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往事
次日醒來,趕去公司,走到半路才想起今天是周末,根本沒人去上班。
冠鷹整座大廈陷入一種空前的死寂,即使有公司加班,那也是一種緊張的靜谧,并無正常工作日裏的熱鬧。
雯秘書從六十六樓下來,今天,冠鷹所有人都在加班,特別是行政部和執行部,忙得團團轉,為了布置會場,安排好參加的記者團,大家從周五就開始忙碌。
當走入辦公室,雯秘書後面趕來敲門,她問,“要不要多留空位,以便調度?”
每年關藍兩家的合作小會,中間會穿插那麽一兩個人進來,他們都是空降而來,不是冠鷹趁其不備,就是映輝虛張聲勢,雖說彼此合作愉快,互利共贏,但是總免不了某些人在背地裏專權,指手畫腳,畫蛇添足。
原曲凡說,有一種自視甚高的戲碼,不論在哪裏都必不可少,對于冠鷹和映輝來說,其存在亂入現象也不足為奇,畢竟掌握最高執行權的人,他的權利大部分被動分散在各大小股東手中。
關澤予在當上冠鷹總裁之前,他其實很榮幸的把關企旗下的所有子公司都走過了一遍,當初之所以選擇冠鷹,可能就是因為這裏亂。
雯秘書把文件報告交上去,她一一說明,“映輝那邊前天來電話,三大股東出席會議,其中最重要的就有藍家的董事長。
關澤予掃一眼報告中的人數,三十多位股東,而且是大股東,陣容确實強大,往年的不比今年,藍企的董事長出席了,藍家大公子也出席,當然必不可少映輝的首席執行官。
“映輝那邊安排了多少記者?”
“回總裁,就五個。”不過個個聲名在外,來歷不小,要是冠鷹趁此機會宣告某種霸權主義,估計是要被狂轟亂炸而死。
“你們根據實際情況安排好一切,不懂的可直接請示行政主任,多年來,關藍大小會議都是他安排部署,他熟悉具體操作。”
關澤予簽上名字,将報告一字不改交回。
雯秘書接過報告,本來還想說什麽,但看到上司翻開其它文件,她住了口。
秘書處的實習助理,已經找來一位,就不知該讓其直接到總裁身邊做事還是留在秘書處先熟悉熟悉?
這種小事,要是再麻煩身為CEO的人來作決定,那他就算再能耐,也得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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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澤予看了一眼走到門口的秘書,忽然叫住,他說,“秘書助理找得怎樣了?”
雯秘書吓了一大跳,連這也看得出來?
“總裁?”
“人合不合适,想必你比我清楚。”
“放心吧,我一定能辦妥。”
她暗松了一口氣,說起新人,還是映輝那邊的人力資源部推薦,至于冠鷹需求的員工,映輝怎麽會知道,這要問管理層。
他低頭又繁忙于手邊的工作,心想,陽副總裁也夠費心了,想安插人手布防衛控,以為這樣就能掌握各種信息源頭,計劃得可謂周詳缜密,只可惜,千算不如萬算。
世上最容易誤導人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覺,而讓人自信的同樣也是這被信奉的真理。
陽旭謙忘了,作為冠鷹的最高決策者,他身邊有一個人的脈絡遍布海市的每個角落,而那個就是市場部的經理原曲凡。
原曲凡明裏不歸屬冠鷹管理,他在關企子公司擔任市場部經理,當初是靠個人本事經過一輪輪面試篩選進入,關澤予背地裏不知什麽時候就把人收入麾下,原曲凡每個月的工資,月入幾百萬都是小問題,重要是他開的酒吧,那家暖澤藍予GAY吧,他一分錢沒出,全是冠鷹的首席執行官墊上。
這事好像只有雯秘書和行政主任還有財務部的首席財務官知曉。
財務部的賀總是三十多歲的女人,她接替了父親的位置走上冠鷹財務首席財務官寶座,老媽子特別善解人意,她理解關總為何拿那麽多錢去讨一個年輕俊秀的小夥子歡心,她以一種非常理解的方式調侃,年輕人嘛,尤其是年富力強的男人,精神充沛需要發洩發洩,在所難免,只要不忘正事就好。
雯秘書和原曲凡當時一聽言論,兩個人就石化了,要是讓關澤予知道,賀大媽肯定要被貶職,對于謠言和傳說,關澤予的處理方式是殺一儆百,為了讓人閉嘴,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人扔出冠鷹。
因此,形容冠鷹總裁冷酷無情、冷血殘忍的謠言,并非無中生有,那些有根有據,就是當事人聽不得別人私底下讨論自己的私生活,尤其是他的感情生活。
雯秘書回到了六十七層,她去找行政主任。
“主任,關總叫你過去。”
羅又父不明所以,“今天不是周日嗎,總裁不休息?”
