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山澗清夜

這是第幾次了!這人是不是對誰都這般輕薄?!

江亦然毫不含糊立刻擡掌擊去,聶青楓不閃不避,胸口結結實實挨了一掌。

江亦然又氣又驚,“你!”

這一掌他情急之下提氣運功,雖不直接見血,卻也與唐遠懷紮邵北的那一刀力道無異。

聶青楓一個趔趄松開了手,喉頭腥甜,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江亦然見狀斥道,“活該!”

聶青楓輕輕捂着胸口,不怒反笑,“我也沒說不是活該。”

剛才出手,其實明明只要能推開他的力道就夠了,心裏一陣慌亂之下竟動了真氣。這人重傷未愈,為何不躲開?挨了他這一掌,豈不是傷上加傷?

本來是心有愧疚沒話找話,這一來反而像是自己做錯了事。

江亦然不禁擡頭看他。

聶青楓感覺到他的視線,好整以暇地往前一探身,把自己送到他面前讓他看個夠。那雙深如寒潭的星眸似能惑人心神,高挺的鼻梁下,帶着血跡的薄唇噙了一絲笑意,夜色之下平添了幾分邪魅。

江亦然別扭地将頭轉向另一側。

自己明明應該生氣的。可是當他吻下來的時候,柔軟的雙唇相接,在他溫柔有力的臂彎中,隔着衣衫聽到他強壯的心跳一下下撲通撲通,自己心頭更多的不是憤怒和反感,而是……驚慌失措。

為什麽會這樣?難道是怕打不過他?可是與楚長青切磋那麽多次,吃了虧挨了打,江亦然也從沒覺得慌過。那種感覺……到底是什麽!

兩個白衣翩翩的身影沿着溪邊走來。楚長青和蘭若歌經過了兩天的打鬥竟然連衣服也不染塵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家郊游的公子哥。

和以往不同的是,蘭若歌此時手裏抱了一只……山雞。

蘭若歌明眸皓齒笑意盈盈地招呼,“看!我追了好一段才逮住的,這空中飛着的唐遠懷總不會還能下得了藥了吧。在無量山舒坦日子過慣了,這兩日吃果子吃得我嘴裏都發澀,師兄,快把找個幹淨地方放下幹枝生個火。”

楚長青将摘的果子放在一邊,又把撿來的幹枝堆在一處,指尖聚力一點,火就着了起來。撿的都是些松柏的落枝,燃得倒也旺盛。

蘭若歌看了看手裏提着的山雞,又看了看火,幹笑一聲,“師兄……這個雞,要怎麽弄啊?”

楚長青身為栖霞掌門愛徒,是自小潛心修仙問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翩翩貴公子,也犯了難,“無非就是……那些弄法,蘇明空平時怎麽弄的你就怎麽弄。”

蘭若歌仔細回憶,仍不知從何下手,尴尬道,“平時都是我捉了,就洗手坐好等着明空師兄端來……”

聶青楓挨了一掌老實了許多,本坐在一塊石頭上閉目休息,見天色越來越晚,江亦然尚未進食,而這二位還在研究如何烹制,終于受不了了,從蘭若歌手裏接過山雞,逐風出鞘,一劍放血,開膛破腹。

指尖拈了一塊石子兒向樹上一彈,落下了幾片寬大的樹葉,又用劍鞘挑了些泥巴将山雞隔着樹葉包裹了起來,放在火堆底下烤。

蘭若歌拍手,笑道,“好像明空師兄就是這麽弄的!”

楚長青長嘆一聲,心道,自己抓來的山雞也能被聶青楓顯得好去。

山雞烤好後,楚長青拆開包裹着的泥殼,撕下兩條雞腿遞給江亦然和蘭若歌。

聶青楓收拾完山雞,就着溪水清洗了逐風和劍鞘之後就靠在一塊石頭上閉目養神,一言不發。江亦然拿着雞腿湊到他面前,“醒醒,起來吃點東西了。”

聶青楓仍是抱劍微仰,眼也沒睜,薄唇輕啓,吐了兩個字,“你吃。”

聶青楓的傷是救他師兄加重的,胸前那一掌雖然是自找的卻也是他打出來的,現下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叫他怎麽吃得下?

楚長青攔住他,“江師弟,你吃你的。哎,那個,接着。”

說罷,将剩下的山雞一分為二,丢給聶青楓一半。

聶青楓仍未睜眼,擡手穩穩接住。

隔了好一會兒,才說,“謝了。”

楚長青不以為意,“是你烤的。”

聶青楓睜開眼挑了挑眉,“你以為我說這個?這本來就是我烤的,我還用謝你?我說的是今日在迷陣中。雖然平時吹得難聽點兒,關鍵時候還算有用。”

楚長青頓覺不能和此人好生說話,“吃不吃,不吃拿過來。”

聶青楓頭微微轉向江亦然,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烤雞,道,“手一動就疼。”

看着他那副低聲可憐的樣子,江亦然駭然,“你不會是想讓我喂你吧?”

