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心寫兮(十)

中間明澤的兄長倒是來過兩回,只是明澤半推半就,事情也沒談妥,後來不知怎麽就拐到了齊鐵嘴這裏,叫他幫忙勸勸。

算子搗鼓着新收的羅盤,明澤坐在旁邊看報紙,聽算子問道大哥二哥所謂何事,明澤放了報紙,人往算子身上一靠,張嘴就是,“煩。”

“齊兒,你莫聽他們忽悠,我二哥搗鼓着藥品生意,現在上面抓得緊,他想找我弄批文,上次剛剛出過事,我得想想,至于我大哥,跟那些革命黨不清不楚,這渾水太深,你千萬別踩進去。”明澤揉着額頭,他能有今天依賴着明家是真,可是人在網裏,他也得為明家出力,上次明湘的事情還算好辦的,到了大哥二哥這裏才是真要命,上峰查起來掉腦袋的事情。

“革命黨?”齊鐵嘴也是一驚,報紙上隔三差五就處理掉一批,“你們家怎麽會和他們攀扯上?”

“不知道,你也不用知道。”明澤閉上了眼睛,自家大哥什麽性子,二哥什麽情況,手裏敢過軍火,還有什麽不敢做的?

“明澤……這事,你躲得開麽?”畢竟全國都在鬧,明家身居高位,不受牽連都難,何況明瀾自身就在革命黨陣營裏?

明澤嘆氣,“也說不上什麽躲開躲不開,反正我二哥和大哥不是一路,但是互有牽扯,說白了,現在沒幾個不牽扯。”

齊鐵嘴看到明澤眉頭都皺成了一團,下意識擡手欲算,被明澤一手攔住,“不用算了,此事兇險萬分。”

明澤說完話才把臉轉向齊鐵嘴,面色凝重道,“我們都知道黨國氣數長不了,往後成事的大約還是革命黨,但是其中兇險實數九死一生,在我看來,明家和革命黨對着幹往後要吃虧,但是明瀾卻是為了家國天下,他一心報國;至于明池,想的是富貴險中求,趁火打劫發財,這些,我比你清楚,他們不是不知兇險,只是他們已經走了這條路,就不能退 。”

“那……你想要什麽?”明澤說的通透,道理一點不假,可是明瀾心懷天下,明池險中求富,明澤呢?來求明澤的人一樣不少,在軍部挂職也沒少給自家打通人脈,手裏東西轉來轉去倒也轉的盆滿缽滿。

“我不求大富大貴,但求平安到老。”明澤笑了,抓起算子的手。

“好是好,只可惜,白費了你這一身功夫。”明澤若是得空,會在院子裏走走拳腳,算子烹茶看着,只覺得賞心悅目,猶記得明澤自幼習武,微微變形的拇指,想來功夫當是不差,依着明澤的功夫和聰明勁,在軍部實數混日子,若是真的有心,出将入相不在話下。

“齊兒莫逗我,從古至今,但凡有所成就,那個不是一将功成萬骨枯?成就霸業,是要趟着人血走的,你知我胸無大志,一生平順與你同老,便是我最大的福氣,其他的,無心再求。”兩人相視一笑,明澤是斷了娶妻生子的念頭,也不想繼承家業,對前途和錢途都不那麽在意,占着閑職拿着人脈做生意的盈餘夠他開銷便沒了什麽念頭。

明澤單住,訪客并不多,除去心心念念要他成家的父母,偶爾會有同僚過來,如果是拎着什麽禮品,十之七八有事相求,而明澤很少推脫,也很少應下,凡是話說六分,給自己留個餘地。

這一回卻是個麻煩,上頭想叫他去長沙一趟,尾大不掉,上峰對那邊操心的狠,偏偏有高官途徑長沙附近不見了人影,雖然對當地施加了壓力,但是鞭長莫及,何況長沙軍隊大部分是張啓山的私兵,挂着國民政府的旗子已經算是給面子了,想要調動基本屬于妄想 。

明澤不勝其煩,這事你不找軍統中統,找我有什麽用啊?

上峰幽幽道,已經去了好幾撥了,下落不明,你們家在那邊熟人多,總該有辦法。

難怪要先來找自己,要是給自家爹媽知道了,橫着豎着也會攔着不讓發。

事情明澤也沒打算瞞誰,照實跟齊鐵嘴說了,“你想不想回去,不想我叫我爸去推了。”

這麽一說,離開長沙也有大半年,過年都是和明澤兩個人吃的年夜飯,然後被明澤強拉着一夜開燈床上見。一路東行,吃喝玩樂日子過得倒是快,如今提起長沙,心裏莫名挂念起自己的小堂口,雖然小,那也家傳祖業,還有長沙的風土人情,當初要離開是有不想見的人,如今有着明澤在身旁,放開了那人,對家鄉反倒生出幾分懷念來。

轉頭問明澤,“這事你看麻不麻煩,太麻煩就算了。”

“有什麽麻煩,剛好我二哥回來,那邊生意缺人跑腿,我去走一趟,至于上峰的命令,反正糊弄過去就行了。”

“明澤你這樣……怎麽做下來的?”

