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從謝玉舒口中,葉煊才知道朝中似有大事,甫一散朝,皇帝便又将重要大臣們招進了勤政殿說話,氣氛貌似緊張。

謝玉舒本來是遵循大嫂伯陽郡主的囑托,來給他忙了幾天沒歸家的大哥送早膳的,就在乾元宮等了又等,大哥沒等來,等來匆匆的太監總管趙安,便讓他幫忙來文淵殿知會葉煊一聲,順便帶他去壽康宮請安。

葉煊這會便明白謝玉舒這個規規矩矩的人,怎麽突然就來洛華宮了。

只怕有事是真,湊巧是假。

帝王向來疑心,如今二皇子及冠在即,四、五皇子過幾年也将入朝聽政,各派已經有争鬥之心,葉煊同謝玉舒确實接觸良多,難免惹來猜忌。

昨晚雖沒有敲打逼問,卻表現的那般明顯,母親性子單純天真了些,也不算愚鈍,該是看出了一二分,自皇帝起轎後,宸嬌殿就沉寂的有些異常,怕又是對着鏡子在因為皇帝的試探猜忌而落淚吧?

也不知心中可有過後悔?又或者只是單純不想去見太後和宮妃們吧?

葉煊心中情緒複雜難辨,面上笑意清淺軟糯,眼眸幹淨明媚,跟着謝玉舒往壽康宮走去。

太後喜清淨,常年居住壽康宮中賞花,今日許是大壽,宮內甚是熱鬧,老遠就聽見了裏頭的說話聲。

葉煊這些年低調,借着養病在宮中幾乎不露面,門口新來的小太監不識得他,猶豫着不知該怎麽唱禮。

謝玉舒心疼的看着孩子沉靜的側臉,仿佛已經習以為常,連忙上前主動道,“這是西宮的殿下。”

西宮只有一座洛華宮,洛華宮住着寵冠一時的良妃,昨晚上陛下剛翻了良妃的牌子,在宸嬌殿宿了一夜。

“殿下恕罪,奴才眼拙。”小太監立刻跪下賠了罪,拉長嗓子唱禮,“七殿下到——”

這一嗓子像是驚擾了什麽,內殿裏頭都跟着靜了靜。

謝玉舒頓時更心疼了,推翻了心中送到就走的想法,抓住葉煊的手寬慰的捏了捏,小聲道,“莫怕,我随你進去。”

年紀小果然就是容易心軟。

葉煊做出感動的樣子,眉睫顫了顫。

謝玉舒又拍了拍他的手背,才規矩的将手背在腰後。

太後跟前的老太監夏春從裏頭出來,打眼一眼,目光率先落在謝玉舒身上,有些驚喜,臉上堆出滿臉的褶子,尖着聲音給裏頭提了個醒,“謝三公子也來了!奴才見過七殿下,見過三公子,外頭暑氣重,快随老奴進來吧。”

宮殿裏一連串放了許多冰桶消暑,甫一進來還有些涼,葉煊默默運轉內力騰挪了一周天,四肢的溫度才恢複正常。

太後和嫔妃們都在內殿說話,穿朱紅宮服的皇後和穿玫紅色宮妃的德妃一左一右坐在太後身邊,太後正拉着德妃的手說話,下首依次坐着越貴妃、淑妃、賢妃,以及其餘有孩子較得寵的宮妃。

滿室沾染脂粉香氣各有特色的美人,反正是沒空出一個位置。

葉煊進去見禮。

太後不怎麽待見他,平平淡淡的點了個頭,正要他起來,卻聽一聲嬌笑。

淑妃狀似關懷問道,“良妃妹妹沒來嗎?”

