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又是這個夢。

壓抑。悲壯。熟悉得如同掌心的紋路。

烏霾蓋頂,兵臨城下。陽光透過黑雲的裂縫,映照在士兵們的盔甲上,反射出一片刺目的銀光。遙遠的天際傳來擂擂鼓聲,孤煙在大漠的盡頭冉冉升起。殺氣如濃霧般,在天地間蔓延開來。

他站在百尺高的城樓上,俯瞰着下方黑壓壓的軍陣和獵獵展動的旌旗。

還有萬軍之前,那個騎在馬上的鐵甲将軍。

披風如血,氣勢如虹。

風沙太大,相隔太遠。看不清對方的容顏,卻每一次都記得那人張弓射來的箭,毫無猶豫地穿透了心口,将自己幡然痛醒。

“——啊!!”他大叫一聲,冷汗淋漓地睜開了眼。

“啪!”粉筆頭精準地擊中了腦門,掉在攤開的馬哲書上滾了兩滾。

講臺上的教授推了把老花鏡,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個馬克思:“這是課堂!你睡就睡吧,鬼叫什麽?”

“天天講課跟和尚念經似的,還不許人做惡夢了......”男生一臉起床氣地站了起來。

他身量高瘦,穿着黑色夾克和牛仔褲。五官輪廓還帶着高中生的稚嫩,眉宇間卻透着一股與衆不同的痞氣。

教授不禁縮了頭:“你、你小子要做什麽?”

“這裏蒼蠅太吵睡不舒服,我回宿舍補眠。”他冷笑着收起書,背上書包,大搖大擺地往教室外走去。

“什麽?”老教授氣得胡子打顫,“你叫什麽名字?期末等着挂科吧!”

“随、便。老子錢多多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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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多了不起啊!”

走到門口的人回過頭,戲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白癡。他用食指在太陽穴附近畫了幾圈,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轉身消失了。

“好......很好!錢多多你等着瞧!”教授左手叉腰,右手指着門口,咬牙切齒地罵道。

教室裏響起一陣夾雜着笑聲的竊竊私語,幾個大一新生在下面交頭接耳。

“诶,這哥們誰啊?大一就這麽狂,還想不想畢業了?”

“梁少你都不知道?家裏在省城挺有勢力的,聽說是混黑澀會的。”

“那怎麽考咱們這破地方來了?”

“好像是高考失利,有一科忘寫名字了。”

“靠,少一門還能調劑進一本?這貨是清北尖子的料啊......”

嗡亂中,一個坐在角落裏的胖子弱弱舉起手,發言道:“老師,我才是錢多多。”

老教授眼角一抽,問道:“那剛才那小子是誰?!”

“他是歷史系的,叫......”

“梁、焓!”

“梁是棟梁的梁,焓是火今口的那個焓。”c大校門外,男生悠閑地靠着牆根,沖攤位前戴墨鏡的算命先生比劃道。

老瞎子點點頭,裝模作樣地在手裏掐算一番,樹皮似的老臉猛地一顫,震驚道:“我的天吶!”

梁焓來了精神:“怎麽樣?”

“老夫占卦四十餘年,還從沒見過這麽衰的命格!”

“......”

“天格兇、地格兇、人格兇,實乃大兇之兆啊!”

“合着老子是個d罩杯。”梁焓撫胸問道,“那我是不是七日之內還會有血光之災啊?”

“不是七日。”對方搖搖頭,“是七小時內。”

低頭瞅了眼腕表,指針正指向中午11點。梁焓嘿嘿一笑:“你知道我七小時後人在哪兒麽?”

老瞎子扼腕嘆息道:“不在此世了。”

“嘿,老頭兒你再胡說八道我可不客氣啊!尊老愛幼在我這兒不好使。”看到駛進站臺的公交車,他掏出張紙幣遞了過去,“看你大冷天的擺攤忽悠人不容易,照顧你生意還一個勁兒咒老子......”

老瞎子沒接錢,只是搖頭:“年輕人,聽老夫一勸,別上這輛748。”

“呀?神了。”梁焓驚詫地扭過頭,“這麽多公交都在這兒靠站,你怎麽知道是748路?”

“廢話。”對方麻利兒地一摘墨鏡,“我又不是瞎子!”

鄰市郊區的農田剛挖掘出一座古墓群,從規格看很可能是皇室陵墓。如果梁焓推測得沒錯,應該就是那個傳說中遺失在時間洪流裏的神秘國度。只要出土了能夠佐證的王室文物,古代史的這塊空白便能成功填補。

所以他才不要把大好時間浪費在學校裏,去看那些已經背得滾瓜爛熟的史書。當然,那地方還是得快去快回。若是翹課太多被導師通報,回家又得面臨男女雙打。

上了車,梁焓将書包放在旁邊的座位上,搓了搓凍紅的手,将手機掏出來關機。

望着窗外飛逝而過的樹影,他呼出幾口白氣,低喃了一句:“但願這次能解開那個夢的謎。”

公交車拐過彎,開上了環路。在有節奏的颠簸中,他很快睡着了。

然而,這輛車所駛去的終點,是梁焓從未想到的遠方。

2015年12月4日,南江省新聞媒體報道了一則交通意外消息:

今晚18點,泸安市郊發生一起重大車禍。一輛長途公交車從高架橋上側翻墜河,司機與八名乘客受傷送醫,一名男性乘客當場死亡......

