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來就好

峰叔一回到酒店就去了林琅的房間,手好幾次提起來想敲門卻又還是放下來了,這一次鬧脾氣的林琅,好像有什麽不一樣了。淩歡篪隐在角落裏看着峰叔,等峰叔離開後,他自己也回了房,把Demon剔出來的那段視頻又重新看了一遍。

Joe回到酒店的時候,瞥到了厲崇海正在一樓的Bar裏獨自喝酒。他本想獨自上樓,卻還是因為擔心折返了回去,“別喝了。”

厲崇海眯縫着眼睛看到是Joe,“來來來,一起喝。”他心裏的苦悶比山還要重,無論是哪一種方式,張千陽都不需要他,他也壓根兒就幫不到她。自以為是在把張千陽從苦海裏拔除,可最後卻是這個結局。而她需要的錢,自己也是身無長物,幫不上分毫。

Joe被厲崇海一把摟住了脖子就灌了一口伏特加,嗆得Joe連連咳嗽。

厲崇海笑着搖搖杯子,“你說……我們做得到底對不對?”

Joe沒有說話。淩歡篪的做法絕對不對。那他們呢?他們做得又對不對?他在林琅身上放的期待又對不對?

厲崇海現在擔心的是既然這麽一來不能斷了張千陽和淩歡篪的合作,但如果淩歡篪其實已經注意到了千陽的異樣,那最後他所謂的好心很可能會毀了千陽。

張千陽接到淩歡篪的電話時,緊張地站起身來,“淩少,什麽事?”

淩歡篪連張千陽的一個尾音都不想錯過,自己身邊有異心的人當然得不惜一切代價地揪出來,“哦,我在新疆了……”

“知道,看過新聞了。”張千陽慢慢地讓自己穩了下來。

“行,咱們約個地方見一面,你把文件帶給我。”

張千陽舔了舔嘴角,“好。”等她匆匆忙忙一陣風似的出去時,厲崇海和Joe還在Bar裏喝着酒。

新疆這樣的地方就是好,地廣人稀,想找個掩人耳目的地方太容易了。張千陽從機車上跨下來的時候,淩歡篪已經背倚着車門在等着她了,見她來了,微微一點頭算是打招呼。

張千陽深呼吸了一口氣,第一次覺得當初選擇和淩歡篪合作或許是個錯誤。現在的她就是與虎謀皮吧?

兩人之間也沒什麽好說的,淩歡篪只象征性地檢查了一下文件,“好,錢我已經打到你的賬戶上了,收到了沒?”

張千陽點點頭。淩歡篪坐進車裏後卻又搖下車窗,晃了晃手上的文件,“這裏的項目,有沒有興趣跟我繼續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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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千陽裝傻,“什麽項目?”那些文件她當然早就看過了,但誰也沒說,這時候更要和淩歡篪裝傻。那一打文件裏其中有一項就是研究血族,她已經一張一張地全都用微縮攝影拍下來了。

淩歡篪笑笑,“你考慮考慮如何?”

張千陽不說話,淩歡篪發動了汽車卻忽然說道,“我在國外也有投資大型醫院,你的大師兄如果需要,我可以幫忙。”

張千陽一下子就被釘在了地上。自己的事,他什麽都知道嗎?所以他才敢選自己合作嗎?

淩歡篪的汽車穩穩當當地開走了,他從後視鏡裏看到張千陽支撐不住跪在了地上,像是在哭一樣。

從周慶崎出事後,張千陽這還是頭一次哭出來。她已經決定了這次回去後要把慶崎接出來,他的家人不想再承擔這個重擔,她來。可現在,就連那樣一個已經不知生死的慶崎,淩歡篪也要拿來威脅自己嗎?

張千陽回去的時候,厲崇海和Joe一邊一個醉倒在Bar裏,她看了他們一眼,無動于衷,頭也不回地上了樓。到最後還是教授散了會回來,一手一個把他們帶上了樓。

厲崇海像是還有些知覺,愣愣地喊,“教授……教授……”

張教授應了一聲,卻又嘆口氣,“就是這樣,我才覺得你不适合幹這行,你知道嗎?”不是沒有天賦,而是私心太多,怎會在研究這條清修一樣的路上一條道走下去呢?而千陽卻又是另一個極端,她的私心鞭撻着她只能前進。

張教授那晚一直陪着厲崇海和Joe,等Joe清醒過來的時候,忙紅着臉、嗫嚅着認錯。

教授知道厲崇海的心事,卻不知道Joe為什麽也會醉倒,所以雙手抱拳,“現在想和我說說你的是心事嗎?”

Joe好幾次張了張嘴,最後卻還是說道,“沒事,陪陪他。”

張教授也沒再追問什麽,Joe見教授要離開,忽然喊住了教授,“對嗎?我們對嗎?”

張教授回過頭來定定地望着Joe,“你們做這事,第一想讓淩歡篪的實驗室被曝光、查處;第二,你們想讓千陽從此以後和淩歡篪斷了聯系。但現在看來,哪一個都沒能實現。”

“所以,再說對錯,又有什麽用呢?”

Joe默默地低下頭,教授說得對,他們的目的沒有一個實現,最後卻反而鬧得大家都不開心了。

研讨會接近尾聲,Joe卻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該再去見一面林琅。而峰叔和淩歡篪這幾天也一直密切關注着林琅,無緣無故、無聲無息地從大家眼皮子底下消失這事一直是他們心裏的刺。而林琅也很明顯的是情緒一直不高,拍起戲來雖然鮮少NG,但總讓人覺得她不過是在應付差事。

厲崇海已經訂好了回程的機票,Joe終于下定了決心,“教授……我……我還想在這兒……留幾天。”

張教授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Joe慌忙補充道,“可以嗎?”

