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風盈袖(3/4)

(三)

這張将軍名啓山,祖籍東北,身邊的副官是自家族弟,外婆家倒是在長沙,時局動蕩,東北胡虜橫行,只得自己帶着人一路逃到內地,得了朝中支持,封了個将軍,有意調他過來鎮壓長沙匪患。

長沙勢力林立,官府內鬥嚴重。綠林排位,東岳宮都占據一門勢力,而知府和都護兩個并排放一門。軍政內耗到了什麽地步?東瀛浪人來到長沙,收服西山匪患,劫道而生,甚至連中央派來的巡按都有殒命,都護和知府卻查不出個所以然。

張啓山若想在長沙立足,從這西山匪患入手是最好不過。可是,他初來乍到,想要介入長沙談何容易?聽人提起這東岳宮的高人便來碰碰運氣,不想對方早有準備。

“我東岳宮弟子,折在西山的,已有三個。”齊鐵嘴說這話時一改笑臉,目露寒光。

東岳宮占據長沙勢力一席之地,自然不是普通道觀,田産豐厚倒賣古物和綠林往來頻繁,門下弟子武功高強者衆多,偏偏觀主修道,連防身的拳腳功夫都沒有……初聽此事張啓山是不信的。

習武之人,血氣方剛,怎能服一個神神叨叨的道人管束?

裝作夜半投宿,不想看門的小道人客客氣氣把人迎了,轉身就有人上了熱飯茶水,皆道:師父說,有客來。

張啓山信了一半,他來這裏連副官都沒有料到。

東岳宮主人一身月青滾白邊道袍,頭戴五方巾,眉目平順煞是年輕,見了他微微一點頭并未言語,直上大殿,恭敬虔誠地拜首敬香,堂上三清慈眉善目,殿內青煙袅袅,合着這敬香的道人,饒是張啓山從不信鬼神也收了心思安安靜靜的瞧着。

心道如此妙人,怎得了個“鐵嘴”的稱號。

直到那觀主敬完香,他才上前去道聲謝,不住地打量着這位年紀和自己相仿的道人,卻聽他回一聲将軍。

“将軍特意來尋,難道是來上香?”

那道長不光看出來了他的身份,似乎連他不屑鬼神也看了出來。

本來無害的杏眼微微眯起,面上帶着不屬俗世看穿陰陽輪回的笑意,緩聲道,“不如後堂說話。”

這齊觀主甚是識相,點到何處譏笑幾分給人臺階都拿捏的恰到好處,難怪能調動一衆高手。

東岳觀田産大多為人捐贈,觀中道人也有在外游走查探的習慣,若是遇着兇穴異事也會盡力平息,得來的器物便轉手賣給觀裏的香客,為弟子們提供銀錢支持。

但是東岳觀常在的人并不多,土匪頭子自然看上了這塊肥肉,竟然私下截住了回觀的弟子。恰逢齊鐵嘴師兄在,這師兄自幼拜入東岳觀習武多年,道號陵端取君子端方之意,奈何武功高脾氣爆,對門下弟子護犢子護得尤其狠,聽說師弟被截了,不顧齊鐵嘴阻攔帶着幾名高手連夜挑了土匪老窩。

此一役東岳觀大獲全勝,但同時也折損了三名弟子,土匪離散後被東瀛浪人收服重新盤踞西山,陵端卻獲罪受罰,險些被逐出門牆,齊鐵嘴跟着陵端一起跪在師父門外求情,小弟子們見師父跪了也跟着跪了滿地,氣得老觀主摔門摔得山響。

梁子算是結下了,只是齊鐵嘴八面玲珑,東岳宮上附官府下通武林各派,觀裏的高手還時不時回來,兩廂畏懼這幾年倒也相安無事。

陵端護犢子齊鐵嘴也一樣護犢子,陵端因為死了三個師弟心存愧疚常年不回長沙,齊鐵嘴連着陵端的份一起記到土匪頭上,這幾年沒少背後捅刀,但是捅來捅去都沒捅死這幫土匪齊鐵嘴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你要建功立業,我要為同門報仇,兩人是一拍即合。

齊鐵嘴是誰?

東岳宮主人,長沙第一神算子。

上能通天意,下能知鬼神。

情報收集上到知府都護在朝中人脈關系下到長沙狗王新來的崽兒何種血統,無一不知,說起話來長篇大論,偏偏脈絡分明,各家勢力一一列舉,是不是插科打诨一下風趣十足,逗得将軍越聽越入神,連自己笑到咧嘴也渾然不知。

後堂落座,齊鐵嘴一開口就把張啓山來意看了個通透,張啓山問先生以為如何?

