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葉帆在發現事實真相後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本來就沒好利索的左腿完全支撐不住重量,他順勢滑到在地,哭得眼淚鼻涕一起下。

別說他一個二十八歲的大男人不夠堅強,這事兒就算是個八十八的老男人遇上了也得哭成狗啊。

徐盛堯見他這副樣子也沒了追問的心思,半拖半抱的把他送回了床上,親自擰幹淨毛巾為他擦臉。只可惜他前一秒剛擦幹,下一秒眼淚又從那兩汪泉眼裏湧出來了,徐盛堯見釣釣哭的一時停不下來,幹脆把毛巾收起來,安靜的坐在床邊看他哭。

葉帆說:“你別看我,你又不是我哥,我又不是你弟,你關心錯了人,我也賣錯了乖。”

徐盛堯沒搭話,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說:“你現在思路不清晰,等你哭夠了咱們再深談。”

“我覺得我思路特別清晰,”葉帆一邊流着眼淚一邊大義凜然的說:“徐盛堯,你是不是覺得我剛才都在說謊,是逗你玩的新招式?我對天發誓我剛才說的沒有一句假話,你要是覺得我精神錯亂你可以找個醫生過來給我做評估,要是他能證明我有精神病,我絕對二話不說滾進精神病院裏,也省的以後咱倆兩看相厭。”

徐盛堯伸手把葉帆的胳臂放回被窩裏,認真的說:“誰說咱們一定會兩看相厭?你剛才說的事情确實讓我非常震驚,說實話我直到現在都無法盡信。我需要時間理清思路,而你也是。現在咱們需要彼此冷靜,而不是互相說狠話傷害對方。”

葉帆懶得同他再多浪費一句口舌。因為葉帆想要補償的是在他上一段生命中,被他狠狠傷害的哥哥,而不是面前這個和哥哥長得一模一樣、性格一模一樣、說話做事都一模一樣、就連疼他的程度都一模一樣、但所處的世界不一樣的人。

他會覺得對不起那個哥哥,也會覺得對不起被他替代的這個葉帆。

他蜷起身子鑽進被窩裏,像個孩子一樣拉高被子遮住頭頂,讓自己完全置身于黑暗當中。他回到過去原以為能重拾親情,結果親情就像是水裏的月亮,眼睜睜的從他手裏掉出去了。

徐盛堯在葉帆床前等了一會兒,見他執意不從他自己做出來的保護空間裏出來,只能無奈的嘆口氣,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後背,然後起身離開了房間。

第二日一早,葉帆并沒有出現在早餐時分的飯桌上,傭人想去叫他,徐盛堯阻止了他們,并告知傭人葉帆昨日睡得晚,今天等他睡到自然醒就好。

因為工作忙碌的緣故,徐盛堯吃完早飯後就要趕去公司上班。臨行前他寫了張紙條疊好,讓傭人在葉帆起床後交給他。

葉帆這天果然睡到中午才起,一醒來兩只眼睛腫的足有桃子大,吓得傭人趕快拿來冰袋給他冷敷。昨日他們兄弟倆談話時是關着房門的,再加之大宅的隔音非常好,所以沒人聽到他們聊了什麽,但看到葉帆現在雙眼通紅的模樣,傻子都猜得出來他昨天哭了一宿。

傭人小心端來午飯給他,同時拿上來的還有徐盛堯留給他的便簽條。葉帆拿着那張紙條左右為難,一方面他不想和“這個”徐盛堯有太多瓜葛,一方面又想知道徐盛堯留下的紙條裏寫了什麽內容,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架不住好奇心,別別扭扭的把紙條展開了。

紙條是這麽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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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釣釣:

即使心情不好,複健也絕不能落下。

如果想一個人出去散心,別忘了帶表(有定位功能的那幾塊)。

兄 堯”

葉帆盯着紙條開頭的稱呼心情複雜,兩個釣字筆畫連貫、看不出一點停頓,他實在不明白徐盛堯怎麽能夠如此若無其事的寫下釣釣兩個字,字裏行間的關心也不似做僞。

可偏偏他對葉帆越好,葉帆就更為難過。因為在另一個世界裏,有一個同樣對他掏心掏肺、無微不至的哥哥,曾經為他付出同樣的關心,然而他把這份心意棄如草芥。

他盯着這張紙條出神的想了好一會兒,最終默默的把它收到了床頭櫃裏。

葉帆躺在床上,考慮把自己餓死的可能性有多大。

然而鑒于他的病號身份和徐家二少爺的地位,如果他一天不吃的話,估計從掌勺的廚師到布菜的傭人要跪倒一片。雖然他哥不會像小說裏的霸道帝王一樣“他不吃飯你們都給他陪葬”,但想必也會拉下臉來,用低氣壓淩虐所有人。

