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登基
連奪三道關卡,穹阊殿外的禦林軍終于破門而入。
“父皇!大哥?!”乍見自己的老爹正被自己的大哥挾持着,用的還是柄淨身刀,梁焓一時有些無法入戲。
掃視了一眼圍在四周的官兵,梁昱面露嫉恨之色:“三弟好生厲害,我與二弟布局多年,還是被你一招破局。”此子果然命大,難道梁焓真是天命注定的皇帝?不,他絕不甘心!
“過獎,我只是比你們聰明了那麽一點點而已......”梁焓淡定地擺擺手,“就算你現在弑君弑父,這皇位也輪不到你。乖,把刀放下,本宮可以既往不咎。”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梁昱冷笑道,“這皇位本來就該是嫡長子的,是你奪走了它,奪走了父皇,奪走了屬于我的一切!”
談判失敗。梁焓只好一攤手:“那你動手吧。”
梁昱:“?”
皇帝:“......!”
梁焓聳聳肩:“趕緊的,別墨跡。你殺了父皇我再殺了你,天一亮就名正言順地登基稱帝,完美。”
老皇帝差點背過氣去。
這都他媽什麽兒子啊?!
梁昱手一抖,利刃在皇帝的頸子上劃開一道小口,卻再也下不去手了。
這個男人再不好,他也喊了四十多年的父皇。弑父篡位,如何忍心?
“聖旨在此,誰敢造次?!”淩玄青手托一卷诏書,從暖閣裏走了出來,“皇上已經傳位廉王,爾等這是逼宮造反不成?”
這老太監真他媽瞪着眼睛說瞎話,枉老子當年有心救他。梁焓正欲駁斥,耳邊嗖然一聲,一支利箭擦着頭頂飛了過去!再凝神一看,那支箭正鑲在廉王的腦門上。
廉王雙眼圓瞪,臉上還帶着驚駭的神情,随即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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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重錦持弓從梁焓身後走出來,冷言道:“廉王謀反逼宮,企圖弑君篡位,現已伏誅,請皇上示下。”
老皇帝虛弱地趴在地上,喘了口粗氣:“扶朕起來再說。”
“廉王......殿下!”淩玄青抱着廉王的屍體,眼神幾欲瘋狂,“明明只差一點,只差一點我們就成功了啊!”
燕重錦正和梁焓扶着皇上往寝閣走去,忽覺脊梁一冷,下意識推開皇上,猛地撲倒了梁焓。
皇帝再次摔了個狗啃泥,梁焓被撲得一臉懵逼,燕重錦還未說話便感到背上驟然一痛。
淩玄青呆愣愣地望着他們,整個人還僵硬地保持着射出袖箭的姿勢。
穹阊殿中一陣大亂,衆侍衛驚如瘋狗,争先恐後地蹿上來将他拖了下去。
“燕重錦?!喂,你別死啊......”梁焓看到某人背上插着箭,心裏一慌,大聲喊道,“太醫!快傳太醫!”
燕重錦被他搖晃得七葷八素,忍痛道:“死不了,快松手。”
“哦。”梁焓連忙放開她,燕重錦被順勢撂在地上,背後那根箭矢頓時插得更深了。
“梁焓你個......白癡。”某人罵完就暈了。
東方天穹上亮起了金白的啓明星,皇城腳下又濺上了新的熱血,将朱牆染得愈發深紅。
廉王伏誅,慶王脫逃,明惠皇後懸梁自盡。淩玄青被處以極刑,淩黨內監皆就地處斬,參與謀反的官吏也盡數抄家治罪。
上元雪夜的宮變,便是以這般慘烈的方式收場。
老皇帝一夜之中經受幾番打擊,強弩之末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太醫斷定是回光返照,梁焓匆匆進入暖閣觐見,跪在龍榻前聆聽遺訓。
皇上吃力地側過頭,望向那個腰杆挺直的年輕人。明明昨日還是抱在懷裏的小豆包,綿軟得能掐出餡來,不經意間就已經長這麽大了。
“這件事你做的很好。梁氏江山交給你......朕放心。”
“兒臣惶恐,兒臣只是做了該做的事。”在宮變中臨危授命,于一夜之間将亂黨抄家滅府、肅清瘤毒,的确是一個合格的新君該做的事。
“慶王...不,罪庶梁笙可抓到了?”
“袁大統領已帶兵到城外搜索,估計很快會有消息。”
老皇帝嘆息一聲,說了三個字:“不可留。”
“兒臣明白。”梁焓自然懂得鏟草除根的道理。何況梁笙逼死了皇後,逼死了那個真心把他當心肝兒寵了多年的母後,這是不共戴天的仇。
皇帝已經見識到這個兒子的本事了,知道他不會再對自己的兄弟心軟。
只是......
