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靳無塵進了客棧後,随便找了張桌子坐下,然後真讓小二拿來一壺酒,先給顏珞飛滿上,再給自己倒了一杯。

原本顏珞飛都做好了與靳無塵一戰的準備,若是不能與靳無塵睡上一覺,與他打上一架也是可以考慮的,打得他衣不蔽體自然最好。

可靳無塵似乎并沒有要與他打鬥的意思,更別提殺他。

顏珞飛将手中的鞭子繞起來擱在一旁,單手支着腦袋,似笑非笑地欣賞着對面的靳無塵,一邊在心裏感嘆自己看上的人果真不同凡響,一邊戲谑地開口:“喂,無塵仙君,聽說死在你手上的魔數不勝數?”

“怎麽?你也想成為其中的一員?”靳無塵邊說邊給自己倒滿酒,将酒壺放下後,擡眸與顏珞飛對視,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靜。

“多年未見,你這說笑的本事也見長。”顏珞飛說着,牽唇一笑,“不過我不讨厭~”

“你現在的境界是魔嬰?”靳無塵直截了當地問。

“嗯?”顏珞飛挑眉,“你這查探敵情的本事可不怎麽樣,連個套話的過程都沒有,就想從我口中得到答案?”

靳無塵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是,或不是?”

“我們久別重逢,你竟只想問我這個。”顏珞飛嘆了口氣,手指在一旁的鞭子上摩挲了一下,發現它動了動,不由更加愉快地把玩起來。

靳無塵注意到他的動作,擡手便把他鞭子搶了,然後面無表情地往窗外一扔。

顏珞飛:“……”

劫影:“……”

“你說我只想問你這個?”靳無塵扔了鞭子後接着說,“我問你為何失蹤五十年,你回答了麽?我問你為何現在回來,你又答了些什麽?”

他的聲線本就清冷,此刻更是冷到了極致:“你喚我一聲小師弟,說明你還記得自己是我的大師兄,我承了你的養育之恩、教導之情,不想與你為敵,卻也不會由着你肆意妄為。從今天起,我會跟在你身邊,監視你的一舉一動,倘若你再做出任何傷人的動作,就算你是我的大師兄,到那時,我也會親自動手殺了你!”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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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這段話,顏珞飛放肆大笑,然後猛地起身,雙手撐着桌子湊近靳無塵:“小師弟啊小師弟,什麽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如飛蛾之赴火,豈焚身之可吝?”

靳無塵毫不退縮地與他對視:“說人話。”

顏珞飛:“我還在想怎麽才能得到你,你倒好,直接自投羅網了。”

靳無塵沉默地看着他沒說話。

顏珞飛沒有在意,坐回原位後,拿起酒杯,一口飲盡杯中的酒,然後擡起一條腿踩在椅面上,就這麽潇灑地坐着說:“好,你若想跟在我身邊,跟着便是,不過我真想做什麽,你也阻止不了。”

這個時候,劫影已變回了人形,從被靳無塵丢出去的那扇窗外繞了一圈從門口走進來。

他走到顏珞飛身後,怒視着靳無塵,不敢相信這個人竟把自己從窗戶裏丢了出去!

然而不等他出聲質問,便聽顏珞飛說了句:“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便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小師弟~”

“免了。”這是靳無塵的回複,“我是修真之人,你是魔修,你我之間本就沒什麽信賴可言,又談何背叛?我元嬰,你魔嬰,我打不過的人你也打不過,所以也別談什麽保護不保護。”

“嘁。”顏珞飛翻了個白眼,對他的不解風情感到不滿,不過一想到這個人今後将會一直跟随在自己身側,還是忍不住愉快地揚起了唇角。

若真如此,他今後對靳無塵下手的機會可多了。

“你接下來有何打算?”靳無塵繼續問,絲毫不拐彎抹角。

顏珞飛現在心情不錯,所以難得配合地回答了他:“我離開人界太久,不知如今的人界是何景象,本想花個一兩天時間四處走走,先熟悉下環境,現在既有了你,這個步驟便省了。接下來嘛,自然是一邊收複法寶,一邊游山玩水~”

“你可知你的法寶都在何處?”問這話的時候,靳無塵的語氣稍稍好了一些。

顏珞飛支着腦袋思考了一下:“不知。我能感知到何處有魔氣,可那魔氣是不是我的法寶,得近了才知道。總之,哪兒有魔氣便先去哪兒吧。”

“是個辦法。”靳無塵說着,終于第一次拿起面前的酒杯,學着顏珞飛的樣子将杯中的酒一口飲盡,然後放下空掉的酒杯,一邊整理自己的衣袖一邊說,“我去安頓下翎羽閣的人,你且在這裏住下,等我回來。”頓了頓,加了一句,“不準鬧事。”

顏珞飛勾起唇角,悠閑地看着他:“你說不準就不準?我若鬧事你奈我何?”

