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殿下,這個算嗎
靖城皇宮。
明承殿內暗香浮盈, 紅木梁椽上繞着幾圈栩栩如生的金龍,金銀線交織而繡的屏簾,遮得殿內有些暗沉, 外間的光線便透的不多。
銮柱上神态生動,威嚴十足的金龍在這光影裏, 竟是顯出了幾分疲态,承德帝坐在檀木桌後撐着額頭,似是在閉目養神。
池栖着一襲紫紅官袍,頭戴烏紗, 背上繡着仙鶴,站姿挺直立在殿中央,頭卻微微低着, 姿态擺的很恭敬。
殿內安靜的只能聽見呼吸聲, 池栖鼻息間聞到遮不住的苦澀藥味,不由皺了皺眉,轉而又意識到承德帝許是又在用藥了。
承德帝的身體,當真是日愈況下,池栖隐蔽的打量了一眼他, 快速收回了視線,還沒長舒氣來, 承德帝竟是有了動靜。
“池愛卿,可看出來什麽?”
池栖愣了一下,立馬反應過來承德帝的意思,于是不慌不忙道, “聖上龍體抱恙,臣以為宜應多加休息。”
承德帝聞言,終于換了個姿勢, 睜眼坐直身子,看向池栖,話裏帶了些笑意,“你這鼻子倒是靈,點了三根沉香竟還能聞出藥味。”
“皇上過獎,臣自小便比旁人對氣味稍加靈敏,況且這藥味比普通氣味還要明顯,聞出來也不值得驕傲。”
“你倒是謙虛。”不鹹不淡的又誇了一句池栖,承德帝轉了個話音問道,“那依你來看,接風宴在何處置辦?”
又繞回來了……
池栖聽到承德帝這話,不自覺蹙了蹙眉,少見犯了頭疼。
這個事情從早朝說到現在,大臣們七嘴八舌說的沒完沒了,皇上又拿不定主意,下了早朝專門留下她,一直不說話,一開口居然還是說這事。
“不若湟燭臺如何?”池栖說完這話,停頓了一下,沒見承德帝開口,于是繼續說道。
“此地是歷來大型宴會的舉辦地,接風文武官員都不會有失偏駁,而且禮部安排起來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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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栖說完之後,承德帝便點頭肯定,臉色雖有些不自然的蒼白,但精氣神可足得很。
“如此,便按照你說的來。”
池栖仔細推敲了一番這話的意思,試探道,“皇上您的意思是,讓臣安排接風宴?”
承德帝卻不肯定回答,而是反問,“你不願?”
池栖默了默,想了一圈安排宴會要做的事,擡頭看向承德帝,語氣認真臉色嚴肅,“臣的能力,不足以妥善安排這個宴會。”
承德帝與她對視,渾濁的眸子定定看着她,視線上下移動,說不出的深意暗藏眼底。
像是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似的。池栖不知怎地,這個念頭出現的突然。
半晌他緩緩道,“此事交由禮部,你若有何想法,與張尚書商議便可。”
接風宴的事,就這麽定了下來。
起先接風宴是為了給雁州平叛的将士,而後以池栖為首的一批地方官員回歸靖城,承德帝便想着,再為這些官員開一次接風宴。
誰料前段時間,發生了扶珏那事,扶若又被關了禁閉,所以這接風宴,便又拖延了一段時間。
池栖出宮時,順公公特意送她離開,順公公是太監總管,論起資歷比池栖老多了,他主動來送池栖,池栖幾乎是瞬間意識到,順總管應該要囑咐她什麽。
池栖與順總管看似并排而行,實則她走的稍靠後于他,順公公不經意注意到這點,心裏對池栖的好感便又多了些。
他在這時,開始有些理解承德帝了,走着走着,順公公停下輕咳了聲,池栖便知道這是要開始說道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
“丞相可知,皇上今日為何特意詢問您,這接風宴的相關事宜?”
池栖大腦瞬間閃過無數個想法,末了卻搖搖頭,表情真摯,“恕臣愚鈍,不知聖上何意。”
順公公不做反應,仔細打量了幾眼池栖,池栖表情不變,神色疑惑如常。
順公公忽然嘆了口氣感慨道,“丞相大人,這副模樣,跟殿下真是有些相似。”
殿下?池栖少見懵了一下,楞楞問道,“公公是說長公主殿下?”
“正是。”順公公應道。
眼見池栖迷茫到眉毛鼻子都要皺到一塊去了,順公公才繼續道,“其實皇上不僅賞識丞相您的才華,而且也很喜歡丞相的性格。”
池栖聽着,只覺得事情變得奇怪了。
于是,那天聽順公公說了一番話,池栖終于明白過來順公公的意思。
原來扶若和皇上的關系很僵,這些年除了上下朝,一句父女貼己話都沒說過。
雖然基本上是扶若單方面冷戰仇視皇上,但也使得皇上一顆愛女之心無處釋放。
恰好她和扶若年歲相近,三年前那場殿試也使她在皇上面前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這時候她又任期滿了回京,皇上就把一點點慈愛之心“賞”給她。
想到這裏,池栖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向來走一步算十步看百步,這一遭可真是讓她沒想到。
竟然還有性格相似,池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扶若一天到晚木着臉,她一天可總是笑臉迎人。
雖則她是裝的,但誰敢擔保扶若不是呢?
