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女人的腳踝纖細,尤其是未曾張開的少女,因此葉煊年歲雖小,卻能毫不費力的一手扣住葉靈的腳踝,然後用力一扯。
葉靈擅水,落水的第一時間就放松了身體往上浮去,剛探出水面喘了口氣,就猝不及防被拽了下去,慌亂之中嗆了水,臉色扭曲又難看,溺水的窒息感往上湧,她終究是個孩子,面對突發的意外無從鎮定,劇烈掙紮了起來。
她恍然間好像看到一張人臉,水色扭曲中,似乎有葉煊的影子。
可是應該不可能啊,葉煊不過是個卧床多年的病秧子,而且對水恐懼,不可能下水才對。
葉靈眼睛被刺得生疼,窒息感讓她眼前一陣青一陣白,也不知道自己将舞動的水草錯看成人形,還是太想求生導致大腦在欺騙自己。
她直覺自己繼續糾結下去可能會死,也不再将視線落在不必要的地方,只拼命向上伸手掙紮,試圖呼救。
葉煊可不會讓她得逞。
他承認自己是個睚眦必報的人,與葉靈積怨多年,葉靈也不是沒有對他下過死手,曾經受過的所有折辱欺負鑄就了他如今的性格,他是迫于形勢收斂滿身鋒芒裝扮柔弱,但不代表機會送到眼前,他不會報複。
虧得當年葉靈惡作劇将他推入水缸中溺他,讓他一度對水有極大的恐懼感,他向來學什麽都快,唯獨凫水,泰安教了他一年半才教好。
他如今水性極好,又有內力傍身,在水底下屏息半刻鐘輕輕松松,輕描淡寫的躲開葉靈的亂踹,抓住那只腳踝就往底下沉去。
這片池水從外面看着不大,實則跟外面的護城河是連同的,亭子、假山之下全都是幽暗密閉的水。
葉煊看着葉靈逐漸痛苦的表情,有些分神的想:到底要不要直接把她丢在這裏呢?
如果這樣還能活下來,就是她命硬,而她即便死了,也不過是一場意外罷了。
外面“七皇子落水”和“六公主落水”的聲音依次交疊,已經有不少腳步聲往這邊而來,很快就會有人下水來救,留給葉煊思考的時間并不多。
葉靈也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麽,她眼冒金星的抓住面前人的手,艱難的沖他搖頭,帶着哀求。
這一幕場景像極了葉煊記憶中的,只是當時的人物颠倒了過來而已。
葉煊心情忽而惡劣,本來搖擺不定的天平瞬間傾倒,已經做出了決定。
他緩慢的,露出了一個笑容。
正是午時,烈日當空,光線穿透水面,葉煊整個人沐浴在水裏扭曲的光線中,讓人看不清他是誰。
但葉靈看清了他臉上的笑容。
驚悚感瞬間染上全身,葉靈下意識放開了手,她張開嘴,最後一縷空氣化作一串氣泡無聲的在水中吐出……
“什麽?七殿下落水了?”少年溫潤的聲音撕裂,二話不說道,“我水性不錯,我來!”
“三公子,不可——”
夏春的話沒說完,謝玉舒就直接躍入了水中,噗通一聲,水花四濺。
水中時間仿佛過了一年,實則只不過堪堪須臾罷了。
謝玉舒的聲音像是一柄刀,直接劃開将葉煊裹挾進黑暗的網,霎時,便有灼人的光落進他眼眸裏。
葉煊猛地拽住了眼前的手,他托着已經半昏迷的葉靈的下巴,飛快的向水面游去。
葉煊和謝玉舒先後破出水面。
“六公主!”