“我說了,你若傷人,我會親手殺了你。”靳無塵說罷,不等顏珞飛回應便起了身,一甩衣袖朝外走去。

顏珞飛轉頭看着他的背影,戲谑道:“讓我這個魔與人同住,你放心?”

靳無塵腳步一頓,頭也不回道:“至少現在,我還是願意相信你的,大師兄。”

說完,又是不等顏珞飛回應,他離開客棧,徑直走向醫館。

顏珞飛目送着他離去,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這才又給自己倒了杯酒。

他現在心情十分愉悅,不是因為靳無塵願意相信他,而是靳無塵說要陪在他身邊。

入魔之後,顏珞飛并不是很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相比之下,他更在意自己想做什麽,想要什麽。

第一想做的自然是把靳無塵撩到手,靳無塵若是心甘情願自然最好,倘若不從,他也不介意動用些強硬的手段。

第二嘛,便是把自己丢了的法寶都找回來,倒不是怕他們鬧事,而是——自己耗費了大半輩子心血煉制的東西,沒有不找回來的道理。

凡修煉之人,修真也好,修魔也罷,修煉之道絕非一種。

修真分劍修、體修、符修、丹修、器修等,修魔也一樣。

天陽仙門是劍修門派,可顏珞飛偏愛煉器,門主見他在煉器上天賦異禀,最終放棄将他引回劍道,又去收了靳無塵,将自己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了靳無塵。

顏珞飛雖也教了靳無塵一些東西,但大多是些跟修煉無關的東西,比如琴棋書畫什麽的……

“唉,現在想想,修真的日子可真夠無聊的,哪有修魔這麽逍遙自在。”顏珞飛說着,又喝了一杯酒。

當他想再給自己倒一杯的時候,一只手按在了他的酒杯之上。

靳無塵已離開,阻止顏珞飛倒酒的除了劫影還會是誰?

劫影皺眉看着顏珞飛已有些泛紅的臉,實在不忍心看他繼續喝下去:“主人,您不勝酒力,為免走火入魔,還是适可為止……”

他話音未落,顏珞飛的手一斜,酒壺裏的酒就這麽澆在了他的手上。

劫影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顏珞飛拿着酒壺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把冰冷的酒壺貼上他的胸口,危險地眯起他那雙狹長的眼睛:“你是在反抗我?”

“不敢。”劫影說着,眼睜睜地看着顏珞飛擡手,就這麽把酒倒在了他的胸口上。

清澈的酒水沿着他的胸口蜿蜒而下,染濕了他一直開到腰際的衣襟。

劫影一陣愣神,英氣逼人的臉上顯露出一絲尴尬,一時間竟不知是該跪下請求恕罪,還是站在原地任由顏珞飛胡鬧。

同樣站着的情況下,顏珞飛比他低了半個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有那麽一瞬間,劫影竟産生了一種顏珞飛很柔弱,需要他來保護的錯覺。

可下一瞬他便知道,這确實是錯覺。

因為下一瞬,他就被顏珞飛掐着脖子摁在了牆上。

“區區一條鞭子,也敢阻撓我喝酒?”顏珞飛冷眼看着劫影,視線在他臉上頓了一下後,沿着他身上水流的方向往下。

近了看,發現劫影身上的肌肉線條還挺好看。

劫影任他掐着自己的脖子,完全是全身放松由着他擺布:“主人若是氣我,打我一頓便好,可酒還是別喝了,主人堕魔之前便不勝酒力,堕魔之後想必也……”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顏珞飛一膝蓋頂在某處,發出一聲慘叫。

顏珞飛松了手,任由他的身體沿着牆面滑落,就這麽站在跪到地上的他面前,搖了搖手中的酒壺。

欸?怎麽突然就只剩這麽一點了?

罷了,确實喝得有些暈了,不喝了。

這樣想着,顏珞飛把酒壺放到桌上,然後看着還跪在地上的劫影,若有所思:“即便是器物,入魔後被攻擊了那裏也會疼?如此說來,你入魔倒反而變弱了。”

劫影好氣,可最終也只能捂着某處咬牙切齒地解釋:“并非我弱了,是主人太強了……畢竟差了一個境界,還請主人手……腿下留情。”

“罷了,也算是确認了你真有那東西。”顏珞飛說着,看着劫影忍痛的樣子,剛才突如其來的那股怒氣突然散了,笑着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倘若法寶中有女的便好了,你們交合生個小法寶,也省了我煉制的功夫。”

