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聖殿

從這個夏天開始,白起開啓了對性的認識和學習歷程。

7月1號,母親陪着白起一起來到省城。他們住在了一個表叔家中。那天上午,白起去了軍區進行面試和政審。房間裏坐着一排的面試官,他們問了白起幾個政治覺悟性的問題,然後讓白起走了幾步。下午,白起來到軍區醫院參加軍檢。

從省城回來的時候,母親順道帶着白起去了一個表姨的家。他們在表姨家住了一夜。表姨有一個兒子,長得白白胖胖,就讀初中二年級,叫彥。那晚,白起和彥一起睡在了他的房間。睡到半夜的時候,白起醒過來,感覺有一只別人的手,正在撫摸自己。白起沒有說話,把彥緊緊抱在了懷裏。第二天醒來,他們的手還在彼此的睡褲裏。吃過早餐後,白起和母親告別表姨家,來到了車站。彥和表姨到車站送別。白起坐在車上,看着彥那不舍的眼神,遠遠離去。

回到家中,就是等待錄取通知書,那是一個非常漫長的暑假。白起想念着江島,心裏琢磨着,收到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就馬上去找他。這期間,家裏住進了一個初中的學生,他叫朝天。朝天的父母把他送到白起家,想讓白起當朝天的家庭教師。朝天比白起小五歲,是個極其頑皮的孩子。家裏沒有多餘的床鋪,所以他必須和白起一起睡。剛開始的幾天,每當入睡前,白起都有想抱他的沖動。但他總是掙脫,還說白起是個色魔。于是,白起便只能安分地躺着。

整整一個月之後,白起終于還是收到了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但姍姍來遲的錄取通知書不是來自軍校,而是X南大學。這給了白起非常大的打擊,因為白起壓根沒有想過上這個大學,白起一直滿懷信心可以進軍校。母親不以為然,因為只要是重點大學,她就是滿意的。她覺得,白起也應該滿足。但白起不是她所認為那樣的人,一直都不是。那些天,沒有人能理解白起的痛苦,就好比沒有人能理解白起的孤獨,還有白起的恐懼。

恐懼是白起天生的一個弱點。在一個陌生的封閉空間裏,白起總會感到恐懼。如果黑暗也來湊個熱鬧,那麽任何荒謬可怕的事情都會被白起幻想出來。然後恐懼伺機再次襲來,白起被一遍遍地說服,說幻想即将變成現實。心慌慌的白起迅速喚來光明以鑒現實。于是白起終敗于恐懼。

恐懼是白起天生的一個弱點。面對未來困難重重的未知,白起總是恐懼那一刻的降臨。白起猜測種種不良的後果,然後恐懼襲來。怎麽辦,白起該如何解決種種這些。白起開始無休止的假設:如果事情發展成如此,白起會如何。假設無法制止內心的擔憂。白起只能等待那一刻的降臨。

恐懼是白起天生的一個弱點。不過恐懼也就只能得意開頭那麽幾次。當空間由陌生逐漸變得熟悉,當時間一秒秒靠近,荒謬的幻想已不覺一絲可怕,未知的困難已預測于手掌心。恐懼一點一點無法靠近于白起。這一次,白起戰勝了恐懼。可白起知道,白起并沒有擺脫它。因為,恐懼是白起天生的一個弱點。

于是,白起沒有了心思去找江島。但白起相信,白起一定會再見到他們,然後向他們袒露,白起的自白。

高考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白起仍然會夢見高考前的那片洪水。可白起心裏清楚,白起并非對那場大洪災心有餘悸,而是念念不忘和江島在一起的那一夜。

轉眼到了九月份,白起就要去長沙讀大學了,而白起始終沒有得到江島的一點消息。

他第一次遠離家鄉是去長沙讀大學。那時,他仍然對未來的一切充滿希望,學業,愛情,財富,還有自由。長沙,那将是他迄今的人生裏最遙遠的旅程。要知道,兩個月前他才第一次坐火車,第一次前往省城(結果那卻不是一次愉快的經歷)。甚至在那之前,打出生以來十九年的時間裏,他竟然都未曾離開過一個小縣城,這是多麽的可怕啊!如今,他總算有了這麽一次機會,他将要跨越兩個省份,到一個他毫無所知的城市。這是一個要在火車上颠簸十五小時的旅程,而此前那唯一一次做火車的經歷,只花了四個小時的時間。他覺得,新的生活即将開始了,他的未來,他的一切,會是在長沙,至少,不是在這個小縣城。

