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心寫兮(十一)
出身好壞,其實一看便知,明澤這種富貴人家出來的,再怎麽放浪形骸,骨子裏還是鐘鼓篆音陽春白雪那一套。對于下九流的事情敬而遠之,就連算子幫人看風水也帶着幾分不情願,至于土夫子那就更別說了,故而在南京,算子閑來就幫人看看,沒人介紹壓根不給面子,至于原先那些明器也不再碰。
終于到了長沙城,手下的人遣出去還沒回,身邊只留一個管家,明澤擔心齊鐵嘴的身體,給他套着棉襖裹着狐裘,自己穿着早上練功的勁服還沒換,齊鐵嘴不放心,囑咐他春寒未退小心些,明澤一手拿着電報一手拎着箱子點頭,“到地方就換,現在還在淌汗呢,你摸摸。”
哪能真摸,齊鐵嘴看着明澤只想笑,看着小小的人,偏偏不舍得他做一點活,自個兒提着箱子走,後面的管家都快看不過去了。
提前包下了獨門獨戶的院子,等到了地方,明澤把齊鐵嘴塞到房間裏,再三囑咐這兩天不許吹風,至于對外的聯系大多親自跑,管家也忙得不怎麽現身。
初到長沙,對于大部分人明澤是不相信的,他本來就是心高氣傲的人,雖說任職軍部,卻連軍裝都極少穿,提起來就冷着眼道,“狗皮。”
看不慣地方占地為王的土包子軍閥,也瞧不起裙帶關系爬上去的所謂嫡系,雖然明澤自己也算是嫡系,但他就是不喜歡。初到長沙還沒通知這邊的人,只是先把自己的人手安排了一邊,明池先前留在這邊的人脈關系先動了起來。
老九門在長沙勢大,只要到了長沙,多多少少就會牽扯九門的利益,不過明澤倒是和齊鐵嘴老實說了情況,他走後不久,齊家族裏選了個人,由本家叔伯做主,成了新的齊家家主,先前那小香堂也成了新家主東西,九門八爺就這麽換了人。
當然,在南京也不是沒人打聽過齊鐵嘴的來歷,但是明澤不喜,編着胡話糊弄了過去,別人只道是齊家人,卻不知這位正是原先的九門八爺。在南京天高地遠沒什麽事,可是回了長沙,道上誰不知道齊鐵嘴啊?
衆人只見一位疑似九門八爺的人帶了個細皮嫩肉的小子回了長沙,整日窩在房裏不出來,倒是這小子裏裏外外的跑鬼鬼祟祟不知搗鼓些什麽。
明澤也懶得解釋,他們家就是做生意也是直接跟當地大商戶或者軍閥商量,道上的毛賊就沒放在眼裏。
等到手頭的事情安排好了,消息放出,當天陸建勳就派了帖子要拜訪,明澤沒有在住處商量事的習慣,酒樓定了包廂見面。
這邊明澤換上軍服,一身衣裳襯得明澤也是精神奕奕,當然表情不是那麽臭就更好了。
陸建勳其人,和齊鐵嘴打過交道,但是愣頭青哪夠滿身是毒的八爺忽悠?齊鐵嘴那是一片熱情的長篇大論,倒了也沒給句實話,偏偏陸建勳抓不住把柄,兩人表面倒也和氣。
至于明澤?明澤雖然混日子,但是順手做個事足夠升官加爵,又在中央屬嫡系,品階比陸建勳還高,此次前來又是中央特派,加上明池之前的關系,是個人都知道要巴結。
大白天見了陸建勳明澤也是笑呵呵,在中央混日子誰不是雙皮臉,一圈哈哈打得陸建勳直接懵逼,更懵逼的是飯店老板,這不是八爺小跟班麽?一路跑腿加上細皮嫩肉,長舌頭的小厮們可沒少杜撰兩人間的關系,居然能讓長沙的長官親自過來迎接?
話說了半天,陸建勳給的消息也只有先前那位高官壓根沒到長沙,所以怎麽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
明澤繼續笑,沒到長沙也是在長沙周邊,能不能稍微動動你的豬腦子,長沙這一代都歸你管好麽,上來這麽一句要推卸責任,難怪搞不過張啓山,面上還是笑,“此事我只是略知一二,還望陸長官再敘詳情。”
陸建勳還真以為明澤是在恭維他,心想若是能搭上明家這條線,以後對付張啓山也容易了許多,忙不疊失的全盤托出,之前那高官走得是水路,前面幾位失蹤的特派員多多少少和野路子有關系。
“多謝陸長官,這兵荒馬亂群雄割據,出了這事确實麻煩,可那是宋家的親信,不查不行,接下來的日子還望多多照應。”抱拳送客,那廂陸建勳還問起明澤的身體,道剛剛生完病,要不要去他那裏住,方便行事。
齊鐵嘴一聽就知道明澤肯定把生病這回事放到了自己頭上,總不能說随從生病窩了好幾天沒動靜吧?不過陸建勳來之前都沒打聽一下麽,這幾天明澤可是沒少走動,就這還是病沒好的樣子?
