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沈無疾罵完下人, 又回頭換了一副溫柔體貼的模樣:“痛嗎?別怕, 咱家府裏的狗都是名犬之後, 沒病。金玉,你說句話, 光這樣看着咱家做什麽?”
洛金玉欲言又止。
沈無疾忙問:“你想說什麽,但說無妨。”
洛金玉搖了搖頭, 只說:“等大夫來看吧。”
“讓人叫去了, 別擔心。” 沈無疾無比關心地詢問, “你今日是怎麽了?咱家今日回得算晚了,聽人說, 你從午後睡到傍晚, 叫也叫不醒, 平日裏也不是這樣的。因此咱家才慌了神,怕你身子不适,貿然推門進去, 剛到床邊,就見你滿臉冷汗, 便趕忙叫了你兩聲,你便驚叫一聲,醒來了。你可是做了噩夢?還是身子哪兒又不服帖?”
洛金玉道:“多謝公公關懷,确是做了個噩夢。聽說病人若忽然睡得沉些久些,便是快要全好了。想來,大約是因此。”
沈無疾追問:“什麽噩夢?”
洛金玉猶豫了一下,還是照實說了, 一則省得沈無疾白白操心擔憂,二則,他也極少說謊:“夢見公公成了一只九尾白狐。”
沈無疾:“……”
沈無疾嘴角的笑意一僵,立刻又呵笑道,“傳聞九尾白狐乃是狐中之王,最為美貌潇灑,倒也不錯。”
洛金玉忍不住感慨道:“公公委實自信過人。”
“怎麽的,你是說咱家不夠美貌潇灑?”沈無疾盯着他問,大有他若點頭,便要沒完沒了的意思。
洛金玉剛在夢中被那只白狐吵了一通,後脖子上又有個牙印,總之那牙印不會是夢中白狐咬的,因此如今他也不知那牙印是狗咬的,還是——某個人咬的,便也不太高興,不冷不熱地回了句:“又不是閨閣姑娘,男兒何以太在意個人容貌。”
沈無疾卻振振有辭:“殿試上,皇上欽點狀元探花,可還得看誰更儀表堂堂呢,所以咱家平日裏說你是個書呆子,你還真別覺着咱家是挑你的刺兒。”
沈無疾這話倒也不虛。不說別處,太學院裏的同學們又誰不在意儀表呢?就連母親也是自幼教導洛金玉要正衣冠、素淨相貌。只是洛金玉剛剛對着沈無疾心氣兒不順,沒忍住頂回去一句。如今,洛金玉聽得沈無疾這樣說,又道:“儀表堂堂與公公的美貌潇灑,又并非是同樣的意思,在下還未曾見過第二位男子如公公一般自恃美貌。”
若要說沈無疾生得美貌,也着實是如此,他本就眉目俊美,又是閹人,因此皮膚細膩白淨,面上無須,身形俊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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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沈無疾總是陰陽怪氣的,便令這大好的相貌顯得越發妖異起來。
何況,沈無疾又極為自戀,動辄便以美貌自傲。
如今聽了洛金玉那句話,沈無疾果然便理所當然道:“咱家既有此容貌,為何不能自恃?生得醜的想自恃美貌都自恃不來呢。”
“……”洛金玉反唇相譏,“在下覺得,人美在心,不在皮囊,公公沒聽過畫皮美人的故事嗎?”
沈無疾卻忽然笑了起來,挑起眼角望着他道:“你自個兒生得這麽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說這話,看起來有些虛僞。”
洛金玉:“……”
洛金玉不想與他說話了!
沈無疾卻追着道:“怎麽又生氣了?咱家是真心實意誇你呢。”
洛金玉不理他,徑自穿鞋子下床,整理衣冠。
沈無疾像一只跟屁蟲似的,跟在他的身後繼續誇贊:“咱家第一眼見你,便暗道,這世間果真有神仙下凡——”
“膚淺!”洛金玉聽不下去了,低聲呵斥,“休得再胡言亂語!”