“想說我屍位素餐愧對黨國是麽?”明澤也不含糊,直白說到,“這民國政府裏,認真的做事反而最容易受到攻擊,我又不是不做事,順帶去看看,能查得出來就查,查不出來那也沒辦法,總不能為了什麽勞什子任務把自己賠進去吧?”

“倒也是。”

局勢明澤心裏都清楚,滄海橫流選擇了明哲保身罷了,不功不過,求得安全。

這事其實明家父親知道,但是不敢推,吩咐的人手裏握着大公子私通匪黨的消息,還沒吵到明面上,兩人私下裏商量了,這事誰也沒證據,兩家利益糾葛也深,總之擺平了長沙那邊的事情,也沒人會拿着明瀾說事,于是提點着明澤過去。

明澤知道緣由後面寒似冰,看的齊鐵嘴心驚,問有什麽不妥,明澤倒笑了,也沒什麽不妥,明瀾鬧革命,要填人命。

恍惚間,又有那種無力感,當初明明不想去硬被拉着下鬥,明澤有意避世卻被兄長連累。不想還是明澤過來安慰他,輕撫着脊背道,“你也別擔心,事情來了既然躲不掉就去看看,這天翻地覆的年代,誰也逃不出,就算遇事,我也會護着你安生,你要是怕,就留在南京,一時半會兒這裏總是安全的。”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齊鐵嘴心中生出不平來,“說好了一生一世,你憑什麽半路先走?”

“那好,你收拾收拾,到時候回你老家看看。”

帶着算子明澤心中也多了幾分猶豫,自己一直放身邊的只有當年那幾個人,但是去長沙一路都不太平,二哥雖然在那邊有些關系,到底是外人,和自家父親借了幾個老手,拉着算命的上路了。

跟随多年的管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新來的卻是不懂規矩,直白道,“少爺怎麽出門還帶一算命的啊?”

“因為他能救我的命!”如今齊鐵嘴不常說話,話倒是被明澤說了,“你知道麽,當年我剛遇着齊先生就托齊先生洪福撿了條命,你們幾個路上注意齊先生說話,別冒冒失失的。”

齊鐵嘴聽了忍笑忍得臉都快變形了,明明初見是明澤救了他,可是如今衆人都只記得那齊先生一卦免了明澤的牢獄之災。

一路上舟車勞頓,偏偏回長沙齊鐵嘴一路興奮的很,開窗瞧着外面的景色,不想春寒料峭,沒到長沙就病倒了,額頭燙的像火。

明澤車站附近找了地方住下,遣着手下先去打探消息,自己卻是衣不解帶的照顧算子,許是燒得糊塗了,算子嘴裏也會崩出幾個字。

等齊鐵嘴退燒了,卻看到明澤伏在床邊,呼吸淺淺。

像是早就習慣了,即便看的見,也喜歡伸手撫過那細細眉眼。

明澤生的極俊,也同江南出來的女子那般眉眼清秀,薄唇窄眼,顯得年紀小,齊鐵嘴手劃過眼睫,摸到眼下一片烏青,想是這幾日都沒睡好,便從床上取了被子想給明澤蓋好,沒想到一動明澤醒了。

揉了揉眼睛,又摸上算子的腦門,“你總算是退燒了。”

“明澤,我燒了很久麽?”

“嗯……一整夜。”

難怪屋裏燒着炭火被窩裏三個湯婆子。

“早上醒了會兒,也不安生。”迷迷糊糊覺得那時候有點冷,看着明澤眨巴眨巴眼睛。明澤吃這一招,回回有話想說懶得說的時候,只要齊鐵嘴一臉無辜的眨巴眨巴眼睛,要是沒戴眼鏡效果就更好了,明澤立馬就嘆口氣,然後什麽都說了。

“晚上我陪着你,早上起來有點事情,沒想到我一走,你還鬧脾氣了。”明澤倒是真吃這一招,誰叫算子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太能勾魂呢,伸出手戳了下算子面頰,“餓了麽?我叫人備了白粥小菜。”

“嗯。”算子從床上起來,明澤不放心做到床頭把人抱到懷裏一勺一勺喂着。

許是近鄉情切,現在齊鐵嘴反倒不怎麽想回去了,可是明澤這趟來是辦事的,哪能說走就走,于是委委屈屈在明澤身上戳戳捏捏,渾然不覺自己是在點火。

“小齊兒這是有力無處使啊,也罷,我來幫幫你。”

作者有話要說: 姨媽來了被親娘拉去買衣服,差點跪在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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