想什麽呢。

葉帆罵自己,那人不是你哥。

這是“平行世界”,葉帆你好歹也是看過那麽多漫畫電影的人,連“平行世界”是什麽你都不知道嗎。

從向徐盛堯坦白重生結果發現是平行世界那天開始算起,到現在已經足足過去一個星期了。徐盛堯因為工作忙碌的原因(他不可能因為私事而放下公司那麽多事情),總是早出晚歸,葉帆有意躲着他,不是故意賴床、就是晚飯提早吃,這一個星期下來,兩人居然沒碰上一面,更別提能好好坐下來重新聊聊平行世界你和我的事情。

其實聊也沒什麽用,因為對于葉帆來說,這個徐盛堯已經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葉帆這幾日悶在家裏,電腦也不用、電視也不看,每天除了複健、陪狗玩就是坐着發呆。說是發呆,其實他腦中一刻不停的轉着,想方設法的想要回到他來時的世界。

他來時的方法簡單粗暴,開着被動了手腳的跑車沖出車道墜下懸崖,以死重生。如果他想回去,看來也唯有同樣的方式——“死”回去。

但是怎麽死那就值得分析了,要拒絕大廚每日不重樣的美味從而絕食致死肯定不可能,想要摸到方向盤制造交通事故他身旁的保镖也不會讓,家裏所有的藥物都在家庭醫生手裏,而上吊的話連跟低矮的能夠搭皮帶的橫梁都找不到……

葉帆想,當個有錢人有時候真是蠻麻煩的。

他思來想去,唯一一個還算快準狠的方法就是割脈自殺,但是家裏的傭人連水果刀都不會讓他碰,他能接觸到的最鋒利的東西就是刮胡刀。不過只要一心求死,刮胡刀也能成為最鋒利的武器。

五分鐘後,他全身赤裸的躺在溫暖的浴缸裏,右手拿着刮胡刀,對着左手腕比劃半天,卻沒有勇氣向自己下手。

他上一場死亡來的太突然,臨死前更多的是驚慌失措與懊悔傷心,疼痛和害怕幾乎沒有。當跑車方向盤剎車都失靈,他被迫沖出公路時,快速下落帶來的失重感讓他迅速喪失了意識。在失去意識前,他明白這次肯定是必死無疑,結果意外的再次在病床上睜開眼、聽到別人叫他Mr.Ye,他無法抑制的留下了激動的淚水。

但是這次不一樣,這一次,他要直面死亡,甚至主動迎接它,就為了重回到那個哥哥的身邊。

在留給釣釣一個星期的消化時間後,徐盛堯覺得是時候和弟弟重新談一遍了。他向來是個思路清晰、敢做敢想的人,誠然,在釣釣剛告訴他重生一事時,他完全無法置信,當天晚上甚至罕見的失眠了,但經過一晚上的思考,他理清了思路,也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他看出釣釣的逃避,所以給了他一周的時間讓他放松。這一周裏,明明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兄弟卻連一次面都沒見到,徐盛堯面上不顯,心中其實十分焦慮。

這天下午,他擠出兩個小時的時間提前下班,餘知樂本想拿着文件跟着他回徐氏大宅繼續工作,可誰想徐盛堯卻拒絕了他,告知他今天晚上要和弟弟談心,不會處理任何工作。

“談心?您一周前不是和他談過一次了嗎?”在第二次DNA檢查結果結束後,餘知樂勸徐盛堯同弟弟開誠布公的談一談,不過看起來效果不是很好,因為第二天徐盛堯眼下烏青,臉色很難看。

徐盛堯颔首:“上一次因為一些事情打斷了,當時我們倆都很激動,不适合再談下去。今天再和他聊聊,希望能解開他的心結。”

餘知樂誇贊道:“您可真是個好哥哥,看的我都有些羨慕了。有時候我也想有個兄弟可以聊聊天,可是我是獨生子,同齡的親戚中我最大,底下幾個弟弟妹妹,實在不好意思當着他們的面發牢騷。”

“你可以去找瀾仁啊,我看你倆挺投緣的。”

餘知樂搖頭:“我昨日約他出來喝茶,他沒回複,估計有事在忙。”話語中難得透出一點落寞。敖瀾仁是豪門闊少,他就是徐氏底下的一個秘書,兩人只是偶然相識,其實身份千差萬別。這次相邀敖三少不賞臉出來,他實在沒勇氣多問一遍。

“你不會給他發的短信吧?”徐盛堯有意讓這兩位性格互補的朋友關系走的近一些,“現在快到春節了,找他應酬的人太多,他手機最近都開飛行模式,收不到電話短信,你要找他用微信就好。”

說話的同時,徐盛堯把敖瀾仁的微信名片推給了餘知樂,然後說了聲明天見就快步走出了辦公室,家中還有弟弟在等着他呢。

餘知樂看着屏幕上顯示的微信賬號,稍加猶豫就點擊了添加好友。誰想不過幾秒鐘的功夫,敖瀾仁就通過了。

為富超仁:餘知樂?