“往常,他周六周日也不休息。”
“也對,只是明天要開大會,他再忙,也要養足精神。”
唉,還是不把別人事當成事的年輕将領,他到底學不會向別人低頭,更別提悉心受教。
羅又父自言自語了一陣,他即刻趕往辦公室。
關澤予這時候找人來,肯定沒好事,而且作為老人家,去辦那些本該是年輕人辦的事,顯然派他去最适合。
“關總,您找我?”
關澤予合上文件,他示意進來就表現得非常小心翼翼的主任先坐下。
“其實也沒有要緊的事,就是想找一找映輝新負責人的相關資料。”
羅又父心裏又是一陣懸墜,他預感沒錯,提心吊膽不是沒有來由,無非是為映輝最近的新負責人,人家那麽高挑的出場,并且高格的進入藍企董事會,那已經不是驚動界內那麽簡單,是十足的震懾了海市成型了好多年的格局,那是只有冠鷹總裁站立巅峰的格局,而今天,換做是雙王并稱,他們一同站在巅峰頂端,供人瞻仰,任人品評。
都說高處不勝寒,可是偏偏有那麽多人前仆後繼的往高處走,這麽說來,到底是那些郁郁不得志的人擅于心裏雞湯,他們就是見不得別人站在山頂一覽衆山小。
羅又父說,“大致的就這樣了,映輝的新總裁還兼職一個身份,藍企的股東。”
這要比較起來,肯定是冠鷹的總裁失勢,因為關澤予在關企持有的股份不高,關企雖說是家族式企業,但裏面當頭都不是吃素走過來的和藹慈祥老人,要想進關企,光憑本事不夠,而且有再多能力也不能作為證明。
羅又父說,“藍總能輕易贏得藍企董事會的認可,也是和他為人處事方面的作風有關,據說他是個很平和的人,極好相處。”
關澤予聽到這裏忍不住暗自腹诽,什麽極好相處,試試去跟他牛頭不對馬嘴一次,看他如何嗆人?
羅又父說,“澤予難道就沒有特意去了解他?”
關澤予輕咳一聲,他說,“他又不是神,沒必要誠惶誠恐。”
羅又父不知該說什麽好,他心裏隐約不安,想想要是藍政庭真如某些人傳的那般溫和善人,那再好不過,怕就怕對方做出來的不是表面現象,就正如對面的上司。
關澤予,有誰不說他冷酷無情不講人情,可又有幾人知道,正是因為這個人,他讓險些倒閉的冠鷹重新站起來,并且站穩腳跟。
冠鷹現在能屹立在業界內的頂端,輝耀八方,完全是靠年輕的将領執掌有道。
關企旗下子公司不少,其中最強并非是冠鷹,其它子公司,它們各有優勢,并且發展平穩,而冠鷹,它是那種稍有不慎,就要賠盡血本的黑洞。
羅又父當初本就極力反對年輕總裁挑選冠鷹作為試金石,他說,“您要信任我,就聽我一句勸,不要在冠鷹上下功夫。”
關澤予很信任這位長輩,他說,“您可能比作為我父親更具父親的擔當。”
羅又父沒想過要在青年心裏留下這麽大的分量,當初,關澤予進入關企,還是個很稚氣的小夥子,面對許多事情,表現出來的都是素手無措的窘迫,那樣的孩子,很多人想不到他就是關耀聰極力培養的繼承人。
羅又父為了青年能更好的施展手腳,他用盡了一切人脈關系,就為了給其殺出一條血路。
從關耀聰,再到關澤啓,在到這個不聽話卻把公司做得風生水起的關二公子,作為邁入知天命年紀的老人,他多少有些欣慰,可能,但凡是有些成就能創造出輝煌的人,他做事都是特立獨行,獨樹一幟。
關澤予說,“又父要是有空,就幫我去查查他的詳細資料,曲凡那邊無從下手。”
羅又父點頭接了任務,他說,“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我覺得藍二公子這個人,遠沒表面傳言得那麽簡單。”
關澤予霸氣橫生的眉毛一縮,他示意對面的長輩說下去。
“據我了解,藍政庭在國外不只為學習深造那麽簡單,聽說他年紀和您差不多,在國外,其實負責管理藍企的外資産業,你也知道,藍企國內最近幾年沒有驕人成績,可他們在海市慘淡的情境并不會影響其它地方的業績突出,特別是分布在國外的産業。”
羅又父派人去調過資料,只是搜集到了一些表面的數據,根本不足為據。
關澤予清楚藍企市場橫掃了全球,他少有關注藍企在國外的事業,或許,必須承認,高傲的做法,目空一切的态度,會讓人喪失準确判斷力,還有無數的機遇。
“總裁有沒有見過藍二公子?”
