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浮沉
原曲凡跑進廚房去躲避暴風驟雨,關澤予等頭上的紙球全部落下來,他環顧一圈滿屋的廢紙,額頭上的黑線上下劇烈浮動起來。
當收了電腦,他把書房的門打開,然後打電話叫清潔阿姨過來打掃,他一個人出門,去跑步。
生活裏,人有幾樣東西是必須堅持,個人的喜好,每天的安排,一日三餐。
他走在路上,慢慢的放輕腳步,而後轉頭遙望西邊的斜陽緩緩向下落。
絢麗的晚霞,炫目而昏黃,它們自上而下,籠罩整片大地。
廬園靠近本市的森林公園一角,環繞而過的長河,河水長年如一日,清澈得發綠。
他每天的晨跑就是繞湖邊走過一圈,要是趕時間,他就在廬園附近來回跑五圈。
他經過湖畔的時候,不遠處正靠近湖水邊上的兩個人,他們不知是拍婚紗照還是今天訂婚,兩人在湖邊來回擺姿勢對鏡頭,不停的拍取波光粼粼的湖面,也不知是要留下兩個人的結婚照作紀念還是湖光潋滟作留念?
他放慢了腳步,望着微波粼粼的湖水。
偶有劃過的船只,那是三三兩兩的情侶在游玩,他從未仔細留意湖邊的風景,今天難得停下腳步,才發現,湖面的風光在夕陽餘晖的映照下竟是如此美輪美奂。
忽然間想起黎涵交給的工作任務,她原本是想擇取一處靠近湖水的地方建立起一座獨一無二的建築,她說,“地皮不難找,只要有錢,多少我也肯買下,就是啊,我找不到設計師。”
她想來想去,最終找上了身懷絕技卻深藏不露的冠鷹負責人。
她說,“做我的首席設計師。”
關澤予想拒絕,她繼續說,“你有兩個選擇,二選一,第一,跟我結婚;第二,成為我的首席設計師,為我做這一件事。”
關澤予看着給自己下指令的女人,他想說,實在抱歉,真不是有意要那樣對你。
明明答應了訂婚,誰知在訂婚當天玩起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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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澤予無法給一個合理的解釋,沒有感覺不能成為原因理由借口,那麽說我不喜歡你這麽直白的告知會不會顯得太過絕情?
他未曾想過為何總在感情上猶豫,他怕傷害對自己心存好感的人。
原曲凡是無辜的,黎涵是無辜的,那麽誰才是那個有罪的人?
這輩子,難道真要一個人過下去,或者心裏一直在等那個人的出現?
他不敢深想這些問題,每每想到,會及時的轉開心頭的注意力。
他轉身沿着湖邊跑下去,身後拍婚紗照的男女,還在親密的依靠擁抱,将各種友愛的畫面定格下來,那就是幸福的時刻。
每個人都有選擇幸福的權利,這話說的是沒錯,要是覺得有錯的人,可能是對感情過分強求或者無從所求,所以覺得那種兩個人你愛我我愛你的幸福愛情與自己無關。
當突然慢下腳步,他的胃痛又犯,在迅速的撲向欄杆站住,他咬牙隐忍突如其來的痛苦折磨。
這一刻最無助,假如身邊有一個人,有一個像那種相依相伴的夫妻情侶,那麽他就不會那麽無助。
原曲凡能做的就是盡量的幫,他盡的是朋友之義;
關依琳能做的她會盡力去做,她盡的是親人之情。
那麽剩下的呢,卓嘯,他算什麽?是朋友?不可能,哪有這樣的朋友,給他那麽多錢,懶得過問他拿錢去做什麽?
痛苦是一時,那麽心結呢,心裏存着的事呢,會持續多久?
這些問題,他都能想得到,但他解決不了,那是根本無法解決的問題,它不像工作上的事,實在不行,還能拿錢疏通打理,偏偏人的感情,那是關于心裏求的真真假假,其若假一分就是傷,而若狠一分則是害,它不能用錢去平衡。
他想不明白,自己缺少感知溫情和需求溫情有什麽必要聯系,要說可憐,可他不是一無所有,那為什麽還會覺得身處的境地裏如此冷清?
