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因為身體疲憊外加需要倒時差,葉帆這一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這是他這麽長時間以來,睡過的最舒服的覺。因為身上多處骨折不能動更不能翻身,就連睡眠中都要長期保持一個姿勢,搞得他之前連睡都睡不踏實,雪上加霜的是,他每次一閉眼總能夢見車禍發生時的慘狀。
這麽多年他一個人在外面,上床的朋友多,上心的朋友少,他一直覺得自己過得潇灑,但是直到經歷了生死,他才幡然醒悟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回到闊別多年的家中,躺在清洗幹淨還帶着芬芳味道的柔軟床鋪中,他像是一只歸巢的倦鳥,終于能夠放松下來。
他睡醒後,守在旁邊的護工和傭人圍上來為他擦手擦臉端茶送飯。他被人伺候慣了,迷迷糊糊的問了句幾點了,緊接着就是一句“徐盛堯回來沒有”。
傭人說沒有,他頓時拉下臉,不高興的問:“現在已經下午四點整了,他還不下班?”
傭人道:“先生一般是晚上八點才下班。”到家就要九點了。
“他不是說今天晚上要回來和我一起吃晚飯嗎?”
“餘秘書早上走的時候說,今天晚飯可以準備的早一點。”
葉帆眉開眼笑:“早多少?”
“八點半。”
葉帆立即不笑了。
葉帆知道哥哥是因為工作繁忙才如此努力,但一想到自己身上還有傷呢他也不知道關心一下,心裏就十分不舒服。
又忍了一會兒,他按耐不住的問傭人:“那現在幾點了?”
傭人看了看表:“四點零一。”
“……”葉帆真不敢相信他等了這麽長時間,居然距離八點半才近了一分鐘。
他在屋裏實在呆的難受,便讓身強力壯的保镖們把自己連人帶床搬到了一樓的花園。他已多年未回到徐家的老宅,這裏明明是他生活到十五歲的地方,卻因為漫長時間的隔膜讓他處處都覺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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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富了好幾代,這處別墅樣式的老宅也建了好些年頭,到處都透着精致與典雅。不過徐家人丁稀少,在他爸爸那一代只有他和他妹妹兩個孩子,不過那位阿姨年輕時遠嫁南洋,就連逢年過節都甚少走動。換句話說,這整整三層還自帶超大花園和草坪的大房子,只有兩位男主人而已。
哦,不對。
葉帆想,這房子只有一個男主人,就是他哥。
誰讓他不姓徐。
他已經想不起來是在幾歲的時候知道這些事的。說實話劇情俗套的很,他當時滿宅子亂竄,想找個隐秘的地方藏起來他從同桌小女生頭發上摘下來的紅發卡,還有他兜裏那張寫着“你壞蛋,還給我!”“就不還!”“不還我就告老師!”“不還不還你告啊!”的小紙條。結果他竄着竄着就竄到了後廚,然後聽到了傭人之間的對話。
他生于此長與此,可這棟房子卻不是他家。
他叫着爸爸的那個人不肯給他一個姓,就因為怕他哥哥心生間隙。
而他的媽媽更是“來路不明”,既不是什麽豪門大小姐,看談吐也不像出身書香門第,“她和總裁差了四十多歲,頭發短的像個男人一樣,誰知道她到底怎麽懷上的孩子”!
還在上小學的釣釣在聽到那些話後藏在花園裏哭了好幾個小時,向來哭聲震天恨不得獲得全世界關注的他第一次沒有哭出聲。從那以後他覺得所有人都不可相信,甚至故意學壞,年紀小小就和那些辍學混社會的人勾肩搭背,還對所有親人都擺出一副臭臉。
可是在他經歷了風風雨雨生生死死之後,反思以往,便明白很多事情是他鑽牛角尖了。
他爸是沒讓他姓徐,但是給了他不少徐氏的股份啊。
老宅是在他哥名下,但是他名下也有不動産十幾處啊。
他哥是把他送到了國外,但是每個月都會抽出時間飛過去看他啊。
憑心而論,哥哥對他真是不錯,他出生時,大他十五歲的徐盛堯有能力有手腕,面對着突然出現與他争家産的小嬰兒,沒把葉帆掐死就是最大的仁慈了。更別提徐盛堯在葉帆成長過程中對他多加照顧,徐老總裁死後并沒對他有絲毫轉冷,即使被葉帆用酒瓶砸破了腦袋也沒動他一根手指。
可曾經的葉帆做了什麽?他把他拒之門外,直到失去一切,才方知親情的珍貴。
他被那場慘烈的車禍吓破了膽,現在只想趕快見到哥哥,以後專心當個混吃等死的小尾巴,就像……就像那個敖家的三少一樣。
“诶,這位小帥哥就是葉帆弟弟吧?”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葉帆順着聲音響起的地方看去,一眼便瞧見敖家那個不求上進的敖瀾仁正在花園牆外同他打招呼。
葉帆認得他,他是徐盛堯少有的幾個朋友之一,年紀與徐盛堯差不多大,論能力完全比不上,但論仗義絕對是第一名,他能為兄弟兩肋插刀,拼個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別看他成天嘻嘻哈哈沒個正形,但遇上正經場合也能板着臉裝嚴肅。
葉帆看着他越走越近,裝作一臉迷茫的問他:“你是誰?”
敖瀾仁很自豪的說:“看來小弟弟不記得我啦,我在你沒出生的時候還給你取過名字呢。”
這段故事葉帆聽徐盛堯講過,他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你,就是那個我哥給你發了紅包但是你起的名字實在太爛又被他收回去的人。”
這話真是直戳敖瀾仁軟肋,他學問不高,腦袋裏空空,高中畢業後就不肯讀書,他家裏人把他送到國外鍍金,本科讀了六年只拿回來肄業證,不過他吃喝玩樂的本事不錯,拿着家裏給的錢在外面開了連鎖的酒吧和餐廳,偶爾還會有小明星過去捧場。
敖瀾仁是個好脾氣,被葉帆戳痛了大不了翻個身換個地方躺。他熱情張羅:“來來來,留個電話,加個微信好友。”
葉帆痛快加了,兩人在微信上彼此打了招呼改了備注名,自然就看到了對方的頭像。葉帆的頭像是他自己的照片,照片中的他頭簾微長蓋住額頭,看着憂郁又感性,正是二十歲小青年最喜歡的頭像類型。而敖瀾仁的頭像是只站在樹枝上威風凜凜的鷹,放大一看,底下還有個國家地理的标志。
葉帆問他為什麽把頭像設為動物。
敖瀾仁洋洋得意的答:“你不覺得它很像我?”
“……你也喜歡站在樹上?”
敖瀾仁怒道:“小弟弟,我簡直要懷疑你看我不順眼了。”
廢話,能讓葉帆看着順眼的人還沒回家呢。
讓別人吃癟,真是神清氣爽。多虧了有敖瀾仁活躍氣氛,葉帆覺得等待的時間縮短了好多。葉帆原本以為敖瀾仁登門拜訪是來找他哥的,結果聊了兩句,對方的底就被葉帆掏出來了,原來是敖瀾仁提前得了消息,得知徐盛堯的弟弟在國外出了車禍送回來養病,他實在好奇這個大家嘴裏的混世魔王(葉帆戰績最輝煌的時候徐盛堯秉着家醜不外揚的情況不讓任何朋友見他),便背着徐盛堯跑過來看。
真是自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