下家事~”
“家事？”
靳無塵話音剛落，不遠處忽然傳來響動。
兩人随聲望去，只見一只身上閃爍着雷電的魔從碎石堆裏爬了出來，正是剛才被顏珞飛一腳從雲間踹到地上的那只。
他有着一頭異于常人的紫黑色長發，臉部的輪廓給人一種英氣逼人的感覺，身上的布料比顏珞飛還少，連胸口都露在外面。
顏珞飛轉身面向這只魔，一改先前與靳無塵對話時的漫不經心，冷漠甚至是有些惱怒地開口：“鬧夠沒有？不認我這個主人便也罷了，竟還想引發天雷？！”
——是的，顏珞飛是這只魔的主人，而這只魔，是他堕魔前親手煉制的法寶。
若非如此，顏珞飛不可能追一只魔追了一路。
“我絕不承認你是我的……主人……”紫黑色長發的男子擦掉唇邊的血，艱難地從碎石堆裏爬起身，看向顏珞飛的視線裏沒有憤怒，有的竟是失望和不甘，“為何要堕魔？”
“當然是為了活下去。”顏珞飛走到男子身前，危險地眯起雙眼，“跪下！”
“不可能！”
男子倔強地說着，下一瞬就被顏珞飛一腳踹在膝蓋上，慘叫着跪了下去。
緊接着，顏珞飛擡腳踩在他的肩膀上，強迫他朝自己趴下。
“顏珞飛！你做什麽？”一旁的靳無塵忍不住開口。
聽到他的聲音，顏珞飛頭也不回道：“都說了是家事，我收複我的法寶，閑雜人等一律不得插手！包括你，小師弟~”他用悠閑的聲線說罷，緊接着便又換回冷漠的語氣，“天雷鞭，我煉你出來是為斬妖除魔，不是讓你在這兒發瘋的！”
“斬妖除魔……哈……哈哈哈哈哈！”男子任由顏珞飛踩着自己的肩膀，哪怕以一個屈辱的姿勢朝他跪着，也毫不向他屈服，“你已堕魔，又談何斬妖除魔！斬妖除魔是我存在的意義，我絕不向魔低頭！你若看我不慣，毀了我便是！”
“說什麽傻話？我辛辛苦苦煉你出來，怎麽舍得毀掉你？”顏珞飛嘴上這麽說，卻是毫不腳軟地踩着男子的肩，用力地碾着，“而且，你不也堕了魔？你堕了魔還想着斬妖除魔，憑什麽覺得身為你主人的我就不這麽想？嗯？”
顏珞飛說着，突然收回腳，在男子面前蹲下，捏起他的下巴：“來，不要鬧了，叫主人，乖。”
男子倔強地瞪着他，顯然還是不肯服從。
“啧，非要我打你一頓是吧？”顏珞飛說着，直接一巴掌朝男子臉上甩了上去，“叫主人！”
“啪”的一聲，那叫個清脆響亮！
“休想！”
“啪！”
“我死也不會認魔為主！”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倔強到什麽時候！”顏珞飛說着就要再甩男子一巴掌，卻在把手舉高後，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用力抓住了手腕。
“夠了！”靳無塵趕在顏珞飛打出第三個巴掌之前出現在他身邊，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
家事？
天雷鞭？
他總算是聽明白了，紫黑色長發的男子是顏珞飛煉制的法寶，估計是受主人魔氣影響，随之入魔有了人形，因為不認同入魔的主人而與顏珞飛大打出手。
難道弟子們剛才禀報的，那突然出現的衆多魔氣都是因為……
靳無塵的眸色黯了黯，一種不好的猜測油然而生。
“少多管閑事！”顏珞飛甩了下手，居然沒能甩掉靳無塵的手，不由一愣，但緊接着便悠閑地挑了下眉，“嗯？小師弟，你這些年長進了不少啊？”
“那是自然。”靳無塵繼續抓着他的手冷冷回應，“不像某人，失蹤五十年竟是去修魔了。”
“不錯啊，修為大漲了，嘴皮子也厲害了！”顏珞飛說着，側頭與靳無塵對視，唇角忽然牽起一抹玩味的笑。
緊接着，他猛地起身轉向靳無塵，用另一只手撥開他的衣襟，“我看看發育得是不是也……”
“你做什麽！”靳無塵驚恐地松開他的手腕，按着自己的胸口連退了好幾步。
見他反應這麽大，顏珞飛饒有興致地一笑，但緊接着便又蹲下身，捏起天雷鞭的下巴：“我再問一遍，你鬧夠沒有？我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主人，反抗我的下場很慘，勸你不要輕易嘗試。”
天雷鞭重重地喘息着，任由暗紅色的血液從自己的唇角溢出，沿着脖頸滑落。
顏珞飛剛才那兩巴掌極重，打得他頭暈目眩。
不愧是他的主人。
這麽多年過去，變得更強了。
若是沒有入魔該有多好……
他越想越不甘，咬牙低下頭去。
可剛低頭便又被顏珞飛捏起下巴，強迫他擡頭與自己對視：“喂，我警告你，這裏是天陽仙門，你不會不知道這裏對我的意義吧？更不用說我一手帶大的小師弟就在旁邊，你敢傷他一下試試？”
聽到這句話，天雷鞭不由一愣，就像才意識到自己在哪裏一樣，視線越過顏珞飛的臉往上一看，果然看到了“天陽仙門”四個大字。
“你鬧脾氣可以，可也要選對地方呀？”顏珞飛見他注意到了，便松開了他的下巴，“你差點把我老家劈了你知道麽？”