岸邊已經來了不少聽見動靜的人,幾個皇子也在其中,大多數都在喊葉靈。
謝玉舒卻第一時間游到葉煊身邊,抓住他的手,順便也拖住了葉靈。
“葉煊,沒事吧?”這是謝玉舒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聲音有些微啞。
葉煊陰郁的心情莫名散開八分,放松身體靠在他身上,肉眼可見的柔弱起來,眼睛也紅紅的,可憐兮兮的道,“小先生,我小腿抽筋了。”
謝玉舒眉頭緊鎖,抱住他的手又用了幾番力氣。
好在太監下水将葉靈撈走,謝玉舒托着葉煊也上了岸。
泰安趕緊跑過去,他看葉煊一出水面,表情不太好,上岸後走路還有點僵直,還以為他受了什麽傷,擔憂着都在想要不要暴露武功下水,現在一看,活蹦亂跳好得不得了。
謝玉舒上岸後裹着被子打噴嚏,說話聲音嘶啞的很,葉煊除了裝出來的小腿抽筋之外,沒有任何一點毛病。
倒是葉靈,昏迷不醒,直接被送進了太醫院。
事情發生在太後的安寧園,還是兩個皇嗣落水,太後和皇帝皆是心悸,命人徹查,在場的太監宮女幾乎都被請去了慎刑司,葉煊就帶了一個泰安,他跟着葉煊去太醫院,免于一難。
只在葉煊做檢查的時候被喊去問話,很快又回來了。
謝玉舒端着兩碗熱騰騰的姜茶一直怵在邊上,看診的太醫被他注視的手抖,一放下來就慘遭追問,“殿下怎麽樣?”
“身虛體弱,需要修養。”老太醫撚着山羊胡,覺得這位七皇子除了有些先天不足外,也沒有外人說的那麽體弱。
難道是姜太醫的藥太好,這麽多年補着居然給補回來了?
老太醫心中有些疑慮,卻不足為他人道也。
謝玉舒松了口氣,偏頭打了個噴嚏。
葉煊和老太醫同時看向他。
老太醫很是熱忱,“看看?”
“沒事,我身體好。”謝玉舒擺了擺手,不當回事,将一碗姜茶放到葉煊面前,叮囑他趁熱喝。
他一年到頭就沒怎麽生過病,吃的藥更是少,他也不想自找麻煩喝那些苦不拉幾的湯藥,喝一口嘴裏一天都是那個味。
老太醫意味深長,“三公子別把身體不當回事,越是身體健康不常生病的人,生起病來越是洶湧。”
謝玉舒道了聲謝婉拒了。
葉煊喝了那碗姜茶,令謝玉舒都愁眉苦臉的辛辣姜茶,他喝來卻連眉頭都沒皺,謝玉舒頗覺神奇的看着他。
葉煊放下茶碗,突然開始發難,取笑道:“小先生不讓太醫看,莫非是怕喝苦藥?”
謝玉舒目光躲閃,義正言辭,“我身體好,一碗姜湯足矣。”
至于其他藥材,還是讓給有需要的人吧。
兩人去看了還在昏迷中的葉靈,皇帝和皇後都在那裏,後者眼神怨毒卻沒有發難,想必是那些宮人交代的清楚。
葉煊裝作戰戰兢兢的行了禮。
皇帝問了他的身體情況,便讓他退下了。
趙安跟出來,附耳小聲道,“此事陛下已查明,只是如今六公主尚昏厥萬事不知,陛下也不好處罰。陛下是疼殿下的,特意差老奴過來,還往殿下莫要與陛下生出嫌隙。”
“煊兒明白。”葉煊露出一個乖巧蒼白的笑容,充滿了神聖光輝。
趙安越發覺得這小孩遭人疼,又寬慰了幾句才離開。
兩人說話的時候,謝玉舒雖然識趣的退開了,卻也大抵知道趙安來說什麽的,他覺得有些奇怪,陛下向來對七皇子不聞不問,怎得如今突然就重視了起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再想起今日早朝散了又聚的異常,謝玉舒總有不好的想法。
“阿嚏!”謝玉舒打了個噴嚏。
葉煊側目看他,擔憂道,“真的沒事?”
謝玉舒覺得鼻腔有些癢,用手半掩着擺了擺手,悶聲悶氣的道,“許是姜茶要緊還未上來,不打緊。”
葉煊看着他因為剛才那個噴嚏暈紅的眼尾,鬼使神差的抓住了他的袖子。
“洛華宮有溫湯,小先生沐浴一番再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共浴,蒼蠅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