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當徐盛堯帶着餘秘書趕到時,徐家的律師剛剛停下車。兩方人馬在警局前彙合,律師勸徐盛堯留在車上,畢竟徐氏的總裁如果被人拍下出入警局,捅到哪個報社媒體很影響聲譽。
徐盛堯哪裏聽得了勸:“若徐氏的公關團隊連這種新聞都壓不下來,那我養他們是做什麽用的。”
餘秘書在徐盛堯背後給律師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兩人對視一眼,老實的跟在他屁股後面一同走進了警局。
為了低調行事不給警察留下負面印象,徐盛堯沒讓保镖跟随。可惜他低估了自己的強大氣場,以及他身上專屬于霸道總裁的标配——背頭、眼鏡、長款風衣和锃亮的皮鞋,身後還跟着兩個西裝革履的拎包小弟,這模樣怎麽也不像是在馬路上被人偷了錢包跑來報案的。
所以當他們走進警局時,不管是報案的苦主還是辦案的民警都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他們一行三人,寂靜像是一種迅速蔓延的病毒一樣席卷了整個警局,在安靜了足足三十秒後,才有一位民警站起來問他們是來做什麽的。
這時候自然是律師出面,三言兩語說清楚為誰而來,民警一聽他們是來找葉帆的,臉色頓時變了。剛才葉帆帶着五六個保镖進門的排場大家都見到了,這一位看來就是過來幫他的,帶的人比葉帆少,氣勢卻比他還強,也不知是什麽身份。
他領着他們到了辦公室,門一推開,彌漫着的熱氣撲面而來,待熱氣散盡,徐盛堯才看清辦公室裏的情況。與他一路上設想的不同,被保镖們簇擁在中間的葉帆一臉笑意,懷裏抱着一個大約兩歲的瓜皮頭小男孩,那男孩手裏拿着半根香腸專心致志的啃着,香腸碎都沾到了臉頰上。旁邊一只烏黑發亮的小狗看着眼饞,焦急的伸出爪子撓小男孩的腰,葉帆拍了拍它的頭,訓斥它“剛才不是吃過了嘛”。
一位女民警蹲在地上,一手拿本一手拿筆,柔聲向男孩詢問問題,只是男孩吃起來就顧不上回答,再加上年紀小表述能力不好,吭吭哧哧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距離幾人不遠處,一個鼻青臉腫的男人在痛苦哀嚎,要求警察一定要給葉帆以嚴厲懲罰。聽到自己東家的名字,律師趕忙走過去,代替葉帆同兩人交涉。
本來見到律師來了還挺開心的葉帆,見到不知什麽時候走到自己身旁的徐盛堯,滿臉驚訝:“你怎麽來了?”他見他一臉嚴肅,再看看餘秘書給他不住的打手勢,委屈道:“你不會以為我打人了,特地跑過來收拾我吧?”
即使聰明如徐盛堯也猜不到究竟發生了什麽。“本來以為你又闖禍了,但我想你總不會當着一個小孩子的面去打人。”
“那你可看錯我了,我還真是當着他的面打的。”
保镖見這兩兄弟語氣別別扭扭的快要吵起來,頓時着急。明明小少爺做了好事,卻被徐總誤解了可怎麽行?保镖領隊趕忙跑過來附在徐盛堯耳邊講清楚來龍去脈,當講到小少爺憑借兩人的穿着斷定他們不是父子時,徐盛堯的視線不禁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