此時,他獨自拖着行李箱,從縣城的東站走出來。之後,他徑直坐上了前往火車站的公交車,好像懶得在這片土地上多走一步。公交車穿過縣城的市區,他難免還是看了一眼那座伫立在市區中心的鼓樓。那是這個縣城的标志性建築,它無時無刻提醒着在路上的人們,這個縣城曾經也是一個帝都,也曾經有過輝煌的時期。但即将離開的他并不以為然,對他而言,這裏現在就只是一個暗淡的小縣城而已,不是什麽帝都,沒有任何輝煌。就連眼前這座鼓樓也并非古樓,而不過是近幾年重建的新樓,那古樓早已經被抛棄和毀滅了。想到這,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座東西就像個笑話。

大學仿佛一座聖殿,氣派的校門,高高伫立在眼前,擡頭一看橫梁,是金燦燦的題字。這座聖殿的外部形象讓白起肅然起敬,而當進入校園內部,卻是另一番景象。校體育場,人山人海,橫幅飄飄。每個學院都有在這裏設了一個新生接待點。

白起走下校車,一眼望去,新生家長遍布。家長們來自全國各地,各行各業。從他們的穿着打扮、随身行李、交通工具便可以初步判斷他們的身份、職業。都說中國的社會在這些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從另一個角度說,是發生了天地懸殊的差距。有的人西裝、皮鞋、皮包、四車輪,有的人仍然布衣、布鞋、布包、兩條腿:有的人粉面、金發、首飾、高跟鞋,有的人仍然黃膚、黑發、樸素、簡單。大變革将他們推到時代的浪頭,他們吃過苦,又獲得改變的機會。有部分人沒有把握好機會,但是他們的嘗試一直不曾放棄,他們把改變的希望寄托在了兒女的一代。他們懷着同一個夢想千裏遠送兒女來到學校。殊不知,人心随着社會的發展變得浮躁。這場高校擴招的政策,已經将他們心中篤定的一切改變了,變成一個茫茫的未知數。

學長領着白起來到財務辦設的繳費點。繳費點設在教學樓大廳,沒有複雜的程序。學費,住宿費,書本費,軍訓費都一起繳納了。注冊完後,就是到宿舍樓去整理床鋪。還是學長拖着那個行李箱,白起背個包屁颠的跟在後面。帶白起來到了學生第三宿舍樓,學長到宿管阿姨那裏給白起領了宿舍鑰匙。白起看到127宿舍門上貼着名單,自然他的名字也在上面。學長打開了宿舍的鎖,白起深呼一口氣,走進127寝室,很明顯那張只有光木板的床位就是白起的。其他三位室友都來報到了,只是現在不在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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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疲勞,加上折騰了半天,白起渾身感覺軟綿綿的。領回被套後,白起爬到床板上鋪床墊。好心的學長幫着一起整理了床位,把白起感動的眼淚嘩啦啦的。

這時,白起突然覺得肚子不舒服,才想起火車上十幾個小時都沒有去大便了。白起正準備跳下床鋪,卻發現學長凝重的表情看着他。估計是看到了白起臉上痛苦的表情。

“怎麽了,需不需要幫忙?”學長說。

白起收回了剛才的表情,連忙說:“不用了,學長去忙吧,我會搞定的。”

雖然白起多麽想學長幫他搞定這些,可是肚子實在憋不住了,絕對不可以在學長面前出醜。

“真的不用?那我可就先走了。”學長半信半疑的準備離開。

“嗯,好的,學長辛苦了,謝謝學長,學長再見。”白起微笑着揮了揮手。

學長前腳踏出寝室門口,白起後腳兔子一樣沖出門,來到衛生間。剛脫下褲子,就傳出了機關槍搬的轟鳴聲。白起想,幸好及時讓學長離開,不然就丢人了。也不知道吃錯什麽東西了,估計是火車上的菜裏辣椒放多了。

床鋪衣櫃都整理好後,白起才感覺到肚子餓了。白起來到外面的小吃店,買了幾串烤肉。坐在運動場邊上,白起看着路上的同學來來往往,看着周圍的樹木,建築,草地。陌生的人,陌生的環境。白起一想到自己将要在這裏生活四年,或者更長的時間,心裏就一陣空空的未知感。白起正準備回宿舍的時候,想起還沒有買洗簌用品,就折回了超市,買回了一些生活日用品。

當白起再回到寝室時,室友們都回來了,而且都穿着一身綠軍裝。原來他們都去院樓下面,學習唱校歌去了,看來白起的确是姍姍來遲了。

當晚初次見面,白起和三位室友互相介紹了一番——

松君,浙江臺州人士,高高瘦瘦,配上優雅的髭須,盡顯君子風範。

星辰,陝西渭南人士,談笑随和,随和中不忘幽默,幽默中必有哲理。

浩然,湖南長沙人士,閑聊以財經為中心,以淡定和蛋疼為兩個基本點。

或許是因為彼此的腼腆和陌生,大家聊得不多。加上時間已不早了,各自忙了一會,他們都很安靜的睡着了。殊不知,在日後四年裏,他們都同住一個寝室裏。感謝上帝,誰也沒有厭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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