為富超仁:老徐把我的微信號給你的?

為富超仁:你這微信名也太雷了,居然直接叫‘餘秘書’!頭像還是證件照!

為富超仁:天哪,你的朋友圈頂圖居然是徐氏大樓的正門,老徐從哪兒找的你這麽個愛崗敬業的員工啊。

餘秘書:有時候飯桌上應酬,和那些大佬加了一圈微信,可人家轉眼就忘了我是誰了,這樣方便一點,能讓人家把我的臉和我的工作對的上號。

餘秘書:你要是不喜歡我的名字,你可以給我備注成真名啊。

為富超仁:放心,已備注成樂樂。

餘秘書:=_=

就連小時候,餘知樂的父母也沒叫過他樂樂,因為他的名字來自那句有名的“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父母希望他知足常樂,所以叫他時都是知樂、知樂的叫,現在猛然被一個大男人叫樂樂,餘知樂頓時覺得全身一個激靈,震得他天靈蓋都酥酥麻麻的了。

餘知樂沒在名字話題上多糾纏,因為他知道以敖瀾仁的厚臉皮是肯定不會改的。而且誰知到這個花花公子的手機裏有多少個“樂樂”?

他很快轉移了話題。

餘秘書:沒想到你的頭像居然是一只老鷹,我還以為會是自拍之類的。

為富超仁:這是新換的。

餘秘書:以前的是什麽樣的?

為富超仁:以前是個站在樹上的老鷹。

餘秘書:……

為富超仁:後來有人說那個頭像不好,我就換成這個飛翔的老鷹了,更霸氣一些。

為富超仁:而且這不是老鷹,你要稱呼它為神雕。

為富超仁:我就是神雕,我要找到我的俠侶。

餘秘書:……你知道神雕是俠侶的坐騎吧?

為富超仁:诶?你怎麽知道我喜歡我的俠侶騎我?

餘秘書:=_=凸

徐盛堯到家時剛剛六點,正是平常葉帆吃晚飯的時候。他原以為到家時能看到葉帆乖乖的坐在飯桌前老實吃飯,可視線往餐廳掃了一圈,卻發現那裏空蕩蕩,家中另一位男主人并沒有在那裏。

“釣釣呢?”他一邊把外套脫下來交到傭人手裏,一邊問。

“少爺去洗澡了,還沒出來。”傭人恭敬回答。

徐盛堯奇怪:“怎麽晚飯時間去洗澡?他平常不都是早上洗嗎”

“不清楚,一個小時前小少爺突然說要洗澡,讓我們給他放水,而且晚飯也說不吃了。”

徐盛堯動作一頓,語氣徒然緊張:“他進浴室已經有一個小時了?”

傭人剛點了一下頭,徐盛堯連西裝都沒顧得上脫,三步并作兩步的就往釣釣房間沖。別人不知道之前他們兄弟倆談了什麽,自然不會把釣釣的一些特意舉動往深了想,只會當是自己批評了他、導致他鬧一些小脾氣。

然而徐盛堯清楚他們之前談的內容有多驚世駭俗,釣釣因為重生到了這個世界,心情波動那麽大,若一時鑽了牛角尖,想要再“重生”回去可怎麽辦!所謂的“重生”是什麽他心裏有數,那麽兇險的事情怎能說做就做?

現在釣釣已經進浴室一個小時了,若他不願見到的事情真的發生了,那……

徐盛堯飛奔到葉帆房間門口,發現葉帆反常的反鎖了卧室門。他令保镖踹開葉帆的房門,心急火燎的沖向了裏面的浴室。短短的幾步路,徐盛堯心如擂鼓,臉色蒼白,無數次自責自己為什麽不能再提早回來一個小時。

還好浴室沒有鎖,他一把推開浴室門撞了進去,可他料想中的悲慘場景并沒有發生。身為事件關鍵人物的葉帆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西裝革履的哥哥闖進了自己的浴室,而赤身裸體的自己正雙腿大張的坐在浴盆中,一手拎着小金勺,一手拿着刮胡刀,那模樣像是在——

“釣釣,”徐盛堯長舒一口氣,淩亂的發絲垂下來擋住了他疲憊的眼角,“你為什麽刮陰毛要刮一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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