“謝陸長官好意,只是在下随意慣了,就不到府上叨擾。”廢話,手下還有一群人呢,放你眼皮子底下?
“那齊先生?”齊鐵嘴到底是沒躲過去,陸建勳也沒瞎。
“呵呵,齊先生一路随我同行,可是幫了不少忙呢。”明澤還是笑,越笑越吓人,齊鐵嘴其實壓根沒做什麽,但是用八爺的名頭敲打敲打這姓陸的,也不錯。
陸建勳前腳走,後腳店裏就來了不少人,也辛虧明澤手下都已經安排好了,不然平日裏直接當做敵人來襲準備動手了。
明澤要的是套間,外面有會客廳方便說話,這陸建勳剛走,明澤先扯了領帶,用着香茶養神。
屋裏檀香袅袅娜娜的升起,這東西還是明澤自己聞慣了一路從南京帶過來的。
齊鐵嘴總覺得明澤表現的并不像面上那麽輕松,他什麽都不說,但是面色卻是沉重異常。從來都是嘻嘻哈哈的人突然安靜下來,齊鐵嘴心裏也生出不安,隔着茶座握住明澤手,低聲道,“你若是在長沙為難,不如讓我……”
“齊兒,你不用為我擔心,只是這陸建勳一上門,怕是張啓山那邊也開始準備了,他不比陸建勳好糊弄,遲則明日快則今晚,我得想想怎麽應付。”明澤抓了齊鐵嘴的手,低低說話,“至于九門,我倒是不怕,你也知道,我家生意不走那些,你也不用為了我再回去。按着我們家的習慣,土裏出來的東西也不敢往家帶,你若真想幫我,我也有件事要問你。”
話沒停,只是一手附上齊鐵嘴的手背,輕輕拍了一下,反将自己的手抽了出來,而後起身,一腳踹開房門。
事發突然,門外兩個人落地打滾,險些從樓梯上摔了出去。
明澤就看着那倆人跑,屬下出來要追一擡手止住了,明澤就對着大堂朗聲道,“你們要真是有什麽手段,盡管來,我這門開着,想看什麽,聽什麽,就走近了走過來看,看個清楚看個明白,我也知道你們是誰家的,和我玩這套沒用!”
明澤這一嗓子下去,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堂居然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本來見完陸建勳就要撤,如今卻是捧上茶水翹着腿,房門大開廣迎八方客的樣子。
齊鐵嘴也是吓了一跳,問,“你這是要做什麽呀,都讓人看了,不好吧。”
“什麽不好?”明澤是真發火,挑眉看着齊鐵嘴到,“這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
罵完這一句心裏痛快不少,複又低聲湊近算子道,“還是齊兒想做些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你快別鬧了。”算子紅了臉,“有事說事。”
“你覺得他們是誰派來的?”明澤仍是笑,不過這次剛欺負完他家齊兒笑得是真開心。
“你的意思,是九門裏的人?”
“他們可不是頭一天過來了,前幾天我們在院子裏他們沒法靠近,今日才算是尋了機會,走,我與你慢慢說。”飲完香茶倒也沒人敢靠近,明澤火氣差不多消了,仍是拉着算子往回走。
為什麽不進明澤的院子?笑話,明澤走南闖北帶着的人,哪個好對付,偷偷摸摸靠近的人不是沒有,還沒摸到房門就沒了聲響,這一會見陸建勳明澤也是有心放出消息,所以叫手下的人都別動,可是那幾個不知好歹的直接趴在了門板上,明澤心頭這個火,還是沖着他家齊兒來的,還是那群害得他家齊兒差點喪命的人。
如今正大光明的出來了,那些懷疑兩人身份的人自然是不肯放過,不過明澤來這一招也就是為了對付他們這群人。
“你是要問我什麽?”
“張啓山是個怎麽樣的人?”長沙的事情做主的還是張啓山,但是從以往的消息來看,此人自帶親兵,行為處事那是嚣張跋扈,從來沒把上峰和陸建勳放眼裏,上頭派自己來也是有意讓他啃硬骨頭。
“他……百無禁忌,治下及嚴……”齊鐵嘴早就料到兩人會碰上,卻不想明澤直接問了出來。
明澤見他為難,也只是嘆了口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想問問,你覺得張啓山會不會公然和上面撕破臉,暗殺特派員。”
各方面都顯示張啓山是個特立獨行不把規矩放眼裏的人,但是這樣的人身負重擔顧慮更多,湖南這邊早有人揣測是張啓山意欲獨立暗下殺手雲雲,但是明澤卻覺得遠沒有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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