葉帆懷裏的小男孩吃完了香腸,又往葉帆懷裏蹭了蹭。那孩子好奇的看着葉帆左腿右手上的石膏,好奇的問他這是什麽。
葉帆怕吓到他,便說:“這是叔叔的畫板,叔叔是個畫家,要随身攜帶白板作畫。”他一邊說一邊從保镖那裏順過來一直筆,讓孩子在自己的石膏上亂塗亂摸。
孩子一邊畫一邊說:“叔叔,我爺爺也是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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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女警精神一震,忙問:“寶寶,告訴阿姨你爺爺叫什麽啊。”
孩子認真的想了想:“我爺爺叫‘臭棋簍子’。”
所有人:“……”
女警之後挨個問了一遍孩子親屬的名字,可是孩子的回答全是昵稱,并沒有任何參考作用。他們通知游樂園的工作人員輪番播出孩子的走失啓示,無奈的是播出幾遍後都沒有家屬找來。
那邊的“受害人”更猖狂了,拐彎抹角的罵孩子的家人是把孩子帶到游樂場遺棄的,他熱心幫忙想給孩子找到家,卻被誤解是人販子。
葉帆聽的心煩,罵他:“去你媽的放狗屁!游樂園大門旁邊五十米就是警察局,沒聽說帶着孩子找家不去警局,反而往車站走的。”他罵人時還記得捂住孩子的耳朵,不想讓他聽見自己說髒話。
其實警察更傾向于葉帆的觀點,他們也認為抱着孩子就走的男人別有用心。但對方一口咬定自己僅是為了幫孩子找家人,而且确實是葉帆這一方先動手,形式實在不利。根據辦案的流程,動手的葉帆和抱走孩子的男人都要收押,待有進一步證據才能确定哪方是無辜的。
一聽說寶貝弟弟将要在這裏蹲上一晚,徐盛堯臉色變得極為不好看。雖然說律師可以把釣釣保釋出來,但讓釣釣平白背了個罵名,徐盛堯是絕對不允許的。
他看了看釣釣懷裏一身名牌的孩子,開口道:“如果這個孩子确實家世不錯的話,那他身上應該會有定位裝置和錄音設備,一般都會放在鞋底、皮帶扣、胸針或者手表上。”
可能是因為他身上的氣場太強,女警居然真的按照他的吩咐去搜尋孩子身上的配飾。果不其然,孩子手腕上的米老鴨腕表帶有玄機,不僅有一閃一閃的定位裝置,還有自動錄音功能。民警趕快把手表連上電腦,調出事發時的一段錄音,而正是這段錄音,戳破了人販子的謊言。
錄音中,對方先是問孩子“你家大人呢”,孩子并沒有回答,然後他指示小狗表演謝謝握手等一系列把戲,在吸引來孩子的注意後,他便露出了真面目,以“要不要去叔叔家看其他小狗啊”的理由帶走了孩子。
現在鐵證如山,人販子再辯駁什麽都沒用了。警察把人販子帶走審訊,希望能從他這裏順藤摸瓜,找出他的上下游。
孩子還在拿着畫筆在葉帆的石膏上作畫,葉帆一想到他如果被拐賣将會遭受怎麽的折磨,就心疼的不得了。他親了親他額頭,又擡起來笑意盈盈的對徐盛堯說:“你還蠻厲害的,居然一下子就想到他身上帶了裝置。”
徐盛堯沒說話,沉默的盯着他。
兩人對視三秒,葉帆遲鈍的腦袋終于反應過來,他摘下手上的天價腕表劈頭蓋臉就向徐盛堯砸去,口中怒喊:“徐!盛!堯!!!”