“燕重錦如何了?”
“燕侍讀已無大礙。”梁焓回禀道,“萬幸沒有傷及要害,箭也拔出來了。”
老皇帝沉默半晌,就在梁焓以為他已經斷氣兒的時候突然出了聲。
“焓兒,你近前說話。”
“是,父皇。”
湊到龍榻邊,附耳過去,聽到對方氣息微弱地道:“俠以武犯禁,所以朕當年提拔燕家坐鎮武林。只是燕氏與日勢大,仕商兩道盤根錯節,不可不防。召燕重錦入宮為質,是為掣肘燕不離,也是想試試這小子能不能為你所用。”
“焓兒,朕觀此子,有振野之才,卻無人臣之心。若有朝一日,燕家到了失控的地步,你要先下手為強......殺了燕重錦。”
梁焓心驚不已:“可他......”
“可他是你的竹馬之交,救命恩人,對不對?”老皇帝打斷道,“等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你就明白何為孤家寡人......皇帝沒有親人,沒有戀人,沒有朋友,只有君臣。”
“身為帝王,天由你來撐,地由你來踏,卻注定不可與人交心,更不能憑一己好惡舉棋不定。切記、切記,全局為上,當棄則棄。”
梁焓嘴角一抽:“原來當皇帝這麽苦逼,我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麽?”
老皇帝一口氣沒提上來,崩了。
燕重錦被東暖閣外的鐘聲敲醒了。
明亮的天光從雕花漆木窗透進來,在金磚上留下斑駁的花紋。時辰應該已經過了午時,空蕩蕩的肚子發出咕嚕的抗議聲。他掙紮着坐起來,摸了摸被紗布裹得嚴實的後背,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一箭,還是沒躲過去。
春生明明死在了六年之前。照理說,宣帝駕崩之夜,他完全沒有理由再受傷。可沒想到淩玄青卻暗藏了袖箭,自己還條件反射地替梁焓擋了那一下。想想也是憋屈。
重活一場,很多事情看起來不同了,但有些命運卻是天意難違、在劫難逃的。正如他沒有救太子,最後還是被送入了東宮;正如廉王和慶王蓄謀已久,最後還是篡位失敗;正如春生死了,可他還是要挨這一箭......
那麽,自己最終的下場,是不是也注定無法改變?
他心緒紛亂地坐在床邊發怔,連有人進門都沒察覺。
“喂,發什麽呆呢?”梁焓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燕重錦恍然回神,見面前的人穿着一襲明黃的龍袍,才意識到外面已經換了天下。
“微臣恭喜陛下,吾皇萬歲。”
梁焓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咧嘴一笑:“你就別來這套虛頭巴腦的了。說實話,我......啊不,朕現在還有點不太适應。”
坐在冷冰冰、硬邦邦的龍椅上,一言一行都是焦點,一犟一笑都要為朝臣揣度。從奉天殿一路走來,旁人也跪了一路。即便是無意地舉袂揚眉,也能讓膽小的吓尿褲子。
這應該就是頂級boss必須承受的職場壓力吧?反正唯一開心的就是再也不用穿屎黃色了。
燕重錦不動聲色地瞧了他一眼。之前先帝駕崩,梁焓好歹還哭了兩日。如今帝後俱隕,這人倒和沒事人一樣嘻嘻哈哈。說明他比過去那個梁焓更聰明,更理智,也更沒心沒肺了。
為君者本該如此,不是麽?那身代表着王權的明黃,從來都是涼薄的顏色。
“皇上,微臣有句話,不知....”
“不當講的就不要講了。”梁焓擺擺手,“你昏睡了兩日,可見傷得不輕。先別操心旁的,任何事都等養好身體再說。哦,有個事兒倒可以提一提。朝中一品的文臣武官,你挑個順眼的吧。”
燕重錦輕笑一聲:“陛下真大方。”
“朕早就說過嘛。”梁焓斂襯坐在一旁,得意地道,“跟了朕,絕不會虧待你。”
燕重錦面具後的臉抽了抽。兩個大男人,并排坐在床上,他還半裸着綁着繃帶,梁焓這話怎麽聽怎麽別扭。
“咳咳,臣要說的正是此事。”他側過頭,避開對方的目光,“皇上已承繼大統,朝廷上下衆心歸附,四海內外清寧太平,所以......微臣想辭官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