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郵票(15)
在販賣貼紙的店家中,江城衍的人發現了端倪。
那些貼紙可以稱得上是郵票高仿版本,簡單說來,就是有人把郵票的成分提取出來以後,重新稀釋,制作成了如今店裏販售版本的貼紙。
而這些擁有郵票成分的貼紙并非每一張貼紙上都有,它是混合在衆多的貼紙當中,大概的一個概率一整袋二十張貼紙裏,會有一張是含有郵票成分的。
樂樂經常買,他接觸過含有郵票成分的貼紙有十數張之多。
這些還是通過樂樂爸媽在家裏翻到的一些殘餘貼紙中檢測出來的,樂樂送出去的那些有多少是含有這個成分的,都還尚未可知。
孩子玩貼紙,通過皮膚接觸,相關成瘾物質會沾到孩子的手上,當孩子再去拿小零食吃的時候,就會随着食品進入孩子的體內。
這個食用劑量對于成年人來說,或許根本都達不到致幻的效果,但對一個三年級的小孩子來說,連續性的服用,劑量在體內逐漸疊加,成瘾性也漸漸顯現。
所以樂樂才會越發喜歡吃零食,越發喜歡買貼紙,從最開始覺得熱,拒絕穿厚重的羽絨服,到後來這孩子走路步伐也會有些虛浮。
這些異常,在長達一個多月的緩慢過程,逐漸顯現。
然而樂樂媽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關注孩子的學習成績之上,并沒有發現孩子有什麽不妥之處。
彬彬作為樂樂的同桌,可以說這一次的事件對他來說就是一場無妄之災。
貼紙和零食都是樂樂分享給他的,最終兩個孩子體內成瘾性致幻物質過量,在班級發了“毒瘾”,失足跌到了樓下。
彬彬的家人趕來得知這個結果的時候,兩家人差點沒打起來。
許翹聽完,不勝唏噓,“所以這一切的悲劇,都是從班主任老師,讓樂樂學會分享開始的?也太諷刺了吧。他們的老師,調查了嗎?”
“這人你認識。”
“誰啊?”許翹驚訝地看着江城衍,她離開A市這麽多年,說到認識,多半都是當年的同學什麽的,又或者……她忽然想到了什麽,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城衍:“不會是林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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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衍點點頭。
許翹:……
從情理上,她是不相信林炔會幹這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何況他只是建議樂樂分享,這是他作為老師的本分,分享什麽物品,都是樂樂媽和樂樂自己決定的。
但從案情上來說,确實,每一個參與到樂樂事件當中的人,甚至是樂樂媽都無法脫離嫌疑。
當然最主要的嫌疑人還是要從賣貼紙的店家入手。
“店家已經控制住了。”江城衍說。
許翹問:“他對這件事知情嗎?”
江城衍眉心微皺搖了搖頭:“這種貼紙都是送貨上門的,每次他快賣完的時候,就給送貨的打電話,那邊就有人過來送貨,至于從什麽時候起,普通貼紙被掉包成了這種貼紙,他也不清楚。”
店家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還需要繼續查下去。
至少表面上看,老板義憤填膺,氣憤不已。
對于這種蒙在鼓裏,就莫名其妙被“販毒”的事情,他十分氣憤并且急于撇清自己,于是提出來,願意主動把送貨人約出來,看看能不能抓住這個送貨的,查一查。
一切都看似順理成章,合情合理,可許翹就是直覺上覺得怪怪的。
徹查貨源勢在必行,但現在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比起真正要大批量轉移的郵票,高仿版的重要性也要退居第二。
“現在重點就是攔截郵票轉移。”江城衍說:“既然他們打算分幾條線運,我們也需要加派多一些人手,每一條線路都盯緊,回頭我給老張說一聲,讓巡特警那邊過來支援。”
“老張……”許翹欲言又止地看向江城衍。
江城衍瞪着她:“吞吞吐吐的不是你的風格,有話就說。”
“這件事你能不能做主,不彙報?”
江城衍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你不信任老張?”
許翹說:“事關重大,在這件事上,我不信任任何人。”
她站起身看着窗邊,皎潔的月光映照着她的臉龐,“只是一個郵票的高仿版,就已經害死了兩個無辜的孩子。一旦這批真正的郵票徹底流入A市,那将是什麽樣的後果?郵票背後的這群人,最變态的地方就在于,他們——”
許翹眯了眯眼眸,沉聲說:“他們根本不為了賺錢!”