他回來确實是為了緩和兄弟兩人的關系,但絕不願意拿自己的自由做籌碼。
不過他左手沒什麽力氣,徐盛堯輕輕一抓就把手表抓到了手裏。他勾着表帶走到葉帆面前,不容分說的拉起他的手,重新把那塊昂貴的定制腕表戴到了他的手腕上。葉帆顧忌着孩子在身前不能用髒話罵他,只能甩手想要重新把表掙脫。
徐盛堯不輕不重的打了他手心一下,說:“這塊表是爸爸留給你的,我怎麽可能往裏面動什麽手腳。”
葉帆一下不吭聲了。說起來這事他一直覺得有些莫名愧疚,徐老總裁非常寵愛他這個小兒子,臨終前特地把他叫到床前,讓管家從床頭櫃裏拿了這塊他最常戴也是最鐘愛的腕表,親手放到了葉帆手裏。當時葉帆正是最叛逆的時候,不理解徐老總裁的疼愛之心,反而覺得這是他對自己沒有繼承權的補償。
後來經歷了風風雨雨的很多事情,他才明白父愛的可貴。
這樣對比一看,從小就被鞭策成為繼承人,一刻都不能停歇的徐盛堯除了繼承了碩大的集團以外,得到的疼愛還不如自己多。
葉帆正沉浸在低落的情緒中,思考要不要跟哥哥說一聲“對不起我誤會你了”,誰想徐盛堯下一句話就打破了他的愧疚。
只聽他輕描淡寫的說:“雖然這只表沒動手腳,但是你其他表都有放定位,以後出門還是戴那些表比較好。”
葉帆:“……你你你你你。”
徐盛堯一臉理所應當:“這都是為了安全考慮,若是真出了什麽事,我還能靠手表找到你。”他見葉帆還是難以接受的模樣,擡起手向他展示了自己的腕表,“不光是你的,我的手表、鞋、皮帶都有定位,咱們兩個的系統相通,你若是想知道我在哪裏,回頭讓人在你手機裏裝個軟件,便能看到我的位置。”
葉帆嘟囔:“……誰要時刻知道你在哪裏啊。”他嘴上說的硬氣,但心裏逐漸接受了徐盛堯的解釋,還打算回家就把軟件裝上,時不時窺探一下哥哥到底有沒有認真上班。
……奇怪,剛才是誰說絕不會犧牲自己的自由來着?
他們兩兄弟的低聲交談并沒有被其他人聽到,一旁的女警還在圍着小男孩打轉,希望從他嘴裏聽出更有用的消息。但是孩子專心致志的畫畫,不說名字、不說家庭住址、不說家長電話,一問三不知。
葉帆看着都發愁:“這孩子怎麽這麽傻啊。”
徐盛堯想了想,沒告訴他釣釣直到三歲話都說不利落。
若不是這個孩子渾身上下穿的确實金貴,手腕上還帶着定位裝置,要不然警察真要以為他是被人故意遺棄的了。
葉帆想了想,試探性的說:“游樂園裏廣播了那麽多遍都沒有家人找過來,會不會是他們家人現在不在游樂園裏了啊?”
女警問:“你說懷疑孩子是被人從其他地方抱過來的?可是根據監控顯示,孩子是一個人從監控盲區走到售票處外的大樹下,然後才被嫌疑人搭讪的。”
“不,不是這個意思。”葉帆心一橫,說:“咱們大膽猜測一下,會不會是……比如是孩子的姥姥啊奶奶啊帶着孩子來游樂園,老人家暈倒了,被救護車帶走了,結果孩子落在這裏了?”
女警眼前一亮,趕忙打電話給園區,游樂園的保安說,一個多小時以前,确實有一位老太太突發高血壓暈倒在園區外的女廁所裏,有好心人看到後叫了120,把老太太拉走了。他們再打到醫院一問,實在太巧,老太太剛蘇醒過來,一睜眼就在找孫子,非要下床回游樂園。
老太太身上沒帶任何證件,之前暈倒了也沒辦法通知家人。現在孩子已經找到,老太太的家裏人也聯系上,真是皆大歡喜。
在等待家人來警局接孩子的時候,葉帆一直在陪孩子玩耍。孩子在他腳上的石膏上肆意揮灑,畫了太陽、小花、雲朵,看着還挺像樣。那只狗老實的坐在孩子身旁,有一次孩子握不住筆,筆掉地上後咕嚕嚕滾出好遠,不等保镖去撿,小狗已經叼着筆蹦跶着回來的。
小孩子摸摸小狗的腦袋,說:“叔叔,我好喜歡這只狗啊。”
葉帆道:“叔叔也喜歡,等你家裏人來了,你可以問問他們能不能養。”
坐在一旁的徐盛堯聽了,好笑的問:“怎麽他叫你‘叔叔’你也應?你不是最讨厭小孩子把你叫老了嗎。”
“我都這麽大歲數了,還讓人叫‘哥哥’?丢不丢人啊。”
“……你這次回國,真是成熟不少。”
葉帆撇了撇嘴:“若是再不成熟,我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徐盛堯察覺出葉帆這話說的有些奇怪,剛想細問,就聽小男孩問葉帆:“叔叔,那個人是誰啊。”
葉帆看了一眼徐盛堯,別扭的回答:“……這是我哥。”
這可是自葉帆升入初中以後,第一次說出哥這個字。僅是這一個字,就讓徐盛堯最近的疲憊一掃而空,他心情大好,恨不得捐十棟教學樓五個實驗室三所希望小學來慶祝一下。他看着葉帆的頭頂,仿佛看到自己從小寵愛的釣釣重新回來了一樣。
男孩又問:“你是叔叔,那叔叔的哥哥叫什麽?”