再說她和扶若到底哪裏有相似的地方?真不知道老皇帝從何看出,果然是老了,眼睛也花了。
而順公公跟她說這些話,居然是為了讓她以後多進宮陪皇上說說話。
期間半點不提皇上其他的兒女進宮孝敬,而是讓她這個毫無血親關系的丞相多去。
池栖對扶若在皇上心裏的地位,再度有了新的認知。
順公公一番話,讓池栖很驚訝,不過她很快有了新的想法。
池栖不由再次摩挲手腕處的镯子,臉上挂着笑意,眼裏卻是冷的,半點不見溫情。
多陪陪啊,這也不是不可以的。
公主府的紫薇花顏色愈加豔麗,絲毫沒有被天氣影響,搖曳生姿,姿态招搖的在夏風中擺動。
拭央和鳶折守在正院門口,百無聊賴的叼着樹葉打發時間。
“噔噔噔”的一陣急促腳步聲響起,頓時打破了院裏的安靜,無聊的兩個侍女不由得打起了精神,一齊看向聲響處。
院落門口很快出現制造聲音的主人,是管家身邊的得力助手,也是府上二隊侍衛的隊長——曉材。
“曉材,你跑的這麽着急幹什麽?”鳶折看到他跑的滿頭大汗,不解問道。
聞言,曉材艱難的擡頭,大喘氣的停了下來,揚了揚手中的一封信件,“鳶折?……你……呼……你在這正好,把……把這個給殿下送去。”
鳶折歪着頭有些懶散的走過去,随意接了信件,看到封口處的皇家特标,臉色頓時正經了不少。
“拭央,你看。”
拭央順着鳶折指的地方看去,态度立馬也變得更加認真了,她又看了看坐在地上喘着粗氣的曉材,快速拍了一下鳶折,“快送給殿下。”
“行,那我去了。”
拭央看着鳶折身影消失在院門口,轉回來看面前地上坐着的曉材,還在冒着熱汗喘氣,看起來累的不行。
“曉材,你最近是不是沒怎麽練習?”
話音剛落,曉材喘氣的空擋裏擡頭撇了一眼她,“你……你也不想想,從郊外跑回來多遠的路。”
拭央向來淡定的臉上,露出一抹驚訝,連忙問道,“郊外?這信怎麽會傳去郊外?”
曉材張了張嘴,又像是忘了該說什麽,長長呼出一口氣道,“這個……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楚,你就記着我是從郊外跑回來的就行。”
拭央狐疑的看了眼他,但并未從曉材那張大汗淋漓的臉上,看出什麽來。
啧,一天天怎麽總是搞得神神秘秘的。
另一邊,鳶折去書房找扶若,發現她不在,思索片刻,于是就跑去了臨淵閣,扶若果不其然就在那裏。
鳶折性子稍稍跳脫,再加上看到剛剛曉材那副着急模樣,進臨淵閣的時候腳步端的便有些重,敲門的動靜便用力了些,說話聲音便大了些。
她一向是這樣,扶若也沒有說過她這樣不好,但是今天,鳶折感受到了扶若吃人的目光。
鳶折“抖抖索索”不明所以,直到內屋裏面響起來幾聲哼唧,然後易清帶着哭腔的聲音傳出來,“幹嘛呀,我才剛睡着……誰呀……嗚太讨厭了吧。”
剛走出內屋的宋亦,腳步虛浮來不及思考的一拐,立馬又轉了回去,臨轉身之前,非常快速的撇了一眼鳶折,眼裏三分失望三分心累,還有四分的“殺意”
鳶折聽到易清的聲音,再注意到宋亦的複雜眼神,頓時一驚,才想起一個致命的事情:
易清因為過敏,身體不舒服得很,最近失眠了,晚上睡不着覺,白天雖然能睡着,但一點小動靜就會醒,還非得要人哄着睡覺。
剛剛宋亦怕是才哄好少爺吧……
此刻,想明白自己幹了什麽事的鳶折,感覺郊外的煉獄樓在向她招手。
“鳶折,你最好有緊要的事情彙報。”扶若話裏森森的警告與冷意,讓鳶折心底發涼。
完球,煉獄樓在向我招手。
“殿下,這個,算嗎?”鳶折低着頭不敢直視扶若,弱弱伸出兩手捏着的信件,忐忑不安道。
扶若了然無波的視線,頓在信件封口處的皇室獨有烙印,她輕皺了一下眉頭,接過信件。
她動作随意的打開了信函口,裏面的內容出乎扶若意料之外。
這個慶功宴,還挺稀奇。
作者有話要說: 高考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