她笑得十分凄涼:“聽起來很不合常理對不對,販毒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事,竟然還有人不為了賺錢,像個慈善家一樣,到處散毒……免費,甚至是為了引誘人來嘗試接觸郵票,而不惜血本去布局,這些都是因為在郵票背後,真正的始作俑者,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态!”
江城衍沉默了一瞬,他與許翹并肩而立,看着窗外繁華的景色。
他說:“抱歉,你這個理由并不能完全說服我。”
“這個案子确實事關重大,為了确保截獲這批郵票,确保參與行動人員的安全,必然要加派人手,大規模抽調各警種的人,勢必要上報張局。”
許翹知道擅作主張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江城衍,她是不可能這樣提議的,甚至做好了一個人行動的準備。
“就算張局可信,底下的人也未必全都可以信賴。”
許翹艱難地說:“芳姐說過,不管是哪條線上的,一旦遇到警察查車,下車即可,不用反抗,最多關上幾個月而已。我想,你懂這意味着什麽?”
這意味着警方內部極有可能已經被滲透了。
江城衍後脊背發涼,他垂下頭,思索片刻,還是說:“對不起,我不能。”
不能拿你的生命去冒險。
想要截獲這批郵票,他們警方必然要與販毒方正面對抗,到時候極有可能會動用武器,身處最前線的許翹十分危險。
“但是……”江城衍看着許翹失落的眼眸裏,閃過星光。
他說:“雖然不可避免要彙報上級,但是我可以申請異地支援。”
許翹的眼裏有了笑意,這次行動需要動用數百警力,又要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進行,一時間市局也很難抽調到那麽多精英精力,申請異地支援就大有不同了,隔壁省會有大量的警力,連夜趕過來,神不知鬼不覺地來A市,路程也不過兩三個小時。
都是生面孔,能夠降低暴露的可能性。
只是協調起來會有些繁瑣,換了別的案子可能還有些麻煩,郵票案在省廳的優先級很高,不愁借不到人,這個方案也是目前來說最折中的方案。
兩個人就可能性的突發情況逐一讨論,一直讨論到夜深。
江城衍臨走的時候遞了一把槍給許翹。
槍不是很新,槍套上已經十分斑駁,甚至帶着血跡。
江城衍說:“我從警起就用的這把槍,楊拓他們都說,這槍就是我的老婆。”
許翹笑笑:“那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你的老婆。”
江城衍:“一定要照顧好我的老婆。”
天剛亮,芳姐就給許翹打了電話過來。
看樣子,是打算開始轉移了。
許翹把消息傳給江城衍那邊,帶好無線耳機,藏好槍,去了FOX。
淩晨的耀光大廈仿佛是一頭沉睡的巨獸,不管昨日怎樣的歌舞升平,在這淩晨時分,冷清到讓人覺得悵然若失。
還沒收拾好的酒吧,老遠就能聞到一股子酒糟混合着香煙的味道。
芳姐說:“這次分三條線。杜總、你、我咱們三人各自跟一臺車。”
她正同許翹說着,穿着小羊皮鞋的杜博達也趕來了FOX。
他推了推眼鏡框,并未問行動的細節,一副了然于胸,十分熟練的樣子。
臨行前,還朝着許翹眨眼睛:“NANA,Good luck!”
地庫裏,三輛小廂貨并排挺好,杜博達上了其中的一輛。
許翹打開另一輛車的副駕駛,剛要上車,芳姐走了過來,“你去旁邊那輛。”
許翹只好同芳姐換了車。
三輛車的車牌號她都記了下來,但也沒有什麽傳遞信息的必要性了。
畢竟耀光大廈監控不少,江城衍他們早都分組待命,車子一開出去,就必然會有人跟車。
同芳姐換完車,她是最後一個上車的。
很巧,這輛卡車的司機,許翹認識,正是上一次與許翹做交易的鴨舌帽!
她好似很高興一般,系上了安全帶。
“上次你還謙虛。”許翹笑眯眯地看着鴨舌帽:“我就說你不一般。”
鴨舌帽打了個呵欠:“什麽不一般啊,現在口風這麽緊,我也得養家糊口,起大早出這趟苦力,你聞聞這味,也不知道哪個傻缺找這麽貴的物流,運農家肥。”
剛在車外還不覺得,這會果然聞到了一股臭味。
她心裏納悶,鴨舌帽看樣子對這次行動并不知情。
也不知是她這輛車上沒有郵票,還是說……這次轉移行動并非真的,如果是那樣的話……江城衍帶人圍剿,豈不是她就暴露了!
許翹同鴨舌帽說笑:“果然是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力,真正的土豪,敢于讓物流公司按斤計價運送農家肥。”