“什麽?”
關澤予反應有點異常,他是異常的蹙緊了眉頭,以致臉上的變幻有些不正常。
“也沒什麽。”
又父轉移了話題,他想,藍政庭和藍政軒,這兩兄弟長得雖像,不過仔細看,他們終究不太一樣,可能視力不太好的人,會把兩個人看成是一個人。
親兄弟間,長得相似有一大把,就除了關澤予和關澤啓長得一點不像。
羅又父想,關澤予和他媽媽長得比較像,特別是那雙眼睛,清冷的眼眸裏,那種氣質最高貴。
關澤予起身去沖了一杯咖啡,羅又父這人就喜歡喝茶,他喝不來年輕的人好品的咖啡。
關澤予倒了一杯白開水給老人家,他問,“關于我媽,又父知道多少?”
他喝了一口熱氣升騰的咖啡,那濃厚的香味,醇厚的潤滑感,刺激他的味蕾,也刺激他恍恍惚惚的意識。
羅又父當年是跟随關耀聰的秘書,他是關企董事長最得力的助理,要說關耀聰年輕時候的事情,羅又父最是清楚。
關澤予從未跟任何人提及關于母親的過往,更不會去詢問相關的人關于母親年輕時的故事,而今天,他突然問起,可能是聽到長輩說,“你比較像你媽媽。”
羅又父純屬脫口而出,他說出來就後悔了,這是少有的錯,不,幾乎是不可能犯的錯,他從不允許自己犯這種低級的錯誤,去跟一個艱難跋涉成長起來的孩子,說起他急欲追究的往事。
“又父,你應該知道,我待您不只因為您是公司的老員工,更重要的是我如今所得全靠您一路扶持,是你陪着我走到今天。”
關澤予清楚羅又父的家庭背景,自是不簡單,雖說他的家族不涉及商界,但是不巧,他門把手政界要道,這才是讓關澤予震驚的地方,年輕的時候,橫沖直撞的想要大展手腳,如果身邊沒有可以仰仗的人掃除障礙,那麽他也走不出今天的輝煌。
羅又父喝了一口溫熱的開水,開水甘純,那是不帶有任何甜味素的水,其中僅僅含有人體所需的一些礦物質。
他說,“你媽媽是個很好的人,作為兒子,對于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
他不說,你應該相信自己的媽媽,他不是你心裏想的那樣,成了第三者,至于其中的恩怨糾葛,羅又父自認無權追究,那是涉及一些不愉快的往事,那些往事,讓他感嘆過,也讓他後悔過。
每一段故事,它都有前因後果,至于結果是否能讓當事人接受,故事一旦結局,那就不可更改。
更何況,說起那個故事,它已經是過去式,而今,迎來的是新的故事,新的開始,他們是後來人。
羅又父心裏不想說出事故的起因,他就希望變得成熟穩重的青年,關乎其媽媽意外世故的傷害不會成為他心中的利劍;而那些流言蜚語,飛短流長也不該成為他活得難堪的理由。
關澤予低頭,嘴唇觸碰發熱的咖啡杯,那滾燙的感覺,刺激他的神經,明明覺得燙,卻還要倔強的含住那一口能焚心燒喉的熱流。
他咽下去,不管是滾燙還是冰冷,不管是痛苦還是悲哀,他把一切咽下喉嚨裏,吞在肚子裏。
功過是非,是非對錯,他一路走來,一邊做,一邊錯,就為了生着活着,就為了忘卻那一天,自己絕望站在醫院門口嘶喊的樣子。
最後一面,他連最後一面也看不到。
女人被推進手術室,她是不是全身是血?她是不是忍受被撞傷後産生的巨大痛苦?他這個做兒子的一無所知,他唯一能知的就是女人被車撞經搶救無效身亡的消息,還有後續的報道,說是屬于車禍事故,肇事車主已被抓獲,并且不日将給予判刑定罪。
那悲劇的開始,過程,結束,好像有人在背後安排,策劃,他們周密的部署,其中任何一條線索,只要露出馬腳的都會被迅速抹去,他找不到發生車禍的真正原因。
羅又父起身離開了辦公室,留下陷入回憶裏的人,他說,“放心吧,明天我會出席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