他越來越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麽可以充實內心空出來的洞,當痛得忍不住,他低下頭,任由汗粒滴下,滴在堅實堅固的地磚上。
扶在欄杆上的手,繃得死緊,面色慘白得吓人。
“先生,你還好嗎,需要幫忙嗎?”
經過的路人,一男一女,女的好心詢問,他們看到面無血色的男人,他似乎很痛苦。
關澤予搖頭,他隐忍着,固執松開了握在欄杆上的手。
兩個人得到冷漠的回應,他們讪讪的收回好心,兀自手牽手離開。
關澤予看着兩人自然而然牽在一起的手,他閉上眼,暈了過去。
其實很容易區別開來,兩個人和兩個相愛的人,它們的意思之所以不一樣,那是因為其中有兩個字,那是相愛。
他躺在病床上,睜開眼,晚上的夜色,陰沉沉的自四面八方撲來。
原曲凡從外面進來,他說,“醒了,感覺怎麽樣?”
“哦,還好。”
看到滿臉擔憂的人,竟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得胃病的事,關依琳不知道,當然面前的人也不知道。
這是他咎由自取,不關乎外人造成的痛苦,他隐忍熬過了兩年,今天暈倒,純屬意外。
原曲凡端來一杯溫水,他問,“怎麽回事?”
“你為什麽會突然暈倒?”
“是不是病了?”
接二連三的追問,讓他一時回答不上來。
“你剛去問醫生了?”
“嗯,說是消化不良,你中午也沒吃不好的東西啊?”
關澤予暗松一口氣。
“是嗎。”
他想,那也不是嚴重致命的胃癌,還不致死,因此沒必要衆所周知。
他堅持離開了醫院,原曲凡勸不住,等把人送回了廬園,他即刻離開,說是有人找,必須趕過去。
他獨自走進家門,身子好像被抽去了一半活血,整個人虛脫得無力。
在吃了幾口飯後,又進入書房,忍着不适,堅持工作到十一點。
周一兩家企業的合作大會就要開始,經過一番推理分析假設,他多少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既然不能兩廂鬧僵,那就只能順應的握手言和下去,只要兩兩打不起來,估計只能将就平衡。
把整理好的文件發給了冠鷹副總,那是特意聘請來從進來就開始掌握有冠鷹百分之三股權的陽旭謙。
之前也沒有時間去仔細追查這個人的底,關耀聰說此人可靠,他直接把人調到了管理層最高處,那原本是留給大兒子的位置,冠鷹副總裁,其執行權利僅次于總裁。
陽旭謙居然還沒睡,他回複了郵件,只問,“确定要這樣子做?”
“好歹映輝也是最大的合作商家。”
關澤予看着那幾個字,最大的?不如說如今在海市沒有哪一家公司能與映輝抗衡,我們不好跟人家明目張膽對着幹,既然互相照應,那麽就該互惠互利。
善謀者的說辭總是這般好聽,難道說映輝就甘居于後,就沒想過要翻身跻身在前?
這答案不言自明,只不過是沒有人去說破,也不敢說破。
他懶得搭理大晚上還在工于心計的男人,事情再重要,也得先睡醒了再說,天踏下來,還有高樓頂着。
他轉身走到了床上,随手把臺燈一關,卧室頓時變得黯淡無光,就窗外還有一絲絲的星光,那真的是星光。
他第一次發現夜晚也可以這麽美,淡淡的月光伴随淺淺的星輝光芒,兩廂融合在一起,織染了夜色的無邊旖旎與溫柔。
他靠着床頭好久,也不睡覺,就這麽望向窗外發呆,難得寧靜片刻,要不是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原曲凡問,“睡了嗎?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唉,這婆婆媽媽的性子,還真有幾分是投錯胎的性質,要不說他是自己的特別賢內助,上能進入高樓大廈精英模範,下能舞動廚房閃亮成光。
原曲凡坐等着回複,他說,“不舒服就去醫院,可別暈倒在床上醒不來。”
關澤予感覺臉部抽得厲害,他要是去照看鏡子,一定能看到五官扭曲的樣子。
“你明天早上直接過來收屍就可以了。”
他把手機關掉,直接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