天雷鞭不敢置信地看着“天陽仙門”的石匾，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都做了什麽，當場朝顏珞飛趴下：“請主人責罰！”
“突然就這麽幹脆？我都不知道要怎麽罰你了。”顏珞飛說着，站起身，不知從哪兒召喚出一把黑色的折扇，“刷——”的一下甩開，悠閑地拍起自己的胸口，然後轉身面向靳無塵時，臉上露出了沒心沒肺的笑，“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我家法寶腦子不太好使，還請見諒~”
靳無塵冷冷地看着他，攥緊了手中的劍，覺得眼前這個人既熟悉又陌生，一時間竟不知該拿他怎麽辦：“你到底是神是魔，是敵是友？為何失蹤五十年，又為何現在回來？人界突然出現的那些魔全是你的法寶？”
“欸？你一口氣問那麽多問題讓我怎麽回答？我想想啊……”顏珞飛思考着，一屁股坐到了天雷鞭的背上。
天雷鞭非但沒有反抗，反而配合地低下頭，雙手撐在地上，艱難地支撐着他的重量。
“我是魔，這個我不說你也應該看出來了，我家法寶也是因為這個才跟我鬧脾氣，然後是敵是友嘛~”他看着靳無塵玩味一笑，“你希望是什麽，那便是什麽，我既入了魔，便回不了天陽了，從此逍遙自在，是善是惡全在我一念之間。”
靳無塵皺了下眉，對他這種輕慢的态度感到不滿。
顏珞飛絲毫不在意他的眼神，繼續說：“失蹤五十年絕非我願，個中緣由有機會再說與你聽，之所以現在回來，當然是因為現在終于能回來了，不過我身上的魔氣居然會對我的法寶産生影響，讓他們一個個都随我入魔是讓我沒想到的。現在到處都有他們作亂，但天陽仙門是我家……”他說着，微微一愣，迅速改口，“是我以前待過的地方，所以我當然是先來收複這兒的法寶。”
說完這句話，他一巴掌打在天雷鞭身上：“都怪你！”
“請主人恕罪……”天雷鞭完全任他擺布，身體因為剛才的戰鬥有些脫力，在顏珞飛身下微微顫抖。
靳無塵皺眉看了一會兒，終是看不下去了：“你從他身上起來。”
顏珞飛奇怪地看他一眼：“這是我的法寶，我想怎麽用便怎麽用，關你何事？”
靳無塵：“你沒看到他很難受麽？”
顏珞飛：“那就讓他再難受一會兒，不然太便宜他了。等他難受完了，我自會修複他。”他說着，用手上的扇子遮擋着自己的臉，輕笑一聲，“只有我這個主人的魔力才能修複他，你什麽都做不了，又何必多管閑事？退一萬步講，你是修真之人，他是魔，還只是件冰冷的器物，你沒有任何同情他的理由和立場。”
用扇子遮擋着臉的顏珞飛，看起來有些妖嬈，加上他白皙的皮膚和裸|露的腹部，簡直就跟青|樓裏接客的男|妓一樣。
看到這樣的他，靳無塵突然很理解天雷鞭剛才的不甘，第一次對一個人産生了恨鐵不成鋼的感覺，想要糾正他的念頭變得無比強烈，卻又很快歸于平靜。
有什麽用？
大師兄他，已經堕魔了啊……再也不是那個他苦苦尋找了五十年，心系了五十年的大師兄了。
這樣想着，靳無塵的表情也好，眼神也好，都迅速歸于平靜，變回了往日裏那個高冷的他。
他背過身去，用淡漠的嗓音不緊不慢地開口：“限你一個月內把你的法寶都收了，勿叫他們惹是生非。”
“一個月內也太強人所難了吧……”顏珞飛說着，見靳無塵不等他說完便解開結界，入了天陽仙門，只好巴巴地望着他的背影，撇了下唇。
果然，要想得到這個人怕是沒那麽容易。
不過無妨，能回來便好~
回來了，來日方長，他早晚有一天要把他這個小師弟撩到手！
這樣想着，顏珞飛牽唇一笑，然後從天雷鞭身上站起，轉身一把揪過他的衣襟，把他整個人從地上揪起來。
天雷鞭吓得往後一縮，卻是閉了眼睛任由顏珞飛擺布。
然而想象中的懲罰沒有出現，顏珞飛擡起另一只手按上他的胸口，将自己的魔氣注入其中。
在他魔氣的滋養下，天雷鞭身上的傷口迅速消失不見，臉色瞬間好了很多。
“多謝主人。”
意識到顏珞飛是在修複自己後，天雷鞭睜開了眼，卻是低垂着頭不敢與他對視，“心魔之力太強，我被攝去心智未能覺察到周圍的情況，險些鑄成大錯，多虧主人将我打醒。”
“嗯，你确實差點鑄成大錯，不過我打得蠻爽的，所以算了。”顏珞飛說着，手指順着天雷鞭的背脊劃下去，觀察着他的表情。
只見英氣逼人的男子臉上顯露出一絲紅暈，嘴巴也一張一合，像是要呻|吟，但忍住了。
“入了魔，還真像個人呢。”顏珞飛用輕佻的語氣說着，繼續在男子身上亂摸，“所以現在握柄在哪兒？不會在前面……”
眼看顏珞飛就要摸到某處，男子吓得當場變回了原型，變成一條鞭子落于顏珞飛手中。
“嘁，不經撩。”顏珞飛握住鞭子的握柄，往空中甩了一下，暗紫色的鞭身上隐隐有雷電閃過。
他忍不住笑了笑，心想——有了這鞭子，收服其他法寶可容易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