墜入河中的瞬間,梁焓整個人都是懵的。

寒徹如冰的冷水無隙不入地灌進了衣服,如同成千上萬根刺骨的鋼針,不斷蜂蜇着皮膚。他張口想要呼救,卻只灌了一肚子冰水。窒息的灼痛在肺腑中蔓延開來,眼前黑暗逼仄,意識漸漸模糊,整個人不斷沉向水底,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不聽老人言,早晚下黃泉。”黑暗中傳來一個蒼老又沙啞的聲音。

梁焓聽辨出了對方:“老神棍,是你?你...你是來救我的?”

對方喋喋怪笑道:“不好意思小朋友,你現在已經進殡儀館了,老夫救不了你。”

“什麽!我、我已經......死了麽?”他才十八歲,還是個處男,既沒談過女朋友也沒談過男朋友,居然就這麽莫名其妙地挂了?!

“當然,如果你不想死,老夫也不是不能幫忙。”

“幫忙?你到底是什麽人?”

“老夫不是人。”

聽老神棍解釋了兩句,梁焓才知道對方竟是傳說中的神仙!這讓他這位剛上(睡)完馬哲課的無神論者大受沖擊。

文昌星君,職稱司命,隸屬天庭底層公務員,專管凡人投胎轉世。梁焓遇到他算是走了狗屎運,抽到了删號重來的機會。

“你為什麽要幫我?”

“其實......這是個bug。”老頭兒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你原本應該投胎在皇室,成為一位儲君。結果我眼一花,手一滑,把你和一個同名兒的搞混了。”

梁焓:“......”

“這事兒也不能全賴我,都怪天庭延遲退休!老夫這把年紀早該享清福了,何必天天在你們這些孽緣裏瞎摻合......”司命厚着臉皮嘟囔道,“和你同名兒的那位主兒,登基後幹了一堆糊塗事,把龍脈和天命線攪得亂七八糟。老夫因為這事兒還被扣了五百年獎金,現在只好重來一遍,讓你們各歸各位。”

梁焓有點轉過彎來了:“所以這車出事是你的鍋?!”

“那是上頭安排的,我一個打工的可沒這麽大權限。”老頭兒聳了聳肩,“老夫還好心提點過你,誰知道你小子非要作死......唉,只能說天命注定,是禍躲不過喲。”

“我如果答應了,是不是再也不能回來了?”

“你本就不該來這個世界,何必留戀?”司命嘆了口氣,“梁焓,你是天命所歸的人皇,肩負社稷蒼生,去了那裏遠比在這兒做個混書生有用。”

“誰是混書生?”梁焓瞪眼,“老子不想去。”

“皇帝你也不想當?”

“那地方有電腦電視psp嗎?有電影游戲互聯網嗎?有汽車飛機肯德基嗎?有空調冰箱抽水馬桶嗎?”梁焓冷笑一聲,“你以為我是那些天天做夢穿越當王爺的白癡?老子研究古代史的時間也不短了,知道21世紀的老百姓生活遠比皇帝舒坦。我為什麽要從高度發達的文明回到落後的封建社會?”

司命被噎得一愣,琢磨了片刻,勸道:“可你也清楚,一旦登上那個萬人之上的位置,便有了生殺予奪、至尊無上的權力。”

“我只對至尊披薩感興趣。”

司命仍不死心:“做了皇帝,你想娶多少女人就娶多少,想休哪個就休哪個,也沒誰敢和你打離婚官司。”

不可否認,佳麗三千這種誘惑,下到十八上到八十的男人都是很難抗拒的。

梁焓猶豫地道:“可我還放不下家裏。”

“沒看出來還是個孝順的,你這十八年可沒少氣父母啊。”司命笑道,“這樣吧,你若表現得好,老夫就給你一次托夢的機會,讓你再和父母見個面。”

“真的?”

“神仙從不騙人。”對方大袖一拂,一股柔力将他推了出去。

“時辰已到,快走吧。為免露餡,老夫特別給你保留了太子溺亡前一個時辰的記憶。切記朝堂宮苑不比尋常人家,萬不可掉以輕心,否則恐有性命之憂。”

“诶,等等...我靠!”梁焓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司命像老年癡呆一樣愣了會兒神,突然一跺腳,揪着頭發道:“糟糕,忘告訴他最重要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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