聶青楓粲然一笑,仿佛牽痛了傷處,幹咳一聲笑聲又低了下來,靠近江亦然耳邊道,“下次吧,等出去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那時你再喂我。”

楚長青自然也聽得清楚,不屑和有傷之人置氣,滿是嘲諷地“呵”了一聲。

江亦然報以白眼,“看來你傷得還不夠重。”

聶青楓一邊剝下烤雞上成塊兒的肉,一邊道,“就是傷得重了,才要苦中作樂。我好像有許多年沒有受過傷了,差點忘了受傷的滋味兒。”

江亦然聽了這話心猛地一跳,咬牙道,“活該。”

聶青楓笑道,“我不是說了麽,我知道我是活該。你再打我十掌也是應該的。”

又把剝下的烤雞肉往江亦然嘴邊送,“喏,借花獻佛,權當賠罪了。”

見江亦然不屑一顧,甚至還偏過了頭去,聶青楓黯淡地嘆了一口氣,“你若是不吃,就是還在生氣,那我戴罪之身又有何顏面坐在這裏坦然吃喝?”

楚長青聽不明白,問,“江師弟打你?”

江亦然一聽楚長青發問,頭嗡地就大了,生怕聶青楓說出前因後果,一口咬下了他手中的雞肉,“行了吧,趕快吃,吃完了休息。”

聶青楓見計謀得逞,笑得樂不可支,再喂江亦然,他卻黑着臉怎麽都不肯吃了。

一個不要臉地追着喂,一個不耐煩地別過頭,倒也其樂融融。

楚長青靜靜地望着火堆對面的二人,不置一詞。

晨光熹微,風清氣爽。

幾人皆是練武之人,素來早起,如今非常時期,自然起得更早。

江亦然伸手扯了一把聶青楓肩頭,“起來了。”

聶青楓還是抱劍微仰的姿勢,薄唇緊抿,不為所動。

“聶青楓?”江亦然不知他又在作什麽怪。

“你不起來我可走了。”聶青楓還是不動。

江亦然倏然想起什麽,伸手去探他的額頭,還未觸及,聶青楓把劍一橫,擋住了他的手。随之緩緩睜眼道,“好像有點不舒服,楚長青你是不是給我下藥了?”

楚長青昨日一再告誡自己不要與負傷之人認真置氣,更何況還是救了江亦然的師兄的人,但也經不住大清早起來就被人挑釁,“聶青楓你有完沒完?昨天的山雞不是你自己烤的?”

聶青楓恍然大悟,“好像是這樣。”

又扶着額頭疲倦地閉了閉眼睛,“不用這麽早出發吧,再休息片刻。”

江亦然見他動作遲緩,不似昨日那般神采飛揚,便再出手要探他額頭溫度,聶青楓還未睜眼就又擋了回去,兩人只過了數招,江亦然竟按住了他的手腕,使他動彈不得。

“好燙。”江亦然只輕輕一摸就怔住了。

楚長青聞言走了過來,“剛才就看他不對勁。”

拉過聶青楓的手腕一切脈,楚長青難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又切了片刻,問道,“聶青楓,你的玉牌呢?”

江亦然不解,“怎麽了?”

楚長青已伸手去聶青楓懷裏要掏他玉牌,“經脈盡斷,還不趕緊滾出去找你師父接上!”

江亦然霎時如墜冰窟。“經脈……盡斷?”

聶青楓劍眉微蹙,睜開眼,拂去楚長青的手,迷迷糊糊道,“大驚小怪。我經脈早就斷了,要用的時候接上就是。昨日受了風寒有些發熱,因為這個出去,叫人知道我是在玄都結界染了風寒退出的,我日後如何行走江湖。楚長青,你怎麽這麽喜歡勸人退賽?”

楚長青冷笑一聲,“若你再不出去,你就沒有‘日後’了。”

江亦然喉頭發澀,“是我昨天那一掌打得太重了嗎?”

聶青楓連做個笑的表情都變得勉強,緩緩道,“若我說是,亦然是不是會留下來照顧我?咳咳,可惜,不是。真的是受了風寒。你看這破山溝的風啊……”

話未說完,一陣咳嗽。

江亦然在旁邊聽了只覺得他五髒六腑都要被咳出來了。

江亦然嚴肅,“把你玉牌給我。”

“弄丢了。”聶青楓阖上了眼,輕聲道,“昨日殺完雞在水邊洗劍,一不小心掉水裏了,天色又暗,我也懶得撿,随它被沖走了。”

原來他昨晚那時就知道自己身體不行了嗎?還故意丢了玉牌,論武大會能比性命還重要嗎?

楚長青冷笑,“丢了也沒關系。我再捅你一劍,你師父看你外面那個玉牌不亮了,自然捏碎了把你帶回去收屍。”

江亦然定定地看着聶青楓,語氣軟了下來,“聶青楓,那你覺得,你自己多久能好?”

聶青楓靜了一瞬,道:“一日。”

語氣肯定,不容置喙。

江亦然點點頭,“好,那我就等你一日。若你明日此時還是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聶青楓:“好像有點不舒服,楚長青你是不是給我下藥了?”

楚長青:“都讓開我今天非要打他一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