“一字千金,欲成事先立威。”

齊鐵嘴當然知道張啓山看中的是什麽,只是,“西山匪患盤踞長沙多年,又有東瀛浪人管協,與官府暗通款曲,要除這夥匪患,必須現在長沙占據一席之地,得官府、綠林擁護方能動手。”

張啓山聽到此處,不禁心中敬佩,道,“天師以為,如何立威?”

“東北張家的名聲雖響,但是大部分人還在觀望狀态,将軍若要動作,一不能碰現有綠林勢力,二要得百姓聲望。”

不動各大勢力如何在長沙百姓間立威,這是個問題。

張啓山用眼神詢問着天師齊觀主,觀主嘴角一翹,露出小小的虎牙道,“将軍也要抽些時間,好好逛逛長沙。”

(四)

長沙勢力分三門,軍政一門,綠林勢力一門,商賈一門,東岳宮雖屬道觀,論排位卻在商賈一門,排位在商賈,又同軍政綠林勢力交好。

齊鐵嘴叫張啓山多抽些時間逛長沙,也就是和各家勢力多多交往,各門各派當家的見了個遍。那日游至南郊,東岳宮主笑呵呵談起一則傳說,古來此處有高僧傳佛,建了一處寺廟,可惜戰火肆虐毀于一旦,只剩後山岩壁上還有幾尊佛像。

司馬家公子點頭附和,漕吏家少爺表示願意帶路,一行人爬上山崖,盡道當年佛窟盛景,如今只餘偌大的石佛。

“這佛像放在荒野之地倒是可惜了。”齊鐵嘴眯起眼睛,朝将軍一笑。

同來的小侯爺打趣道,“怎麽,天師還想搬走這尊佛像不成?”

“搬走這尊佛像倒不是什麽難事。”齊鐵嘴幽幽一笑,看着将軍道,“只要張将軍願意。”

完全不知道怎麽回事的張啓山內心奔跑過一群草泥馬,面上笑容高深莫測。

是夜,齊觀主帶着柚子去了張府,柚子帶着個小包裹。

“将軍,立威的機會來了。”

“怎麽說?”柚子那廂解了包裹,瓷碗小刀紙片人朱砂筆。

“借将軍麒麟血一用。”齊鐵嘴接過柚子手裏的小刀,對着張啓山一笑,張啓山不二話,直接卷着袖口将結實的手腕遞過去。

血落鋪紅,朱砂筆蘸,于紙片人身上落下一行朱批。

柚子已經擺好香燭,跪坐一旁。

齊鐵嘴将五個紙片人寫好了咒文,陳列面前頌起咒文,張啓山眼看着軟趴趴的紙片歪歪扭扭立起來,又聽齊鐵嘴一聲斷喝,“去也!”

次日,前日同游的幾位公子共立于張府,望着大佛驚嘆不已,張啓山微微笑道,略微施展了些家裏的手段……

老張家多了一個連張啓山都不知道五鬼搬運術,你問他是不是很開心?誰知道呢。

這幾位一離開,後面訪客接二連三,都想來看看,南郊佛窟大家都去過,但是誰也沒想過搬回來,張啓山卻做到了。

待晚間巨賈霍、謝兩家連同綠林紅、李四家勢力上門,齊鐵嘴正立在佛像前不住嘆息壯觀。

解九公子看了一眼,沒說話,只聽那齊鐵嘴對張啓山誇誇其談。

幾人離去,張啓山對齊鐵嘴十分不放心,遣副官相送,一路上齊鐵嘴的愛徒柚子送了張家狐貍十八個白眼,玉面狐貍黑了臉,也不敢說什麽。昨日佛像搬來,齊鐵嘴已是滿面冷汗,待送走了五鬼,放了半碗血的張啓山面色如常,兩手把冷汗浸透的齊鐵嘴扶穩才沒讓人摔下來,白日裏在張府睡了一天,柚子跑前跑後端茶送水,紅着眼眶看得人心疼。

等晚上齊鐵嘴臉色好轉,便出來幫着應付那四家勢力,衆人對張啓山防備甚嚴,但是看齊鐵嘴說的話,也大致明了,這是要幫張啓山入主長沙,名聲已揚,也犯不着和東岳宮撕破臉,幾人晚宴,就算是承認了長沙從此來了一尊大佛。

佛爺笑裂了的時候正對上柚子贈送的特大號白眼,終于想起來齊鐵嘴的身子虛弱,詢問一番,齊鐵嘴搖搖手,“無事了,我這就回東岳宮。”

張啓的意思說再張府休息休息再走,齊鐵嘴抿着唇,看他直笑,看的張啓山心中起疑才道,“我那些徒兒還在家等呢,柚子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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