“怎麽就膚淺了?”沈無疾卻不服氣,“古人還說,相由心生呢,莫非古人是錯的?便說金玉你,人美心善,可見古人沒錯。”
“不要再說了。”洛金玉有些窘迫地道。
以往也有無數人誇贊洛金玉相貌俊秀,溢美之詞數以車載,更有人曾為此作過詞,可那些人都是心存坦蕩,因此洛金玉也能坦然受之,可沈無疾……沈無疾是以不能坦蕩的心思說這些話,便令洛金玉聽了心亂如麻。
沈無疾卻仍要說。
因為喜福說了,要多說好話,沒人不愛聽誇贊的,尤其是說人長得好看,被誇的哪怕臉上矜持,心中也一定會開心。沈無疾覺得這道理實在淺薄,但也确實在理,畢竟別人誇他長得好看,他就很高興。
“怎麽不要再說了?你生得好看,還不讓咱家說,那你想讓誰來說?”沈無疾忽然道,“差點忘了,你等等。”
說着,他便匆匆地出了房間。
洛金玉不解地看過去,很快便見沈無疾抱着一盆盛放的牡丹進來了,不由得一怔:“這時候怎麽牡丹能開?”
“宮裏花匠終生沒別的事兒,就琢磨這些了。”沈無疾邀功道,“可算試出這一次好的了,還就這一盆,皇上那都沒這福氣。咱家瞧着好看,趕緊抱來送給你,鮮花須得配美人才算不枉它此生。”
洛金玉:“……”
洛金玉震驚道,“你快将它還回去!”
沈無疾忙安撫他道:“你別擔心,皇上不會知道的,咱家和花匠打點過了。”
洛金玉:“……”
洛金玉忍無可忍,“你為何總要欺上瞞下!”
“咱家在你眼中就不能落點好兒?”沈無疾也不高興了,将花盆往桌上一擱,“就不能是皇上本來就對花啊草啊的沒興趣嗎?皇宮裏那麽多盆花啊草的,少這一盆?”
說歸說,沈無疾還要委屈地看着洛金玉,仿佛被他怎麽樣欺負了似的。
洛金玉卻皺眉道:“無論宮中有多少花草,這皆乃宮中之物,豈容你中飽私囊?你還在這砌詞狡辯,實在不妥,你且快還回去。”
“……”沈無疾誠心來獻寶,卻沒得半點笑容誇獎,反而落了一通說,臉上挂不住了,恨恨地一拍桌子,起身罵道,“洛金玉你這不解風情的木頭!氣死我了……你這天煞孤星的石頭!石頭都比你軟乎!咱家還不如去抱塊石頭!”
洛金玉冷冷道:“如此最好不過,請便。”
“你!”沈無疾跺腳,左右看看,再抱起那盆花,舉着威脅道,“咱家把它砸了!”
洛金玉不理他,背過身去看窗外的梅花。
“只有這一盆!”沈無疾叫道,“花匠花了許多年功夫,才養出這一盆來,砸了便沒了!”
洛金玉仍然不理他。
黃大夫再度踏入了沈府的大門,心中極為沉痛。
他在年前便進過這府的門,并且日夜禱告再別遇上這府裏的患者。
可如今,他又被請來了,看同一位病人,那位病人身旁,還有同一位公公。
對于夫人的身體,沈府上下向來不敢有絲毫怠慢,因此急急忙忙拉扯着大夫便回了府,直奔中院正屋,也顧不上更多規矩,生怕遲個一時三刻,夫人再有什麽不适,老爺能将府裏鬧翻過來。
哎。
也因此,沈府下人引着黃大夫徑直來到屋門口,只見那屋門大敞,裏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洛金玉!咱家真砸了!”
“砸了就沒了!”
“你看着咱家砸!”
“死木頭,你是聾的?”
“洛金玉!”
“那花匠說不定會因此郁郁而終,洛金玉你竟如此心狠手辣,你枉讀聖賢書!”
“洛金玉,你只要說一聲你想要這花,咱家就給你這面子,不砸它了。”
……
黃大夫與沈府下人站在門口,面面相觑。
此時,黃大夫又聽到一聲有些嘶啞的聲音道:“不要。”
接着,那位沈公公便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一般尖叫起來:“你再說一遍!”
“不要。”那嘶啞聲音冷冷道。
沈公公沉默了一小會兒,忽然冷笑出聲:“讓你再說,你便再說,也算聽話,咱家就給你個面子,不砸它了。”
黃大夫:“……”
洛金玉:“……”
沈府小厮:夫人不愧是夫人!
作者有話要說:沈公公:我自己給自己臺階下。咱家可真是優秀.jpg
黃大夫:如果是讓我治沈公公,我治不了,封了我鋪子吧,我是庸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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