葉帆想了想:“他那麽老,你叫他大叔就好。”
……哎,剛誇他乖,他就尥蹶子,真是一頭倔驢。
時間在說說笑笑中很快過去,半小時後,一對中年夫妻急忙趕到游樂園轄區警局來接孩子,兩方人馬一照面,都覺得彼此眼熟。
還是餘秘書眼睛尖記性好,他第一時間湊到徐盛堯身旁,低聲道:“這個男的是書法名家高先生,徐氏之前投資的當代藝術博物館的開幕儀式上,您和他一起剪過彩。”他回憶了一下,又說:“他的父親高大師是現今國畫界的領軍人物,每幅畫都售價很高。”
徐盛堯原本以為他們是孩子的父母,結果孩子見到他們後,撲到他們懷裏叫的居然是大伯和嬸子。高先生想起了徐盛堯的身份,非常熱絡的與他打招呼,語氣裏是滿滿的感謝。
“謝謝徐先生出手相救,才讓我家小墨免于被拐賣。”原來這個小男孩叫高墨,因為高家往上幾代都從事書畫創作,他的爺爺希望他能繼承自己的衣缽,才給他取名為墨。
徐盛堯推辭:“這事其實和我沒什麽關系,是我弟弟發現了孩子的衣着和拐賣人不符,所以讓保镖把他們攔下的。”
高先生趕忙轉向葉帆向他道謝,他想既然是徐盛堯的弟弟,那肯定也是姓徐,所以開口閉口都是“小徐先生”,辦公室裏的氣氛頓時尴尬起來。
葉帆不想再聽他感謝自己,他不認為自己是多麽高尚的人。在那種情況下,誰都不會眼睜睜的看着悲劇發生卻什麽都不做。他轉移了話題,問:“小墨的父母怎麽沒來?”
高先生回答:“我弟弟和弟妹随隊科考去了。”
這說法讓在場所有人吃了一驚,餘秘書說:“一直聽說高家人人都善文墨,沒想到還有兩位科學家。”
高先生最喜歡聽人表揚他弟弟,但嘴上還要謙虛的說:“哪裏、哪裏,我弟從小就不喜歡舞文弄墨,本來我爸還想讓他跟我一起練書法,可是他高中卻選了理科,後來考入地質系,一步步攻讀到博士。說來慚愧,他發表的論文我們全家人都看不懂哩!不過他和我弟妹就是在一次科考中認識的,他們兩人一人是地質學家,一人專攻生态,算是珠聯璧合。只可惜每次出門科考都要半年多,所以才會把小墨交給我們照顧。”
他又說,在來的路上他已經聯系了小墨的父母,他們聽後表示一定要親自和徐家兄弟道謝。只是他們現在科考任務重,實在回不來,就想約個時間同他們線上視頻。
葉帆追問:“他們去哪裏科考了?國內嗎?”
高先生說:“不是,是千島之國的某個小島,他們說了名字我沒記住。他們本來只打算待五個月就回來的,可是他們在一個半月之前測出了一個不同尋常的地殼波動,當地的生态循環也出現問題,昨天他打電話回來說要多留一段時間。……嗨,具體的我也不懂,他說的那些名詞我一個都沒聽過,不過這些也不是什麽機密的東西,小徐先生您要是感興趣,可以讓他給您講講,我這個弟弟,最愛給人上課了。”
千島之國?
餘秘書沒有掩飾住臉上的震驚,他下意識的看向身旁徐盛堯,發現他也同自己一樣眉頭緊鎖。
他們徐氏地産最近一直在準備投标的超五星級度假酒店,可就在千島之國的一座未開發的島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