“主人,雖然不想打擊您但是……”劫影邊說邊并起雙腿,以防顏珞飛一氣之下再來一腳,“我們以您之血煉制而成,與您的靈魂緊密相連,您是什麽性別,我們便是什麽性別。”

顏珞飛:“……看來你那東西是沒用了。來,把腿分開,再讓我踹一腳。”

劫影:“……”

與此同時,另一邊,靳無塵趕到了醫館。

這個時候翎羽閣受傷的兩名弟子都已治療完畢,正躺在床上休息。

兩人見靳無塵進來,激動地想要下床,被靳無塵揮手制止。

“傷勢如何?”靳無塵詢問。

回應他的是一名未受傷的弟子,看起來最年長,應是另五人的師兄:“都是些皮肉傷,我四師弟的腳只是脫臼,大夫已幫他接了回去,六師妹的傷也不重,不礙事。”

“如此便好。”靳無塵說着,不太明顯地松了口氣,然後在茶幾旁坐下,接着詢問,“到底發生了何事?可否詳細道來?”

說實話,他不相信是顏珞飛先動的手,他那個大師兄以前最怕打架,師兄弟們的切磋他總是想盡一切辦法賴掉,賴不掉便随便揮個幾劍認輸了事,也只有在面對魔的時候才會認真戰上一戰,實在很難想象那樣的他竟會對這幾個剛築基的弟子動手。

而且,魔嬰期的他與築基期的修真者動手,最後只造成了這點傷,很明顯手下留情了。

然而翎羽閣弟子的說辭是:“我們連法術都還未用,他便突然朝我們動了手,打得我們措手不及,若非仙君來得及時,我們幾個怕是要交代在這兒。”

不可能!

靳無塵不願相信,但面上還是一片冷靜:“在他動手之前,你們是否出言挑釁?”

“挑釁?怎麽敢啊……”另一位弟子說,“那兩只魔的境界一看就比我們高很多,再給我們十個膽子我們也不敢随便挑釁。”

“都怪大師兄。”躺在床上的女弟子忽然說,“若非大師兄出聲将他二人叫住,說不定他們就那樣上了樓,不會來找我們的麻煩。”

“小師妹,你這話我可就不認同了。”回應女弟子的并非大師兄,而是方才說不敢挑釁的那人,“不将他二人趕走,難道要跟他們同住一家客棧?大師兄也是為我們的安全着想,誰知那魔聽了無塵仙君的名號,非但不逃,還與我們大打出手……”

“等等。”靳無塵打斷道,“你們提到了我?”

“呃,是的。”被打斷的弟子回應,“我們以為搬出仙君的名號便能将那兩只魔吓退,還請仙君見諒。”

“說起來,那兩只魔現在何處?”翎羽閣的大師兄問。

不等靳無塵開口,其他弟子紛紛回應:“這還用問?一定是被仙君殺死了。”

“就是就是,仙君出手,那兩只魔斷沒有還活着的道理!”

“不愧是無塵仙君!”

面對這些誇贊,靳無塵面無表情,等他們冷靜下來了,這才淡淡地開口:“不,讓他逃了。”

“啊?!”六人均是一驚。

“那魔的境界不比我低。”靳無塵平靜地說着,站起身,擡起一只手在空中寫了幾個字,“他對你們已經手下留情,雖不知他為何要對你們出手,但他似乎并不打算致你們于死地,于你們而言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他說完這段話的同時,也寫完了字,手一揮,面前的字化作一道青藍色的光消失不見:“我已給門中弟子傳信,不消多時便會有人下山護你們周全,至于我,還得去追那魔,以防他再傷人。”

“這樣啊……”

“如此便多謝仙君了。”

“還請仙君多加小心!”

與翎羽閣的弟子道別後,靳無塵便回到了顏珞飛所在的客棧。

這個時候顏珞飛已在房中歇下,劫影受他之命在客棧門口等着,至于等誰,還用問麽?

劫影在客棧門口席地而坐,遠遠看到靳無塵,冷冷地眯起了眼。

靳無塵走到他身側時腳步一頓,連個正眼都沒給他,就這麽看着前方說:“你去告訴顏珞飛,明日一早客棧樓下見。”

劫影站起身,雙臂交叉背靠在門框上,也是看着無人的方向回應:“主人說了,若是不能在天亮之前帶你上樓見他,就要讓我這條鞭子沒鞭子。”

靳無塵:“……”

“但是別誤會,我會在這裏等你不是怕被閹,而是因為他的命令——他想見你,我便如他所願。”劫影說着,轉頭看向靳無塵的側臉,危險地眯起雙眸,“我不管你對他而言是什麽,給我記住,若你敢傷他,即便他毀了我,我也會拼死與你一戰,殺了你,護他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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