太後和德妃同時皺了皺眉,皇後眼神變得怨毒起來。

葉煊不怵,答的四平八穩,“母親身體不适,卧病在塌,煊兒替母親向皇祖母賠罪。”

“無礙。”太後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直接讓他退下,卻留了謝玉舒說話。

正如良妃不想見到她們一樣,太後也不想見到良妃。

老太監夏春親自将葉煊送出來,笑眯眯道,“後廚準備了午膳,七殿下可以到安寧園賞賞花,幾位殿下都在那裏。”

“多謝夏公公指路。”葉煊道了謝,目送他進去之後,表情就冷淡下來,隐隐能聽到裏頭的交談聲。

太後問詢謝玉舒的學問,皇後刻意提起六公主葉靈,謝玉舒都應答妥當規矩,哄的大家都喜笑顏開。

淑妃誇謝玉舒額帶上的血玉珠好看,想要讨要,卻被謝玉舒委婉的拒絕了,“此物是友人贈送,不便送人。”

他懇切地道,“小臣有一珍珠瑪瑙串成的頭飾,西域風情,娘娘膚色白皙,想來極配。”

淑妃本來心裏不爽,被這麽一誇又好起來,連連應好。

氣氛再度融洽。

葉煊陰郁的心情也莫名得到了安撫,眉眼間帶上了幾分滿意。

“走,去安寧園。”

春夏服侍了太後三十多年,深得太後信任,他那一番話,想來也是太後的意思,葉煊雖然可以找借口推辭,但未免落人話柄。

良妃不在,他總要留着。

葉煊不想跟其他人碰上,影響心情,就走到安寧園入口的橋上,要了一點魚食坐在假山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往水裏抛,喂裏頭肥胖的錦鯉。

葉煊很壞,他每次只抛一點魚食,等那群錦鯉成群結隊過來搶食,等他們吃完了剛散開,又丢下一些,引誘這群肥胖過度的魚們笨拙的跑回來。就這麽游回來游回去,水波漣漪不止,倒還算逗趣,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無聊。

泰安窩在樹上,看主子撐着下巴饒有興趣的給這群肥胖過度的胖魚群減肥,頗覺無語。

他們坐的位置比較隐蔽,後有假山阻擋,前有樹木遮蔭,左有大橋,右有茂密的花團錦簇,只要不是從中間穿過來,不刻意注意是看不到他們的。

然而偏偏,仇敵總是狹路相逢。

若說葉煊是因為身份尴尬而跟皇子們格格不入,那麽葉靈就純粹是自己作的。

她被寵慣的任性蠻橫,動不動就愛揮鞭,偏偏欺軟怕硬,大皇子三公主不敢找,二皇子一碰就倒,四皇子、五皇子相繼長大習武,八皇子慫兮兮不會在他面前出現,剩下的九皇子受盡寵愛她不能碰,十公主年紀太小她不屑欺負。

思來想去,也只有一個和她年紀差不多又沒有身家背景的葉煊能做沙包出出氣了,偏偏最近這沙包運氣極好,一直跟三表舅同行,她上次還在他身上吃了個悶虧,又被母後罰了禁閉。

葉靈心裏氣極怒極,周遭一片花草都遭了殃也沒能息怒。

伺候她的太監宮女皆戰戰兢兢。

忽然有人遙遙一指對面,“呀,那好像七皇子?”

葉煊徒然有種被惡意纏繞的感覺,丢魚餌的手一頓,對面兩個太監走向池岸,手裏拿着石頭,作勢往這邊丢來。

泰安已經落在了他身側,石頭砸進水裏,巨響聲中炸起碩大水花,魚群受驚飛快四散。

“砸,繼續給本公主砸!”葉靈慢悠悠的穿過走廊,坐到岸邊的小亭子裏,無比閑适的模樣,笑聲帶着濃重的惡意。

一瞬間,葉煊心情變得非常惡劣。

他面無表情的聽着砸向水面的“咚”聲,看着不停升起又落下的水幕,撿起了腳邊的一顆小石子,遙遙看着對面亭子裏的葉靈,眼眸彎彎,慢慢扯起一抹笑。

“咚!”

石子精準的穿透漫天的水幕擊打在葉靈腳腕,她頓時腳下一軟,尖叫了一聲。

“噗通”跌落水裏的聲音,雨幕還沒消停。

葉煊陰沉着雙眼,含着笑容,走下假山,在尚未平息的水霧中,主動跳進了池水裏。

他潛入水下,在扭曲的水中如魚兒一般破水前行,猛地抓住了一只腳踝。

“七殿下落水了——”泰安氣沉丹田扯着嗓子大喊,聲音震天響,把對面婢女要喊的“六公主落水”直接噎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黑蓮花七殿下,專治刁蠻任性各種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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