“哦?在這裏還有事嗎?”教授一直在為千陽的事煩憂,這段時間也沒能多注意Joe。

“想自己轉轉。”Joe沒明說自己其實是想去見林琅一面。

“你自己注意。”教授沒多說就同意了,等那天中午他們登上了返程的飛機後,教授幹巴巴地和迎面撞上的淩歡篪打招呼,“淩少好。”

張教授也好,厲崇海也好,張千陽也罷,全都開始慶幸Joe暫時留在了新疆,要不然這時候自己送到了淩歡篪的眼皮子底下豈不是自投羅網。

淩歡篪當即就叫Demon給教授一行人升艙,教授推脫無法最後只好答應了,千陽一直沉默地跟在教授身後,什麽也不說。而厲崇海卻是說什麽也只堅持自己坐經濟艙就好,一人拎着鼓鼓囊囊的行李搖搖晃晃地登機。淩歡篪看着他的背影出神,而等他們在空姐的招待下要進艙的時候,厲崇海舉着行李的手卻停在了半空中,望着他們的背影發呆。

“先生,先生,請問你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空姐一連喊了厲崇海好幾遍,厲崇海才回過神來,“哦,沒事,沒事。”他胡亂把行李箱塞進去,自己坐在位置上發呆。

千陽啊千陽,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和這樣的人打交道,那得多危險。

Joe一個人在屋子裏看書看到太陽西斜,終于等屋外黑壓壓的一片時,他準備出門去見林琅了。前陣子在太陽下活動得有些劇烈,讓他一直覺得很是疲累。

他熟門熟路地去了林琅所在的酒店。淩歡篪退房後,酒店開始恢複正常營業,但林琅所住的樓層還是被整個兒包下了。

Joe注意前後左右并無人跟着自己,屏住呼吸後輕輕地敲了敲門,沒有人應聲。他只能下手重了點,門裏終于有了動靜。幸好,她在。

林琅門一開,不知該作何表情,但還是讓到一邊讓他進去了。

就在林琅的門關上之際,隔壁屋子的門微微敞開了一道縫,一會兒之後也關上了。

“我還以為你會爬窗戶來呢。”林琅開了句玩笑,好讓兩人間的尴尬減輕一點。

Joe站得規規矩矩的,像個小學生,“我的弟弟Aaron……應該能從……窗戶爬進來……我……我……”

林琅聳聳肩,“所以你來做什麽?”

“對不起……”Joe深深地鞠了一躬,把林琅吓了一跳,面皮也漲得通紅,但還是大着嗓門說道,“哎喲,突然拜我做什麽,又沒死人……真是的……”

Joe又一次鄭重其事地道歉,“上次的事……對不起……”除了這句話,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麽才好。

林琅窩在沙發裏,“哦……”

兩人誰都沒再說話,Joe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該走了,“我……”

林琅卻突然拍了拍身邊的沙發,“坐……”

Joe想了想坐在沙發的另一頭,離林琅遠遠的,林琅笑得尴尬,只得胡扯,“最近在看什麽書呢?”

“生化工程。”他是從聽說了周慶崎的事後就重新捧起了生化工程的書。教授也一定是想治好周慶崎的,只是他不想由此傷害自己和家人的感情。可如果做這件事的人本身就是自己,那應該沒有問題吧?至于血族的禁忌,那也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好看嗎?”Joe有些驚訝,林琅不是該叫嚣着問自己是書好看還是她好看嗎?

“……好看……”但還是沒你好看。這是Joe的真心話,只是他不敢說給林琅聽。

以前還在家裏時,Vanessa和Fiona經常起口角,Fiona諷刺Vanessa不過是個喜歡以貌取人的花瓶,現在他不也正是以貌取人嗎?

林琅笑笑,“跟我說說都講什麽了。”

“生命工程裏……講了克隆和基因……”Joe怎麽也想不到自己來道歉,可最後卻是對着林琅說起了自己最近正在看的書,只是沒講幾句,林琅就倚着沙發睡熟了。

Joe笑笑,取來薄毯給她蓋好。

等林琅再醒來的時候,她幾乎以為自己是做了一場夢,夢到了Joe來了,甚至還給自己講了睡前故事。

她一把掀開窗簾,陽光争先恐後地湧進屋來,她的眼睛有些睜不開,再一低頭,桌子上放着幾張整整齊齊的白紙,上面工工整整地寫着“生命工程”四個大字。

她咧了咧嘴角,原來不是一場夢……她拿過白紙随意翻了翻,喬鎮司一筆一劃地給她仔細寫明白了生命工程是什麽。她幾乎能想象得出喬鎮司在燈下認真寫下這一切的表情……那樣似乎也還不賴……

林琅淺淺一笑,把白紙裝進了自己包包的夾層裏,和劇本放在一起。他還會再來嗎?

Joe離開的時候還是淩晨。他不想冒險,也不想頂着陽光出行,新疆的太陽比起北京的太陽,要來事得多。等他回到酒店時,這座城市開始鮮活起來。他隐在窗簾裏靜靜地看着太陽一點一點地升起,想象着林琅睡醒的模樣,莫名的知足。

幸好,他走出來了,幸好,他沒有一直留在自己的世界裏。

否則,他哪裏能知道這世上的萬千事物之中竟有堪比書本的美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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